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茹,詩茹,我幫你尋到跟隨小蒼的親衛了!”崗非羽快步走來,一襲白衣隨風飄動,嘴角始終掛着一抹和煦的笑意,好一位俊秀青年。
“真的?在哪?真的麻煩非羽哥哥了!”詩茹發自內心的笑意,令整片天空都失去了色彩,崗非羽的世界裡突然只剩下一抹翠綠,和一聲婉轉的非羽哥哥。
“呵呵...說來也巧,小蒼的親衛恰好歸於我麾下,以前是右軍,現在左右兩軍合併了,便也成了我麾下的一員了!”
“風雲禁軍?左右營合併了嗎?”詩茹並沒有被這個消息衝昏頭腦,敏銳的捕捉到一個信息。風雲禁軍左軍歸崗家指揮,右軍歸雲家指揮,互相牽制。此時兩軍合一,兩支山河盟最強大的騎兵歸於崗家指揮,天平開始傾斜了。
崗非羽只顧得和詩茹邀功了,並未注意詩茹略帶寒意的眼神。
“恩...恩...我想也只是爲了此次大戰吧!畢竟風雲禁軍的培養成本過於龐大,一支左軍我們也就勉強支撐,如果再加上一支,額....恐怕樹大招風啊!”說道最後,崗非羽並沒有用冠冕堂皇的解釋,直接道出了最根本的原因。
“額...非羽哥哥說的這些詩茹也不是很懂,至於軍事上的事自然有你們去頭疼拉!哈哈...”詩茹輕掩嬌容,似撒嬌般輕笑。
崗非羽看的如癡如醉,片刻後,靈臺才恢復清明。
“那個...他們說是雲海安排作爲蒼的親衛脫離風雲禁軍的,蒼於幾日前離去後,便將他們送回了原來部隊。其餘也不甚清楚。”
詩茹略顯失望,一陣失神後也只能強顏歡笑,請施一禮衝崗非羽輕笑,“那詩茹便謝過非羽哥哥了!”
待崗非羽走後,詩茹對侍立一旁的凱普斯輕聲道:“你親自去一趟雲城,一定要見到雲渺姐或者雲海大哥,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凱普斯默微微點頭,“小姐外出一定要帶一隊悍山衛隨行!”說罷,快步離去。
“駕....駕....”
通往鐵雲要塞官道上熱鬧非凡,每日都有身着金鱗蟒服的“悍山衛”押運着大批車隊進入鐵雲要塞。有時更不乏一些神秘人物根本不走官道,沿着山間峭壁,腳踏溪流小河,身形虛晃幾下,便進入了鐵雲要塞。一開始還引起駐防戰士的瘋狂反擊,驟雨般的箭矢卻連他們的衣襟都沒有碰一下。最終無奈的崗良行不得不安排幾名修者全天駐守,以避免此等誤會。
與鐵雲要塞嘈亂和緊張的氣氛不同,在要塞不遠處的一處山腳下,這座無路可走,神秘莫測的大森林,像時間一般古老。森林裡那一頂挨一頂鬱鬱蔥蔥的樹冠,波濤如海。秋日的森林,被所有的等待的寂掙籠罩着,好像在預示着暴風雪的來臨。
百年積聚的枯葉足以淹沒一座小城,沒有人知道,在一棵巨大灌木的旁邊,深埋着一個人。而在鐵雲要塞,卻有一名女子正期盼他的出現。
“咳咳....”一陣輕咳,再次打破了這片森林的寂靜,想來,上一次從天而降的一個人惹的森林雞飛狗跳,還是幾個月前,持續一週以後,周圍的原著居民才恢復正常。
咳嗽聲只持續了片刻,周圍的動物還沒有來得及分辨,再次陷入沉寂。
“咳咳....咳咳....”
