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爭吵愈吵愈烈,陳景俞跟何寧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個不講道理的潑婦。她瞧見肖孟九進了屋,不知道兩個人會幹什麼,也不知道兩個人會說什麼。她心裡的慾望,是要把商澤修全都掌控在手裡,不能出一點兒的差錯!
“讓開!”
何寧卻只是笑。這回她是真的在笑,眼裡頭的嘲諷讓陳景俞更加記恨面前的女人。
“你聽不懂話麼?難道這些年來你何寧的耳朵竟然會聾了不成?”
陳景俞再不能忍下去,擡手就給何寧推到了一邊去。秦連幾個人都沒想到她會動手,何寧也沒想到。
要不是有秦連在旁邊扶着,何寧準能狠狠撞到那門上去。
“夫人?”
轉眼之間陳景俞已經進了房門,帶着她死忠的那些人。何寧淡淡的搖頭,眼裡頭沉沉一片,讓人什麼都瞧不到。
陳景俞進了屋子,倒是先愣住了。兩個男人身邊擺着一盞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是在做什麼?
她的心突然猛地一跳,這副模樣,倒像是兩個人達成了某稱協議一樣。
“你們在做什麼?”
肖孟九不管他,舉着茶杯隔空對商澤脩敬了一下,當成酒似的一口喝乾了那茶,讓陳景俞愈發的警惕起來。
商澤修則是優雅的慢慢抿了一口,算作回禮。陳景俞死瞪着商澤修,想要從他的身上看出點兒東西來。可她忘了商澤修是什麼人,他是一個別人輕易看不透的人。
“那既然商大少已經回來了,寧兒肩上的擔子也能輕一些了。一會兒我回去把賬清理清理送到商家來,還請商大少多多關照。”
商澤修確實稍顯愧意,淡笑道:“關照不能說,是商家欠了乾幫的。商家還得多麻煩大當家映襯着。”
兩人又客氣的笑笑,急得一旁的陳景俞直想跳腳。何寧悠悠的從門外進來,轉到商澤修身邊端起那杯茶,隨後又皺着眉的望着肖孟九。
“這茶都涼了,你怎麼能讓他喝涼茶!剛纔才吃的藥,解了藥性可怎麼好?”
陳景俞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吃藥?什麼藥?”
何寧淡淡的望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她的意思。轉而對着肖孟九問起了借給乾幫做生意顧問的陳掌櫃。
“陳掌櫃去上海那麼久了還不見回來,難道你不讓他回來了?”
肖孟九打着哈哈,“再過幾天,過幾天就喊回來還給你。”
他們一人一句,彷彿根本就瞧不見還站在屋子裡頭的陳景俞。陳景俞氣的整張臉都黑了起來,怒視着一屋子的人。
她眼眸一轉,倒是笑了出來。
“澤修,看來你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了,我讓小江去給你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就走。”
何寧的笑還僵在脣邊,擡眼望着陳景俞。肖孟九的視線片刻不離何寧,瞧見她眼中的驚愕,心裡又微微的疼了一下。
商澤修一眼冷漠,看的陳景俞有些悻悻。
“既然你要走,那商某就不送了。”
秦連一下子就笑了出來,連帶着她身後的冬香,還有抱着孩子的青竹都笑出了聲兒來。陳景俞的臉一瞬間拉得老長,眼裡的怒火恨不得上前去把他們的嘴撕爛了。
何寧從商澤修的身邊站了起來,笑得得體適宜。
“既然如此,商家就不留陳小姐了。”
“你要攆我走?”陳景俞不去看何寧,而是直勾勾的望着商澤修,一副被人拋棄的委屈姿態。
何寧低頭扶着額,輕輕的揉着眉心。商澤修忙拉下她的手,緊張的問:“怎麼了?不舒服?”
她只是微微搖頭。“可能這些年都安靜慣了,突然之間有些受不了呱噪。”
“你說誰呱噪?”陳景俞當場就翻了臉,全是悍婦模樣,哪還有之前的委屈。
肖孟九長嘆一聲,轉身出了屋子。何寧擡眼瞧着他出了門,想要開口喊住,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麼些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留在她身邊的肖孟九。
商澤修瞧得出她心裡所想,輕柔對她笑笑,說:“去吧,正好我有事兒要跟景俞說。”
一聲“景俞”讓何寧的心頓時又緊了起來。商澤修微微頷首,那雙漆黑透亮的眼裡坦誠的不帶一絲別的情緒。
何寧竟然就那麼信了。
陳景俞臉上終於有了些得意。她這麼些天來,終於也能在何寧的面前撐起自己的腰來了。她嬌笑着扭到商澤修身邊,柔柔喊了一句。
“澤修。”
一如當初。
“你就站在那裡就成。”商澤修指了指她剛纔站的位置,眼裡頗有些嫌棄。
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商澤修了。
何寧抿着脣,淡淡的笑着,徑直的走了出去。秦連青竹冬香三個人相互望望,自家主子都走了,難道就留着這孤男寡女的單獨在屋裡?
