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節提要:祭禮即將開始,各方人馬都在做着最後的準備。大標對於有些事情始終放心不下,但在旬州城隻身一人的他,又可以找誰幫忙呢?
樂安居小區外的獸醫診所裡,老謝和大標隔桌而坐,桌上堆滿了花生殼、豬蹄骨頭和空啤酒罐。診所的卷閘門已經拉上了,外面掛了一個“停業休整”的牌子。
“你樣子挺年輕啊,”老謝看着自己滿手的油,“挺像那種整天衝鋒陷陣的人啊。”
“你沒混過道上,不知道,”大標笑笑,“混道上的確要打架,但是不用打很多,打他兩三場把名聲打出來就成了。名聲一出來,不用打架,也足夠混了。大家都是想賺錢,沒誰真正想整天砍砍殺殺。”
“你們不成天砍砍殺殺,就留一堆半死不活的人讓我救命。”老謝喝了一口啤酒,“弄不好還有人到我醫院裡鬧事。現在弄得我開不成醫院,只能他媽每天給阿貓阿狗看病。你知道嗎,大前天我給一隻狗打針,那狗疼的哭啊——你能想象到嗎?狗在哭……然後那個帶狗來的女人不停在邊上安慰說‘不哭不哭,一會就好,一會就好。’我猜她對自己孩子絕對沒有這麼好。她下午四點帶着狗來,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如果她關心孩子,早該回家做飯了。你說到底從什麼時候起,世界變成這個樣子了?”
大標捏癟了喝空的啤酒罐,說:“十年之前我還在小縣城裡的時候,整天想發達,想成百萬富翁。去年過年時候,我問手下的小弟,以後有沒有什麼想要的。他說沒有,說後天還能有粉可以嗨就行。我知道整體想發財不是什麼好事,但現在人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了。我估計這世界離滅亡不遠了。”
“你出生得要你爸你媽通力合作才行,但你要死自己一個人就夠了。”老謝一顆顆地撥着花生米,“世界就這麼滅亡的。”
“這句經典,是你說的嗎?”
“我是文化人,像你們這些大老粗。”老謝被花生米嗆得有些咳嗽,“書裡看來的。我從前想當個小說家,寫武俠小說。後來被家裡人逼着唸了醫科,才成了醫生。我在醫院裡幹了三年,實在受不了醫院裡那套領導、下屬之間的勾心鬥角,就出來做了黑道醫生。你去我醫院的時候,是我醫院開得最紅火的時候。那時候我有十個護士,個頂個的漂亮。”
“十個?你可受用不過來啊。”大標笑了。
“我是正人君子,像你們……”老謝擺擺手,“管什麼地方,就得保護什麼地方安全。我開醫院十二年,就從來沒出過事情,這就是道上有我老謝名聲的原因。我醫院收費室抽屜裡,有一把朋友從金三角帶給我的大口徑左輪,誰要是敢在我醫院鬧事,我就會在他腿上開一槍。點四五口徑的,可以打穿薄防彈玻璃。其實真正的,到底還是大家都守規矩,從來不會有人到醫院來鬧事。要是真的有人來鬧事,一把左輪槍怎麼擋得住。”
“唉……”大標看了看手機,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那件事情,你真的能幫我做嗎?”
