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破人亡

憶得前世花常在,怎堪今生獨一人。執念流落九幽處,世界無容身心安。三生六道輪迴難。渡得扶搖上九天。

-----------序

有一類生靈,敬之聖潔,懼之魔鬼。可無論是敬畏還是恐懼,祈求和夙願永不停歇。

驕陽似火的午後,一個瘦小的男孩,跪伏在院中。雖然瘦弱,但還算整潔,面色也較爲紅潤。卻一直輕輕顫抖着。十指緊扣在黃土中,由於過度用力已經毫無血色。拼命咬緊的嘴脣,滲出了滴滴鮮紅的血絲。

男孩擡起深埋於胸前的臉龐,那是一雙怎麼的眼睛!空洞失神的雙眼竟流出了血淚,冰冷暗淡,卻有滔天怒火夾雜陣陣悲切。令人驚懼又有些憐憫。

微風拂過院中裡唯一一顆枯樹,帶起細微噼啪聲,枯樹掛着一大一小兩具女子的屍體。泛着青紫色的扭曲面孔,充斥着恐懼、不甘、憤怒。只能依稀間辨出以前傾城的容貌。

皎月之下,男孩依舊跪伏在院中,似又多出一顆枯木,清冷,枯寂。不久,男孩面前波紋盪漾,一道盤膝而坐的火紅色虛影映入半空,驕豔如火,面若冷霜,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同時出現一人身上,卻如天作之合。有詩云:“紅衣飄然一女子,傾城凝霜膚脂柔”

一道的女聲迴盪半空:“你是否願意救你的母親和妹妹?”

男孩緩慢擡起頭來。冷盯着泛起漣漪的那道虛影,久久無話。女子身形微顫,有意躲避那道無神卻異常刺眼的目光。依然只有微風拂過的沙沙聲。

女子有些惱怒,冰冷道:“你只有十秒考慮時間,救或不救?”

男孩終於有了些變化,只是引出一聲嬌呼,雖如銀鈴般清脆,卻有着些許恐懼。男孩彷彿沒有察覺,依舊呆望着半空,雙眼卻起了波瀾。如驚濤,如日月,如黑洞。足足持續一刻鐘,兩行血淚輕淡流下,似帶走了悲傷,帶走了憤怒。突然,猶如一滴黑墨滴入清水,兩滴、三滴,不出片刻,男孩眼眸便漆黑如玉,卻不見任何光影倒映。

“你,你的眼怎麼了?!你是失魂者?”女子再次驚訝。

一座有血肉的泥塑佇立院中,四周再次寂靜下來,輕嘯的微風彷彿都繞過了此處。

男孩不知是否聽懂。依舊呆立。兩隻毫無血色的雙手早已沒了知覺,勉強支撐着枯槁的身體。那冰冷的女聲或許刺激到了男孩。男孩的雙眼偶爾閃過一絲異樣的精光,不知可是幻覺,黑漆的眼眸中有了些靈動!

終於在天邊泛起絲絲魚白,男孩搖搖晃晃的解下兩具屍體,一一拖到破敗的草屋裡,不知是心中的沉痛還是手中的沉重,總之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辛。那女聲沒有響起,也許早已離開,男孩並不在乎。至於她剛纔說的什麼意思,到底爲何要幫自己,男孩同樣漠然。長年的顛沛流離,世間醜惡早已經歷十之八九。每一個看似溫暖和藹的背後總有一張血盆大口等待着自己。

那兩具冰冷的遺體,每一次輕輕觸碰,都令男孩一陣顫抖,他不肯去看那是怎樣的表情。他刻印在腦海中那兩張柔美的面龐漸漸變成青紫色,扭曲爆凸。

‘啊....啊......啊......’,他終於發出了第一道聲音。卻越發嘶啞,如生鏽的鐵鋸切割木頭一般的難聽。

終於整理好母親和妹妹的遺體,男孩跌跌撞撞的離開,十幾米的小道,卻走的像百年一樣漫長。他多想回頭再看一眼母親和妹妹,多想再跪伏着守候一夜。他知道如果再任由情緒發展下去,會被暴怒和悲傷撕裂。隨着兩行血淚消散的情緒漸漸回來,已經到了無法壓制的邊緣。他竟感覺靈魂像被撕裂一般。走了一兩步之後,一種迴盪夜空的咔咔聲響起。如同地獄中小鬼在咀嚼骨頭,無法形容的驚懼。