那可不成!
商澤修似乎也沒有這個意思,由着他們三個人在屋子裡頭站着。青竹懷裡的孩子咿咿呀呀,一會兒扯扯青竹的頭髮,一會兒又趴着身子對秦連吹着口水泡泡。
冬香小孩兒心性,一邊兒逗着孩子,一邊兒又對秦連和青竹說着笑。
陳景俞的稍稍偏頭,看着那孩子笑道:“秦連,這是你的孩子麼?生的真好看。”
秦連倒是沒說什麼,也沒表示出什麼。只是青竹,一臉謹慎小心的護着孩子,生怕懷裡的孩子被人給搶了似的。
陳景俞臉色僵了一下,又強笑着跟商澤修說:“瞧,我長得有那麼嚇人麼,把人孩子娘都嚇成了這樣。青竹是麼,把孩子抱過來我瞧瞧。”
青竹死死抱着孩子,力氣大的孩子有些不舒服,扁扁嘴巴要哭出來。秦連心疼孩子,想要接過手來,誰知青竹連秦連也不讓抱,依舊是死死的抱緊了孩子。
冬香看着不對勁,忙着把青竹拉出了屋子,秦連滿臉憂色,不免的又對陳景俞多了幾分厭惡。
“瞧,商家沒人願意接納你。”
商澤修冷冰冰的開口,猶如狠狠的打了陳景俞一個響亮的耳光。
陳景俞看着他,不在意的回道:“幹我什麼事兒?整個世界我在乎的就只有你一個人而已。別人要對我怎麼樣,我不在乎。”
“那你的那個表哥呢?你表哥頭上的那個人呢?你也不在乎?”
陳景俞的一下子怒目瞪着他,又轉眼盯着秦連。
秦連依舊是低眉順目,安靜的彷彿不屬於這個房間。
“秦連你下去,我有事兒跟澤修說。”陳景俞壓着怒氣,要把秦連攆出屋子外頭去。
“怎麼?你惱羞成怒了?”六年之後的商澤修,語氣更加低沉,更顯醇厚。也更加的,讓人覺得凌厲威嚴。
陳景俞咬着脣,怒瞪着秦連。似乎幼稚的覺得,秦連能被她瞪走似的。她站的筆直,全身上下的那種感覺只會讓人覺得她是個軍隊裡頭出來的女人,而不在是當初穿着洋裝踩着高跟皮鞋的小姐。
“你要跟我說什麼?既然不是什麼無關痛癢的事情,那秦連就留下來吧,總歸不過一條狗而已!”
她的句尾聲音提高,秦連的身子明顯的晃了晃。
商澤修眼裡頭的暗沉愈發明顯。“陳景俞,秦連雖然是商家的下人,可是他又尊嚴。至於到底誰纔是狗,我們都心知肚明。”
“你什麼意思?”陳景俞終於沒能忍下來,邁前一步指着商澤修就怒吼道。
商澤修卻是淡笑道:“都說了心知肚明,我能有什麼意思?”
陳景俞眼裡頭的恨意還壓抑着不捨。“澤修,你做出那些事情來,難道真的就以爲能推脫乾淨麼?現在除了我,除了上頭的那個人,誰還能救你?”
秦連不懂他們畫中的意思,可是他知道,只要涉及到了“上頭的人”這些字眼,事態就一定很嚴重了。
商澤修沉默了片刻,還是擡眼對秦連說:“你去瞧瞧孩子,一會兒讓青竹抱過來給我看看。”
秦連猶豫了片刻,心裡明白商澤修是要把他支開。他想要知道他們話中的意思,而且,有他盯着陳景俞,他才能對何寧有所交代。
可商澤修已經發了話,他從小就在商澤修身邊伺候着,商澤修的話,他從來都是義無反顧的去做的。
咬咬牙,他轉身走出了房間,故意的沒關門,而是在門邊不遠處等着,聽着。
陳景俞起身去把那房門狠狠關上,不解氣的又一連摔了好幾個椅子。
“澤修,你一定要這樣麼?當年你不要命的接下了這個任務,我爲你跑了多少關係纔給你抱住了性命。你以爲那些人就不會找到商家來?他們都知道你是商家的人,你跑不掉的!這輩子能庇佑你的人就只有我,只有我陳景俞!”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景俞。”他絲毫不領情的嘲笑着陳景俞,嘲笑着陳景俞的自作多情。
“當年我心如死灰,只是想着要藉着那個機會讓自己死的有些骨氣。誰讓你救的我?你以爲你跟你那個表哥私下裡達成的協議我不懂麼?景俞,你太高看了自己,太低估了別人。”
陳景俞眼裡頭已經有了些淚意,心痛難耐。“我從來都沒低看了你。他讓我殺你,我一直都沒動手。我救你兩次,我圖的是什麼?你呢,從何寧嫁進你商家的門之後,你就從來沒有睜眼瞧過我!”
他淡淡的笑了起來。“我都有她了,還瞧着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