“嗯,我說的,我再也不想做獸醫了,該轉行做點正經事了。”老謝笑了,“哪怕死了。”
大標看看老謝,站起身擺擺手就走了,老謝看着大標的背影,知道這樣的人,多半是一出去就再也不回來的。他坐在桌邊抽了兩支菸,才終於清醒過來,便走到辦公室裡,從抽屜拿出自己那把點四五口徑的左輪手槍別在了自己腰間。
老謝換了一件寬鬆的襯衫,好藏住別在腰間的手槍,隨後便走出獸醫院,開着車去了瑤河區老街。一路上,過去的畫面都在他眼前翻騰:最初醫院領導怪異而猥瑣的笑容,第一次上手術檯時拿着的晃動不已的手術刀,他最初開黑道醫院時和自己一起打拼的情人的那張笑臉,黑道醫院最紅火時醫院裡十個雖然不漂亮但很乾練的護士們……二十年來,所有東西都在離他越來越遠,一切都好像在把他逼向絕境,逼向那個又小又破沒什麼生氣的獸診所。
老謝把車停在了老街外一條街的地方,步行着穿過一條街來到老街。
下午四點半的光景,老街的生意還算繁忙,但在漸弱的陽光下也顯得有些疲憊。
老蛇在老街的盤口昨天被大標釜底抽薪一樣地掃了個乾乾淨淨,但老街的生意並沒有因此荒廢,老蛇在當天下午就派人重新在老街設置了新的盤口。對一個不明情況的陌生人而言,想找到一個盤口的所在並不容易。但是對於老謝這樣的老江湖來說,只要十分鐘的功夫觀察人員走動,他就能找到盤口的位置。
盤口在街一角的移動板房後,避人耳目。老謝在街邊攤子買了兩個橙子,一邊把玩着橙子一邊向盤口走動。
新設立的盤口安全措施往往都不到位,盤口外只有一個人在看守,沒有暗哨。老謝拿着橙子慢慢悠悠地走到那人身邊,猛然回過頭,掏出別在腰間的槍,用橙子頂住槍口,對着那人小腿就是一槍。一朵紅色的血花在那人腿上爆開了,那人張大嘴想要嚎叫,但老謝更快一步,把橙子塞進了他的嘴裡堵住了聲音。
絕大多數槍聲都被橙子吸收了,外面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老謝開槍的動作。放哨的人疼痛得毫無還手之力,老謝擡手打在他脖子上,將他打倒在了地上。他腰裡的槍和匕首都被老謝搜走了,老謝臨進去之前,還用左輪槍頂住他的腦袋,說:“你敢亂動一下,我出來的時候一定打死你。”
老謝說完也不理會那人的舉動,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個橙子抵在槍口,一腳踹開了盤口的門。
盤口裡只有三個打手,剩下的五個本地人、一個印尼人、一個黑人都是分割包裝貨品的臨時工。而這三個打手,也正忙着抽菸吹水,根本沒有防備。老謝一衝進門,在他們三個人能反應過來以前,便已經連續三次扣動扳機,讓三顆子彈穿過了三個人的小腿。
三個打手抱着小腿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時候,七個分割包貨的臨時工已經嚇得逃之夭夭了。其中有一個人還揣了一包粉逃走了,三個打手這時節正在慘叫,沒有發現他的這一舉動。
老謝走到這三個打手面前,用槍指着他們,嘴裡發出一連串不值當的“嘖嘖”聲。
“你他媽是誰?你知道這是誰的盤口嗎?”一個打手捂着腿衝着老謝喊道。
“我當然知道,”老謝冷笑道,“這不就是日本人的狗腿子花鋼的盤口嗎?”
“你、你有種的,留下你名字啊。”打手被疼痛激得說話不甚利落。
老謝回過頭,看向他,說:“記住,我叫老謝。”
打手所不知道的是,從這一天起,旬州就多了這樣一個叫做老謝的人,他總是孤身一人行動,專門對黑幫的盤口下手,誰都不曾預先知道第二天他會對誰下手,也不知道他把搶來的錢都花到哪裡去了。
老謝拿走了當天交易的三十多萬元,放火燒掉了剩下的十幾萬元貨便離開了。他拿着錢慢慢地走過了一條街,確定沒有追蹤以後,便上車開往下關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個字:“下關區錦府路秀彬小區六棟七一二。”
三十分鐘以後,老謝總算找到了地方。他慢慢地走上樓(實際上是因爲已經跑不動了),敲開了七一二室的門。
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女人,她看見眼前這個一身汗、穿着粗氣的老謝,眼裡有些恐懼。
“請問你是張婉清嗎?”老謝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我是。”女人點點頭。
“你是塔少的女朋友吧。”老謝又問。
女友眼裡閃過一絲懷疑,但還是點頭低聲應答了。
“我是塔少的朋友,這是塔少之前存在我身邊的一點東西,現在塔少這樣了……我想還是交給你吧。”老謝說着,把從盤口搶來的三十萬元給了女人。
女人還不知道怎麼回話的時候,老謝已經轉身下樓了。
老謝下了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猜想不用多久他的寵物店就會被花鋼帶人砸掉的。
他知道不用回去了,便拿出手機給大標打了電話。
“喂?怎麼樣?”大標聽見老謝的聲音,知道事情已經還算順利。
“我剛從她家出來,三十多萬,還湊合。”老謝長舒了一口氣,久不運動的他真的覺得累了。
“這件事真的麻煩你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報答你的。只是,實在是,”大標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兄弟死了,我不能不給他女人留一筆錢。”
“先活下來再說吧。”
“如果我能活下來。”
“如果你能活下來。”
大標和老謝笑了一陣,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單是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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