輕咳聲時斷時續,淹沒在枯葉中,也無法分辨聲音傳來的方向。
經過幾個月的掙扎,終於躲過了死神的魔爪。蒼手中那隻赤峰環蛇卻沒能撐下來,化作了一張乾癟的蛇屍,蛇頭因爲昏迷中過於劇烈的疼痛,不知覺捏碎了。
“嘿嘿...罪過!罪過!小蛇有什麼冤仇去找那個靈霄吧!都是他隨意挑起戰爭,我才走投無路的!”蒼迷糊中嘗試着活動僵硬的手指,一邊自言自語。
他並沒有在意,沙啞到極度不堪的聲音,以及浮腫成肉球的手掌。身體還處在無時無刻的灼燒感中。蒼理所當然的想到,中瞭如此劇毒,有這些症狀是應該的,只要自己沒有死,便一切都有轉機。
如若不是在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枯葉堆中爬出一個滿身淤泥,腥臭無比的怪物,定會引來瘋狂的驚叫,甚至會被巡邏兵士直接當做怪物射殺。蒼跌跌撞撞找了一個水塘,此地位於地荒界北端,加之已經秋末,池水冰冷刺骨,甚至浮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渣。
一頭扎進了池水後,蒼髮出舒服的呻0吟。只覺如爐火燒紅的鐵塊扔進冰水中一般舒爽。身上的腥臭和淤泥也隨之消散。只是在水面看去,清澈的池水冒出一個一個碩大的氣泡,隨着氣泡得爆裂,池水愈加渾濁。當他終於大呼小叫從水面爬上岸時,池水已經污濁不堪,還散發着陣陣惡臭。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蒼衝四周拱手致歉,也不論周圍虎視眈眈的動物能否聽懂。
“咳咳...呃呃...”蒼似乎發現了自己聲音變化,嘶啞如鋸木頭一般難以忍受。
眼中的清明逐漸恢復,入目可見,一雙手浮腫的近乎兩顆肉球,沿着手臂向下看去,遍佈全身密密麻麻黃豆大的水泡,如一隻人形蟾蜍。不小心刺破後,流出烏黑的粘稠的膿液,惡臭撲鼻。最令蒼崩潰的是體內感受不到任何內力存在,經脈陷入死寂,無論如何也無法調動一絲內勁。好在靈魂並未受到損傷,只是一旦釋放感知,腦袋卻如針刺般疼痛。
“呵呵...沒事的,只是中了蛇毒,找個大夫診治一下就好了!”蒼輕聲嘀咕,自我安慰。
一隊馬車緩緩駛來,也是蒼等待了整整一日唯一沒有跟隨大批兵甲的馬隊。聞着蔬菜的香甜,也只有附近運輸糧食的百姓纔會在沒有軍隊的保護下大搖大擺的進入鐵雲要塞。躲在樹叢中的蒼翻身鑽進了一輛拉着糧食的馬車,兩手攀着馬車車廂,聽着耳邊“咯吱咯吱”的聲音,進入要塞。雖然沒有了內力,但僅憑肉身力量,做到這些小動作還是不難的。
待蒼睜眼後,馬車已經來到一座倉庫前,來往巡邏的兵士以及踏着麻布草鞋搬運糧食的百姓。蒼縮在一張寬大黑斗篷中,趁所有人不備,閃身鑽入了人羣。兵士只覺眼前黑影飄過,想呼喊戰友警戒,再轉身去尋時,早已不見了蹤跡。
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已經離開了要塞,從那日確定此次戰爭是靈霄從中挑唆後,他便確信鐵雲要塞必無法支撐太久,隨想趕往雲城試圖與雲渺雲海商量對策。但卻又鬼使神差的回來了,而且是以這種模樣回來。他只是覺得再回到鐵雲要塞,多了一絲奇妙的情愫,彷彿有人等着他去尋找。
隨着嘈雜的人羣,蒼擠入軍營旁一處骯髒的角落,恰好能看到要塞那巍峨聳立的箭樓。箭樓下便是巨型墨色鑌鐵大門。沉重的千斤墜沉入溝壑中。一切都體現着要塞的簡潔和堅固。
望着軍營中來往的兵將,大半蒼不曾見過。走時還穿着單薄的內襯,外罩鎧甲。如今已經在鎧甲外套上了一層線絨棉衣。
“哎.....不知戰事如何了?看這些不熟悉的將士,折損率非常高啊!”蒼似有些落寞,自言自語的嘀咕。
突然,要塞中傳出一聲低沉的號角,旁邊的軍營中呼聲大噪,各級將領匆忙從大帳中飛奔出來,手提着未來及佩戴的戰刀。
“山河盟第一混編軍團,接到崗將軍緊急軍令,全員立即開拔,進駐鐵雲要塞!”
