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鬼醫
這一天,當我們捉完了魚回到家裡的時候,吳仙醫跟我說了句奇怪的話。
“你還記得你爺爺嗎?”我揹着竹簍,還沒進門,屋後頭傳來了吳仙醫的聲音。
門關着,可是透過門縫,我看到吳仙醫一動不動的站在屋裡。我被他驚到了:“吳仙醫,你站在門後面幹什麼?”
屋裡,傳來了吳仙醫的回答聲:“回答我。”
在這一瞬間,關於爺爺的記憶在我腦子裡迴盪了起來。憂鬱的,不解的,悲傷的各種情緒瞬間爆發。我盯着那扇屋門,聲音有些發顫,手裡的竹簍險些掉落在地:“記得。”
“記得就好啊,記得就好。”說完這句話,吳仙醫輕輕將門打開。
而當屋裡頭吳仙醫的臉一點一點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愣住了。只見吳仙醫那張臉不知在何時長滿了皺紋,頭髮也白了一大半。
我就這麼盯着他沉默,良久的沉默。
吳仙醫伸出手來接過我手裡的竹簍:“別傻着了,進屋做飯。”
我木訥的走進屋,煮飯、做菜。這時,我聽到吳仙醫在一旁嘀咕。聲音很小,幾乎微不可聞。
我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後,趴下來,仔細聽。
“你來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吧,爲什麼你還是不明白?”
這句話確實是吳仙醫說的,他在嘀咕,但更像是跟一個人對話。我感覺到,他似乎在跟我說話。但是太奇怪了,因爲他背對着我,說話聲音又很小。
我沒回答他,繼續聽着。
“你爺爺不是普通人,死的也很不簡單,要搞清楚你爺爺爲什麼死,必須靠你自己。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須有一身的本事才行。我讓你取人皮鼓,帶你出門行醫,留你一個人在家,這都是在幫你啊。”
吳仙醫一個人自言自語,可是我在聽到他的話之後,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不是在自言自語,分明就是說給我聽。
我只覺得後背一寒,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然後腳就不自覺的往後退。
做完了飯,我和吳仙醫在餐桌上對坐着。吳仙醫還跟以往一樣,只顧着自己吃。不一會的功夫,桌子上的菜被他吃了個乾乾淨淨,他丟下碗筷就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發現吳仙醫除了變老以外,他的背也有些佝僂。
當天晚上,我躺在牀上仔細的回想着吳仙醫說過的每一個字,都在我耳旁不停的迴盪。
我爺爺死的很不簡單,我的父母把我送到吳仙醫這裡來,是想讓我習的一身的本事,然後回去搞清楚爺爺死掉的事。沒有人可以幫我,我只能靠我自己。
這大概,就是吳仙醫華中的意思了。
我的腦海裡不停響起這句話來:“你爺爺死的很不簡單,要搞清楚他爲什麼死,必須靠你自己。”
沒錯,只能靠我自己。
我又想起了爺爺死的時候,村子裡那幾棵大樹浮現出爺爺的臉來。那些畫面,和吳仙醫變老了的臉,在我腦子裡不停的糾結纏繞。
終於,這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
次日,我醒的很早。不是自然醒的,像是被什麼聲音給驚醒的。
睜開眼睛一看,天還沒徹底的亮。我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結果看見屋門居然已經打開。我明明記得昨晚在睡覺的時候,屋門是關上的,是誰把它打開了?
、我轉身進了屋直奔吳仙醫的房間,這會我心裡頭居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我的世界裡消失。
我來到吳仙醫的屋門前時,只見吳仙醫的屋門虛掩着。在這瞬間,我內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變得更加的強烈。
我敲了敲門,喊了一聲:“吳仙醫,你在裡面嗎?”
