60.夢醒

九娘子用力的將帕子擰乾, 水珠從指縫間逃逸,落在銅盆裡,漾起一串水花, 似雨落清池。她捻起帕子的兩個角, 將它舒展開來, 疊成四方, 踏着穩定的步子, 走到牀前,輕輕的拉開牀幔,好像怕驚擾到牀上酣睡的人。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了?她說不清。

人潮來了又去, 去了又來,總是和她說些無關緊要的事, 她嫌他們煩。誰做了皇帝, 誰又得了封賞, 與她有什麼相干。

照顧夫君,本是妻子分內的事, 她不想假手於人。素手拿起絲帕,小心翼翼的給宋清和擦着額角。還是那張英武清俊的臉,此刻卻有些蒼白。眉頭卻是舒展的,彷彿被照顧得很舒服,嘴角還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九娘子想, 這樣便很好。她拿起他的手, 厚重又溫暖, 放在脣邊輕吻。她從來都不是個有野心的女人, 守着一方小院, 夫妻恩愛,有兒有女, 就是她最大的滿足。沒有宋清和的日子無日無之,那些他在外邊奔波的歲月,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

用臉頰去感受他有些粗礫的掌心,那些忙碌的日子,他們多久沒有如此靜謐的相依在一起了?他不說話,她也覺得安心。

她撫上自己漸漸隆起的小腹,笑得一臉的幸福。孩子還不大,有些像她,調皮且不安分。才這麼一點點大,就會欺負母親了。

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她說話,溫柔似水,“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大夫說它康健的很,已經會在肚子裡翻跟斗了。”她笑着,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等你睡醒了,你來給他取名字,我們教他讀書習字。要是是女孩,她愛做學問便做學問,愛學女紅就學女紅,要是像我——”她低眉淺笑,“那便由着她去好不好?”

她拿手摹着他的面容,一寸一寸,將他的眉眼默背,“若是個男孩兒,就一定要像你一樣。英武非常,光芒萬丈。”她沉吟,像是安慰,“你若累了,還想再睡會,也不打緊。小孩子多少有些吵鬧,我定不會叫他們吵着你。”

白露站在門邊,看着九娘子伏在榻上的背影,眼裡滿是酸澀。

四個月了,外面風雲變幻,卻也一刻也擾不到裡面的二人。時間於他們就像是停滯不前,連沙漏都要忘了流淌,日復一日,不問年月。就連侯爺與夫人幾次來相勸,九娘子都是無動於衷,只叫他們不要來打擾。

連這屋子,尋常也是進不得的。深怕擾了裡邊的人的清靜。

白露嘆了口氣,輕輕敲擊門扉。

果然,九娘子皺着眉頭,回過頭來,滿臉的不耐。走到門邊,壓低聲音,“又怎麼了?”

白露低着頭,吶吶的說道:“陛下、陛下他又來了。”

四殿下自登基以後,來找過九娘子多次,她都找了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只叫下人日後連通報也不必,閉門謝客就好。

可是那些下人哪裡敢,人家是九五之尊,輕易開罪不起,主人家敢任性,他們可不敢。

這個皇帝好不會看人臉色!連吃了幾次閉門羹,卻還腆着臉上門來,難道就不知道她不歡迎他麼!心底對上位者的尊敬早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滿心滿眼都是牀上的宋清和,哪裡還分得出一點心思去應付其它人,就連一句話都是多餘。

九娘子壓下心裡的焦躁,她扶了扶衣袖,衣服也不換了,提着裙襬,昂着頭,就要去會一會這閒極無聊的皇帝,無端的就有些氣勢洶洶來。

李兆揹着手,看着廳堂裡掛着的字畫,心思卻全然都不在字畫上。等了許久,本以爲今日又是要無功而返了,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平靜的心湖又起了波瀾,他竟是雀躍的。

李兆欣喜的轉過身,看到的卻是九娘子不耐煩的臉。眉頭皺起,嘴角輕抿,還帶着微喘,像是來得急了。儘管如此,他卻還是甘之如飴的。就是這樣,他卻更覺得她美得生動了,他看到的卻是似嗔似怨。這段時間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只消這一眼,就滌盪得無影無蹤。

他想他一定是中了什麼巫蠱,竟敗得這樣的徹底。後宮佳麗三千,卻只想着他註定的姻緣。是的,他的妻子是蕭馨寧,她的名字是寫在他的金冊上的,毋庸置疑。他當了皇帝,日後便可隨心所欲,再也不必壓抑着自己,他看着眼前的人,想不到有一日竟能這樣的委曲求全。

九娘子躬着身子,遠遠給他道了聲萬福,分明是拒絕的姿態。李兆卻不以爲忤,走上前去,縮短他們的距離,親手扶起她,本就清瘦的身子更顯得羸弱,似輕輕一握就能折斷,令他的眼裡滿是憐惜。

九娘子卻急急的縮回了手,好像他的身上帶着瘟疫。她低着頭,不去看他,聲音裡滿是冷硬,“不知陛下所來何事,駙馬臥病在牀不能接駕。皇妹怕怠慢了陛下,不如陛下等夫君大好,再去宮裡參拜陛下。”她名義上還是公主,是他的皇妹。

李兆氣惱,他還沒開口,她就着急的趕人。“不急,朕不是來看他的,朕是來看你的。”