一名傳令兵模樣的人狂抽坐下戰馬,手持金燦燦令牌,繞着大營奔馳一週,將令牌交到了一名略微消瘦,但挺立如鬆的男子手中。
“請回稟將軍!青木庹璇領命,即刻拔營!”男子將手中一干丈八鋼槍丟給一名親衛,卻見親衛面色驚慌,忙彎腰扎步,運足內勁接住鋼槍。瞬間臉色潮紅,身體不由自主踉蹌幾步,被幾名同伴扶起才堪堪穩住。
“將軍!不要每次都這麼突然好吧?一千五百斤那!”親衛輕聲抱怨道。
“呵呵...我故意的!”男子甩下一句話,大搖大擺的走了。
留下一隊親衛大眼瞪小眼,最後化作哀嘆,皆快步跟上。
“嘿嘿...這人有意思啊!現在顏家,雲家,崗家,青家,山河盟四大家族已經全部見過了!”蒼摸着腫脹的不成人形的臉,輕笑着。
“不知...顏家這次派誰來的?如果顏尚茗不死,那個傢伙倒是年輕一代中強勁的人物!或許....是她呢...”說罷,蒼陷入沉思,眼中露出嚮往和思念,蒼青的嘴脣咧出一個弧度。
三萬人的混合軍團,在青木庹璇指揮下,僅半個時辰便已經軍容昂然踏出了大營。不遠處,千斤墜緩緩下沉,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墨色巨大城門也隨之緩緩升起,露出如兇獸血盆大口般黝黑的門洞。
不知,城門後又是怎樣一番修羅地獄。又有多少人能完整的再走出來呢?
看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軍營,蒼突然感覺一陣寂寥,浮腫的臉頰滴落幾顆染血的淚珠。
“快!駐地軍醫準備!”清脆靈動的女聲從城門後幽深的要塞中傳出。
蒼似乎還沉浸在自我思緒中,並未在意這聲音,只是當他看到大批哀嚎,慘叫的傷員被馬車拉着從要塞中使了出來,他知道機會來了。
蒙在黑色斗篷中的身體發出咯嘣的脆響,弓腰緩步朝大營門口靠近的他,並未引起注意,隨着馬車疾馳而過,他準備找機會擠上馬車,裝作傷員混入大營。混亂中根本無人查探傷員的情況,多他一個類似中毒的傷員也不會引起過度注意。
“駐地軍醫準備好了嗎?第一批傷員已經運來了!”還是那清脆的女聲。餘音嫋嫋,婉轉動人。
蒼突然停下了將要邁出的腿,強忍着顫抖縮回在了黑袍中,那聲音豈止是熟悉,便是深刻在靈魂中的幾人之一。果然,蒼撩起一側,餘光漂見一抹翠綠色身影趕着馬車風一般衝進大營。
詩茹詫異掃了一眼縮在營門側的一團黑影,一股異樣的情愫繚繞心間,剛想跳下馬車欲要去查看,一名白髮老者帶着兩名俊俏童子匆忙趕了出來。
“顏將軍,所有駐軍大夫已經準備完畢,快隨我來!重傷員跟我走!輕傷員就地放在空地上!”說罷,老者拉着詩茹匆匆離去。
詩茹焦急的再次回頭尋望,黑影已然消失,只是那層情愫更加濃郁。
“哎...你說你來幹什麼?老凱也沒在身邊!真讓人擔心啊!”蒼嘴裡叼着一根肉乾,一邊咬一邊嘀咕。嘴角不斷滲出的鮮血,配合浮腫的臉頰,場面極度恐怖。
“凱普斯,我今天似乎見到小蒼了!”詩茹疲倦的靠在馬車旁,把玩着秀髮嘀咕。
“恩?在哪?小蒼在哪?小姐,快去找他啊!”凱普斯驚喜的跳起來,欲要去找他。
“雲渺姐也給我回信了,蒼的確沒死,且通過崗非羽的調查,在鐵雲要塞戰鬥的蒼的確就是我們要找的小蒼!但從他離開三個月都過去了,他卻始終出現在雲城!今早我似看到他,只是蒙在黑袍中,切他也看到我了,並沒有來與我相認!我感覺...他可能不想讓我們見到他!”詩茹絮絮叨叨嘀咕了一大堆,最後將頭埋在懷裡,聲音越來越小。
凱普斯抽出巨盾,“咣噹”一聲,將地面砸出一個深坑,一旁的馬車都隨着跳動了一下,嚇的詩茹抓起一把土石丟了過去。
“你有病啊!嚇我一跳!”
