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遠離了戰火紛飛的鐵雲要塞,蒼拖着疲憊的身子,拖曳一根髒兮兮的奇怪棍子,正是從那怒目金剛手中搶來的定魂杖,不知爲何,到了他手上,便成了一根毫無作用,髒兮兮的金屬棍子,無法縮小變大,更無法散發燦燦金光。
“喂...這個定魂杖啊!你到底怎麼了啊?”
蒼似一個乞丐,坐在樹下,抱着一根棍子出神。
一個黑袍青年飄飄忽忽從蒼天靈蓋中冒了出來,化成人形也坐下來。兩人雖然樣貌有些差別,蒼的毛髮被燒了精光,但無論神態還是動作,兩人皆有八分相似。如果不是青年故意模仿,那兩人的確有很深的淵源。
蒼似乎也注意到了,但出於對青年的戒備,並未出言詢問。等了好久,青年終於忍不住了,飄至蒼頭頂,輕咳兩下,說道:“額...那個小蒼,我還是叫你小蒼把,喊你蒼燈茗感覺好彆扭!”
蒼終於擡起頭望着他,這種感覺非常彆扭,對一個有熟悉感的人堤防戒備。
蒼故作疑問,“恩?怎麼了?”
“我可是擁有你全部的記憶,包括無上功法以及修者技能哦!”青年用充滿誘惑和得意的語氣說道。
“哦,那有怎樣?我並不需要啊!”
“咳咳...那個...你這麼說話容易憋死人!知道不?小子!”
青年被嗆的說不出話,氣急敗壞繞着蒼頭頂飛旋。
“嘿嘿...你罵我不就等於罵自己嗎?”
看到青年真的有些憤怒,蒼忙轉移話題。
“以你的強大,肯定不只是需要一副軀體那麼簡單吧?”
蒼在安撫青年的同時,盡力將兩者區分開,每每想到他就是嫿兒口中那個喊殺喊打的蒼燈茗,他就渾身發寒。
”如今有一個自稱蒼燈茗的分身住在自己身體裡,我如果滿足了此人的條件,幫助此人重生,自己豈不就解脫了。”想到這,蒼露出了會心的笑意,態度也謙和了許多。
青年點點頭,說:“恩,我的確需要很多,軀體只是其中一個要求!”
蒼趁熱打鐵,甚至用上了魔音,“以我如今的力量,能不能完成傳承還很難說,不如你幫助我進階至更高的層次,我幫你滿足這些條件,互惠互利不更好嗎?”
青年眼球轉了幾下,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好!那就如此說定了!”
兩人更像是一個人分裂成了兩個思維,狼狽爲奸的同盟關係正式確立。正如一個人身體中住着一個魔鬼、一個天使。
魔鬼對天使說:“太累了,我要睡覺!不要起牀!”
天使說:“好呀!好呀!”
蒼說:“爲了區分彼此,你叫我小蒼!我叫你茗燈!可以嗎?”
青年思索片刻,點頭應允。
蒼首先拿出那根髒兮兮的金屬棍子問道:“那個,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茗燈有些惋惜看着棍子,輕聲說:“如果我的記憶不錯,它的確叫定魂杖,乃是智法僧人爲了超度當時生靈塗炭的天下,用自己的兩根肋骨打造的。喚作定魂杖。他所追尋的至理與你有些類似,懲惡揚善,是非分明。所以在中間刻有輪迴往生經,兩端分別打造了兩顆骷髏頭。百萬年幾經流落,如今也已經面目全非,誕生的靈智被抹殺,並強行封印了一個強者的魂魄在裡面,你擊斷的一根石柱便是封印。哎...如若不是智法僧人普度天下,恐怕如今這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早已消失了吧!”
蒼聽得入神,呆呆望着這根定魂杖。
“實在想不到,它竟然有如此經歷,實在對它不敬了!”