“咔…咔…咔…”。

“不好!你在自封七情六慾!快停下來!不然你將無法前往輪迴!”女子焦急的輕呼道。

男孩沒有理會,隨着咔咔聲緩慢步入的黑夜。萎靡的身形也隨着腳步逐漸挺拔,可怕的是,屬於生靈特有的靈動和情感竟也漸漸消失。正如一座行走的雕塑。草屋不久後燃起熊熊大火,灼燒着這冷寂的黑夜,熯天熾地,似要衝破蒼穹,燒他個燎原天野。男孩被沖天火光映的通紅。令人驚訝的是,在墨玉般的眸子中卻看不到半點映射的火光,:他和此時此刻並不半點瓜葛。漸漸的,他嘴角挑起一抹弧度,配合那如墨的眼眸,竟有些毛骨悚然。村裡的人看到沖天火光匆匆跑出來,準備去救火,但所有人望見着火的是半山腰的那一家,便都悻悻然的回去了。有些人還報以解脫的表情。

待男孩的走遠後,熊熊烈火映紅了整個山峰,它在掙扎,在反抗,在咆哮,妄想焚燒一切!但最後,也只是映紅了半邊天。大火最終也只銷毀了幾座木屋罷了,卻還有零散的火苗在做最後的奮鬥。

再說男孩,就這樣茫然的行走,沒有方向,沒有時間。他不清楚七情六慾到底封藏了哪些。有得道高僧可以從其中參悟人性,從而擺脫束縛,超脫生靈。可他不同,他是強行封藏。現如今就如雕塑般,更貼切的形容便是行屍走肉。爲天地所不容。就如那個女子所說,他將無法前往輪迴。其實更嚴重的是,無**回的靈魂爲天道所不容,被天道絞殺或超越天道。他的道路將變得迷途而漫長。

“難道真的要用這殘破的靈魂超越天道嗎?”他輕嘆一聲,心想。

在他有限的記憶中,能運用真氣的就已經被稱爲神使了!那天道又爲何物?漸漸記憶陷入沉睡,思維也停滯後,最後一道赤紅色虛影飄過腦海,他安靜的忘記了一切。

不多時,半空再次出現泛起漣漪,一位七旬老人緩步踏出,一身雪白衣袍,慈眉善目,頗有一番仙風道骨之派。不一會,又有一抹火紅浮現老者身旁,那一道倩影如朝陽般和煦溫暖。定眼望去,正是那一驚爲天人的妙齡少女。那少女指着腳下一處剛剛熄滅的廢墟,把昨晚的事簡單道來,已然恢復了冷凝般的淡然。

老者聽罷,雙手揮動,昨晚的那一幕幕如倒帶般呈現老者眼前。老者眉頭緊皺,原本和藹的微笑也慢慢消失。足有一盞茶的工夫,老者顯然盡力施法,疲乏神色盡然。額頭已是冒出一層汗珠。旁邊的紅衣少女急的直跺腳了。幾次想忍不住打斷。竟然發現老者凝重的神色中卻透着些許欣慰和驚喜。少女疑惑不解,但她對這位老師一直計行言聽。很是乖巧的侍立一旁,但心裡可驚喜連連。

不由心道:“哼...老傢伙,等我探究清楚你的秘密,看你再怎麼欺壓我!”

老者此刻哪有心思顧及其他。緩了好一會才稍有些精神。定了定神,恢復了和藹的笑容,對一旁心懷鬼胎的少女說:“沒什麼大事!就是個失魂者罷了!”。說罷,帶起旁邊的少女便消失了。

最後一絲火苗熄滅,焦黑一片,早已不復曾經的安詳和煦,只在天邊遺下一片殘紅。不久之後,此地會被重新種上莊稼,而且會更加茂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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