“小姐,我不懂小蒼爲何近在咫尺不與我們相見,如果是怕連累我們,那我就揍飛欺辱他的人,如果是其他原因,那就揍的他哭着來與咱們相認!”
“哎....凱普斯,你不要這麼殘暴好吧?以前小蒼就總說你莽夫!現在還是不改呀!”詩茹敲着凱普斯的盾牌埋怨道。
無論結果如何,得知蒼具體消息後的詩茹,悄然又回到幾人結伴同行時的開朗。
迎着淒涼慘淡的月光,崗非羽提着食盒飄然而至,一襲白衣的他,看到詩茹後,嘴角噙着的一抹弧度彎曲的更加厲害。修長的身材,俊秀白皙的面孔,卻因爲常年征戰憑添一份霸氣和威武。詩茹也不得不讚嘆:
玉盤白衣夜色醉,郄縠氣若鳳與麟。
唯獨吊掛在身前的手臂令俊男美景大打折扣,但詩茹看到崗非羽一手提着食盒,一隻手悲哀的懸掛在身前,絲絲鮮血滲出,侵染白色衣袍。不由的神色微變,忙起身接過食盒,埋怨道:“怎麼搞的?不是讓你在營帳休息嗎?”
崗非羽指着半殘的手臂,朗聲大笑,“哈哈,這點小傷,要不是那蠻妖修士擅長使毒,哪用得着如此!”
詩茹柳眉倒豎,擡起玉手,“啪嗒”一下打在崗非羽吊掛的左臂,“小點聲!這裡都是傷員!”
崗非羽疼的齜牙咧嘴,卻低眉順目朝四周連連作揖,“抱歉!抱歉!”
詩茹提着食盒,盯着他戲謔道:“大將軍今日救了小女子,本應當小女子前去道謝纔對啊!怎敢勞煩將軍呢?”
崗非羽開始聽到很是享受,得意洋洋的昂首看天,片刻後,聽出詩茹話中慍怒,忙堆起滿面笑意,討好似的掀開食盒,端出幾盤豐盛的菜餚。
“嘿嘿...這不看到詩茹妹妹忙碌幾天,過於辛苦,特意送來也粗菜淡飯,犒勞犒勞我們的翠甲女將軍!”
凱普斯在一旁撇嘴,“就這麼幾盤菜,都不夠我塞牙縫的!崗將軍你也太摳了吧?”
崗非羽戒備的將幾盤佳餚移到自己身後,略帶威脅的說道:“我告訴你!凱普斯,這些不是給你的,是給我詩茹妹妹的!”
詩茹本不是嬌氣的姑娘,長期與戰鬥和廝殺打交道的她有着和美貌不相符的豪氣性格。一隻整雞,一盤炒肉,幾碟醬菜,一大碗米飯,不見她丹脣有何動作,不多時便消滅一空。
詩茹輕撫着並未見絲毫隆起的小肚,輕吐一口濁氣,“啊...吃飽了!吃飽了!”
崗非羽目瞪口呆,瞪着兩顆烏黑的眼珠視線在食盒與詩茹之間切換。
凱普斯倒是習以爲常,呼喚了幾聲,“崗將軍,以後能養的起嗎?小姐這才吃了半飽!”
崗非羽重重點下頭,“能!”
此刻幾人不知道,蒼在營門一側的黑暗中觀察着這一切,他彷彿看到了曾經幾人圍坐在篝火邊嬉鬧互噴的情景,那時幾人臉上還帶着些許青澀。他們一起戰鬥,一起歡笑,相互包紮傷口,偎依在一起舔舐心中的傷痛。
藉助慘淡的月光,蒼翻開《藥王雜記》,試圖尋找可以解赤峰環蛇蛇毒的丹藥。
一個鐘頭後,他輕輕將古書收回,“呵呵...真是造化弄人啊!”
在被所有人忽略的一角,蜷縮着一團黑影,曾經的英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