說罷,蒼恭敬的將定魂杖立於地面,後退幾步,虔誠的深深鞠了三個躬。似乎有感與蒼的誠心,定魂杖輕輕顫抖,抖落身上的塵埃,露出了那段輪迴往生經文。
茗燈指了指定魂杖,說:“裡面那魂魄你打算怎麼辦?”
“超度了吧?”說罷,蒼心神沉入了定魂杖。
依舊是一片昏暗的虛無,立於虛空的三根石柱已經有一根碎裂,鎖鏈也寸寸斷開。化作小人的蒼立於石柱面前,望着擎天石柱,不由深深嘆息。
“前輩,得罪了!”
“魂滅斬!”
雙手舉起一柄巨大戰刀,一刀斬下,“鐺....”兩根石柱應聲斷裂。黑色石柱坍塌,卻並未掀起煙塵。一點金光忽明忽暗,立於這片昏暗的虛空。猶如一盞燃於佛堂的油燈,雖即將熄滅,卻無比安詳。
不久,茗燈拖着飄忽的聲音鑽了進來。
“發生什麼了~?”
蒼緩步朝着那簇金光走去,遠遠便聽到悠揚的靡靡佛音。
“往生往生,一往一生,輪迴不盡,往生無盡,生生世世,前世今生,善始善終,福禍業報哎...定魂杖,貧僧也走到了盡頭,今後便要你獨身了,切記不要辱了輪迴往生經。”
淡淡金光中,坐着一名老態龍鍾的光頭老者,披着一件破舊但十分乾淨的麻布僧袍。乾枯褶皺的臉上,唯有一雙稍顯明亮的眼睛,老人慈眉善目,和煦的微笑令人十分溫暖親切。
“呵呵...施主,是你將這封印打碎的?”老者笑呵呵的問。
蒼躬身行禮,“前輩,是小子冒犯了!”
“呵呵...無妨!無妨!本就是已死之人了!”
蒼髮現,老者每多說一句話,金光便淡一些。隨機趕忙制止了老者。
“沒有關係,你即便今日不來,我也已經燈枯油盡了!百萬年了,終於還是熬不住了啊!”
蒼聽後愕然,再次拱手行禮,問道:“前輩,您難道就是智法僧人?”
茗燈聽後,從虛空中飛了出來,站在老者身前驚訝叫喊。
“您...您就是智法僧人?怎麼會在這裡?您應該早已坐化,與天地平齊了啊!”
老者慈愛的撫摸這片虛空,似乎真的有實體一般。
“這本是我的肋骨,不放心將它留在世間,留下一縷魂魄照看着它!”
茗燈旋即又問:“那...那它本身生出的靈智呢?以這種天地至靈的神器,靈智不亞於人類吧?”
老者搖頭苦笑,似在嘆息自己不爭氣的孩子一般。
“佛在心中,魔也在心中,殺一人而救百人爲佛,救一人而殺百人便爲魔嗎?太難!太難了!”
老者並未談及定魂杖靈智的去向,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莫名的總結。
“施主,你現在是它的主人嗎?”老者笑呵呵看向蒼。
蒼立即無恥的點頭應道,連一旁的茗燈都略顯尷尬,離他遠了一些。
老者手指輕點虛空,一圈圈漣漪擴散開,“叮....”水珠落水的脆響,在這片寂靜的虛空異常清晰。昏暗的虛空漸漸明亮,雖然天地還是皆爲虛無,但不似之前那麼壓抑了。一棵拇指粗的小樹苗在老者身前悄悄生長,直至長到三尺多高。
蒼髮現,老者身上的金光幾近消失。
“施主,這株小樹如今便是着定魂杖的靈智,能讓它開出什麼樣的花,便看你的修行了!你運起魂力,與這小樹結下清緣把!”