可是,屋裡沒有傳來任何的回答聲。我伸出手去碰了碰屋門,門一下子就打開了。屋子裡面很黑,什麼也看不到。我對着黑漆漆的屋子再一次喊了吳仙醫的名字,可是,回答我的卻是一片的死寂。
我覺得有點心慌了,點上了煤油燈一頭鑽了進去。
屋裡頭果然空蕩蕩的,沒有吳仙醫,也沒有其他人。吳仙醫的牀,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彷彿昨天晚上,他壓根就沒有在牀上睡覺。
也許是恐慌過了頭,我的動作忽然間變得無比僵硬。
吳仙醫在以往也經常出門,但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刻當我來到他的屋子裡,見到屋裡頭空無一人的時候。我有種感覺,吳仙醫這一次,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我木訥的在屋裡走了起來,企圖找到任何一件否定我猜測的東西。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
這時,我發現吳仙醫的枕頭上放着一封信。我急了,快步跑了過去,拆開信看了起來。而當我將信看完的時候,我無力的倒在了椅子上,再也動彈不得了。
“蕭森,昨晚上我說的那些話,就是對你說的,你也聽到了,你要變強,必須變強。其實,你爺爺是因爲你們一家子人而死的。如果不想你爺爺白死,你就自己變強了,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吳仙醫走了,信上說的很清楚。
“蕭森,我的臉你也已經看到了吧。我變老了,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過一陣子,我會老的更快,不久就會變成一個九十歲的老頭。再不久,我就會老死。我會這樣,正是前陣子那個打燈籠的人害的,他在我身上中了毒。”
“我要走了,離開一陣子,只有找到天材地寶才能解除我身上的毒。而這天材地寶都是世間非常罕見的東西,非常難找。我不一定能找到他們,也就是說,我不一定能活得下來。但是我有信心,我一定會活下來的。”
看到這裡,我的眼眶不自覺的溼了。原來吳仙醫之所以變老,是因爲中了毒。而他一直忍着,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昨天晚上,他更是一個人悄悄的走了,只留下了這封信。
我憋着眼淚,接着往下看。
“五年,我會用五年的時間解我身上的毒。我給你留了一本書,正是我們鬼醫門代代相傳的書。答應我,五年時間你必須變強。五年之後,我會回來,帶着你一起去了結一切的恩怨,好嗎?”
信到這裡,全部結束了。我低頭看去,在信的下面,真的放着一本書。這本書已經泛黃了,上面寫着鬼醫之術四個字。
我將書拿起來,隨意的看了一眼。這書上,記載着不少藥材,以及一些神奇的醫術。當然,既然叫做鬼醫,也並不只是單純的醫術,其中還摻雜着一些道術。
我隨後將書緊緊的握在手裡,將信摺疊,塞進自己的褲兜。然後我咬着牙,盯着窗外。
“吳仙醫,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五年,五年我必定變強。”
吳仙醫走了,我看着門外的方向一直髮呆到了中午。肚子餓了,我爬起來做了一頓吃的,繼續發呆。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種感覺非常的奇妙。總之,就是感覺自己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下午,我坐在屋門口,太陽火辣辣的曬到了我的身上。我出汗了,終於回過神來。
這幾個小時裡,我其實什麼也沒想。但是當我這一刻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卻在一剎那間做了一個決定。
吳仙醫已經走了,而且走的那麼的突然。我想,我也應該離開村子,去外面的世界闖闖了吧。畢竟這個村子,再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
雖然村裡的人都很好,但是我在這裡,找不到歸屬感,也無法變強。
進屋以後,我做了最後一頓飯吃。然後就開始收拾東西。吳仙醫屋子我也將他收拾了,被子什麼的全部放進了櫃子裡。然後,當天快要徹底黑的時候,我找到了二狗和牛蛋。
“你們兩個,以後不要再闖禍了。”
二狗和牛蛋不解的看着我:“蕭森,你沒事吧?”
我說:“我會時常想起你們的,你們想我的時候,就看月亮,那個時候我也再看月亮。”
我真的在看月亮,半個小時以後,我離開了村子,來到了很遠很遠的一座小山頭上,擡頭盯着月亮。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