九娘子聽了他的話,頭垂得更低,身子往後靠,恨不得離他更遠。

李兆假裝沒有看到,踱步開去,“清和是爲了社稷,其心可表。只是苦了小九,宋府裡的事朕都聽說了,那些勞累的活計給奴才去做就好了,親力親爲也要有個度。你是雙身子的人,更應該想着作養自己纔對。”

九娘子聽他叫自己“小九”便覺得十分不對,心裡警鈴大作,他絕不是來找自己閒話家常的。

果然,李兆開口道:“如今天下大定,過去的糊塗帳卻不能就那麼過去了。蕭太妃已然認罪,諾安是個不知情的。如果將錯就錯終究是不對,朕思來想去還是各歸期爲的好。如今清和成了這樣,何時醒來還未可知。宮裡還是要個內當家的坐鎮的。”他看向九娘子目光灼灼,“你本該是我的妻子,只是被奸人所害。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奪不走。孩子你可以留着,等孩子落了地,你就可以回侯府去與父母團聚。清和這裡自然有人照顧。”

真是天大的慈悲!九娘子心裡滿是嘲諷。李兆打的什麼主意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竟這麼的單刀直入,真以爲她是那愛慕虛榮的女人麼!

九娘子擡起頭,曾經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卻像藏着兩把刀子,還帶着火焰,像是要在李兆身上剜出快血肉來。

“陛下這是什麼話!我與清和是拜過堂的夫妻,如今更是連骨肉都有了。蕭馨寧也好,李諾安也好,不管頂着誰的名頭,我今生都是宋清和的妻!陛下如此,怕不是要乘着臣下病着,要躲人妻子?就不怕天下人戳陛下的脊樑骨!”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卻寒冷得像長白山上冰凍千年的皚皚白雪。想起宋清和,總能叫她從心底裡生出無限的勇氣,不慣她面前的是真龍天子,還是草莽野夫,她一步也不願退讓。

李兆也怪自己心急,此事本可以徐徐圖之,只要宋清和一日不醒,他就還有機會讓她回心轉意。可是情之一字最能叫人亂了分寸,不管如何運籌帷幄,在她的面前卻總是力不從心。

他一下變得氣餒,太過冒進,反而弄巧成拙,放下身段,循循善誘,清冷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裂痕。“此事不必着急,你只好好想想,來日方長。眼下重要的是將養好身子,今日朕帶了些補品來,你且叫下人細細燉着,不夠再上宮裡來要。你我不必見外。”

九娘子聽得無名火起,他竟篤定了宋清和再也醒不過來!怒火像燒着了袍子,一刻也無法與眼前的人多呆,也不想去管這人身份是如何的尊貴,揚手就要趕人了!

話已經到了嗓子眼,白露一陣焦急帶着欣喜的聲音將她從水火裡救了出來,就像從沒頂的沼澤裡,將人連地拔起,她說,“駙馬爺醒了!”

7.來信33.夜探20.遇險42.大婚50.栗子12.風波(下)14.再見54.風起56.喜娘8.往事37.柳暗24.希望6.祖母50.栗子33.夜探10.壽宴28.石洞57.真容22.病危18.六年28.石洞44.情深29.定情41.逼迫60.夢醒17.杭州53.生辰16.南下27.墜崖54.風起12.風波(下)57.真容36.矛盾25.收服11.風波(上)53.生辰6.祖母5.回府17.杭州28.石洞39.試探30.得救15.溫泉23.歹心48.回門40.刁奴40.刁奴37.柳暗25.收服56.喜娘31.侯府9.會客46.料理31.侯府9.會客48.回門50.栗子55.傷疤24.希望42.大婚32.沒了55.傷疤56.喜娘12.風波(下)23.歹心61.新生59.成真46.料理41.逼迫32.沒了13.彆扭4.公主21.又見27.墜崖17.杭州7.來信30.得救49.珠玉21.又見21.又見24.希望44.情深33.夜探19.熱鬧41.逼迫41.逼迫18.六年5.回府14.再見38.花明53.生辰61.新生25.收服44.情深7.來信38.花明59.成真
7.來信33.夜探20.遇險42.大婚50.栗子12.風波(下)14.再見54.風起56.喜娘8.往事37.柳暗24.希望6.祖母50.栗子33.夜探10.壽宴28.石洞57.真容22.病危18.六年28.石洞44.情深29.定情41.逼迫60.夢醒17.杭州53.生辰16.南下27.墜崖54.風起12.風波(下)57.真容36.矛盾25.收服11.風波(上)53.生辰6.祖母5.回府17.杭州28.石洞39.試探30.得救15.溫泉23.歹心48.回門40.刁奴40.刁奴37.柳暗25.收服56.喜娘31.侯府9.會客46.料理31.侯府9.會客48.回門50.栗子55.傷疤24.希望42.大婚32.沒了55.傷疤56.喜娘12.風波(下)23.歹心61.新生59.成真46.料理41.逼迫32.沒了13.彆扭4.公主21.又見27.墜崖17.杭州7.來信30.得救49.珠玉21.又見21.又見24.希望44.情深33.夜探19.熱鬧41.逼迫41.逼迫18.六年5.回府14.再見38.花明53.生辰61.新生25.收服44.情深7.來信38.花明59.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