蒼眼睛眨巴幾下,看着眼前的小樹苗,難以置信的灌注一縷魂力。令人驚訝的一幕,小樹輕輕抖動幾下,似舒展開身姿,一朵黑色的小花在樹梢上綻開。墨玉般的花瓣溫潤純粹。
茗燈笑嘻嘻的問:“這多黑色花是不是代表他和佛門無緣啊?嘿嘿.....”
蒼瞥了茗燈一眼,疑惑看向老者。
老者並未有任何異樣,平靜的看着搖曳的黑色小花,
喃喃自語:“結何花,開何果,皆源自內心!”
茗燈撥弄着小樹壞笑着,指着蒼說:“那是不是說明他的內心是陰暗的?”
老者兩眼微眯,皺紋爬滿整個臉頰,愈發慈祥。金光徹底消失,老者身影漸漸虛化。
“源自內心!遵從內心!”
一股悲涼瀰漫整個虛無,智法僧人徹底消失。小樹輕輕抖動,似在向老者做最後的告別。
蒼和茗燈離開了這片定魂杖曾經靈識生成的空間。智法僧人離去後,定魂杖更加灰暗,或許是以前的主人重新鍛造過,覆蓋在棍體上的金粉逐漸脫落,斑駁不堪。如今的定魂杖即使仍在人羣中,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茗燈盤膝坐在一盤,目瞪口呆望着這根破敗的定魂杖。
“哎...物是人非啊!你確定要拿着這根棍子?”
蒼也甚至無語,但自己拼了老命搶過來的東西,自作自受啊。
抓起破敗的定魂杖,手中真氣繚繞,沿着棍尖一路撫下,掉落的斑駁金粉被全部清理乾淨,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就是一根土灰色的金屬長棍,唯一出奇之處,揮舞之下,有嫋嫋清音,聞之心神寧靜,明目清心。
便瞧見在蔥蔥樹林中,一青年抱着一根髒兮兮的棍子,嘴中唸叨:“變大!變大!變小!你倒是變啊....”
鐵雲要塞中,局部戰事已經結束。冬日的清晨,天空格外寒冷,飄然間下起了小雪,細小的六角冰晶雪片,無差別的落在大地上,落在戰士的臉頰上,落在揮舞的刀劍上,屍橫遍野的鐵雲要塞中,雙方戰士迎來了同一場大雪。山河盟的步卒漸漸潰敗,退入了要塞的街道中固守。風雲禁軍從出城後整整一夜便再沒了消息。當虎山牽着被捆綁在龍馬上奄奄一息的加傲隼來到陣前時,山河盟的士氣衰落到低谷,所有人都明白,龍馬,黑甲,便相當於風雲禁軍,加傲隼又是風雲禁軍曾經右軍的統領。
武修羽指着遠處一座箭樓朗聲呼喊:“崗良行,你的風雲禁軍除被殺外,盡數被我俘虜!如今給你們一個機會,投降則免死!”
山河盟的將士憤怒的看着趾高氣揚的武修羽,卻沒有一人敢高呼誓死不投降。片刻後,崗良行腳踏一步,飛身落於陣前,直面幾十萬虎視眈眈的蠻妖戰士。
“我們的身後便是家園和親人,每讓他們踏出一步,我們的家園就多一分危險,今日我與要塞共存亡!即使我戰死,我也將面向敵人!勝者存!敗者亡!”
崗良行看了一眼已經幾近昏厥的加傲隼,擡手飛出一根羽箭,不待衆人反應,已經插在了加傲隼心頭上。加傲隼露出了滿足的笑意,身體晃動間一頭栽下馬,頭朝向雲城方向,呈跪伏狀悄然逝去。
武修羽額頭冒出一層細密汗珠,負在背後的手輕微抖動一下。他清楚的看到羽箭飛出,卻根本來不及反應,擦着自己左肩幾寸飛過。已經清楚的聽到箭羽帶起的清脆破空聲以及羽毛震顫的聲音。
武修羽故作鎮定,輕輕拍了幾下手,朗聲說道:“崗將軍果真是一員鎮關大將!既然你們不投降,那便殺吧!”
殺字出口,身後飛身躍起八名身着各色衣甲的男女,赫然便是八名喀力喳,唯獨少了第一位的易沫離和第三位易久。
“吼....”隨着鼓聲和號角的節奏,山河盟的將士再次抽出了刀劍,展開了一場混戰。雪花被盤旋在戰場上空的殺意攪碎,揉散。化作更加細小的粉末飄落。刺骨的寒風卻彷彿火爐旁的鼓風機,鼻息化作蒸騰的霧氣,赤紅的雙目和飛濺的鮮血使得所有將士陷入瘋癲,脫掉了笨重的鎧甲,赤膊上陣。砍彎了戰刀,折斷了長矛,箭羽也消耗殆盡。雙方便你一拳我一腿像街頭混混鬥毆一般,翻滾在凍成鋼鐵般的大地上。有一人卻始終遊離在戰場邊緣,不似其他人那樣搏殺,視線緊緊盯着一抹紫色。
義天忍揮舞着長刀,看似厚重的長刀卻被他使出了刀出如龍的迅猛快捷。長刀舞出一條銀龍,寒光劃過幾名蠻妖戰士粗壯的脖頸,瞬間鮮血噴涌,捂着傷口倒地抽搐幾下便死去。再看傷口只有薄薄的一道。一連斬殺幾十名敵人,也不過幾刀而已。
豹熙一拳擊碎一名戰士的頭後,卻看到義天忍在不遠處遊走,舔了舔嘴脣上的鮮血,撥開人羣大步走了上去。義天忍也早已發現了威風八面的豹熙,只是他的視線一直都放在那麼紫色倩影上。
“哈哈...小子,我們又見面了!這次你可沒有機會再跑了吧?”
豹熙不容義天忍反應,直接進入一階狂暴,身形拔高了一尺,一雙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隨着鼓動隱約發出咚咚的聲響。上身的獸皮直接被撐破,露出裡面鼓鼓囊囊的麻布衣袍。
義天忍單手持刀,立於一處空地上,身後是被他斬殺殆盡橫七豎八死去的蠻妖勇士。雙臂用力,撐破了衣袖,露出虯結的肌肉。
“鐺....”手中長刀落地,刀柄墜入地面幾尺,青石板的地面被震的粉碎。
“豹熙,呵呵....今日殺你祭刀!”
說罷,一縷土黃色內力灌注刀身,銀光閃閃的長刀漸漸螺旋爬上一圈圈黑色紋路,似一條蛟龍盤於刀身。義天忍雙臂也顯現淡淡的紋身,仔細辨認,似一個的“破”字。氣息也與之前大爲不同,如一柄破弦而出的利箭,一往無前。
豹熙頭腦發熱,根本不予計較,大步流星衝向義天忍,如兩顆爆裂的流星對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三刀破軍·一刀·斬地!”
“裂山拳!”
兩人同時使出武技,皆是大開大合的力量型。沒有華麗的招式,也沒有顏色的碰撞,僅僅是長刀對拳頭,豹熙的拳鋒未阻擋義天忍的長刀,只得回身防禦,兩臂交叉,長刀劈在金屬護腕上,發出清脆的鳴啼,想來金屬護腕也非凡物,長刀劈在上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豹熙趔趄後退三步,堪堪止住,義天忍踏出一步,改爲雙手持刀,大聲喝道。
“三刀破軍·二刀·裂天!”
更加狂暴的一刀斬下,緩慢卻堅定。豹熙臉色微變,心中有些苦悶,他終於明白義天忍的武技的道理了。三刀破軍顧名思義,只有三刀,一刀比一刀強,而對陣者只能硬接,不能躲避,否者輸了自身氣勢,三刀破軍會更加勇猛。
豹熙無奈,只能跨入二階狂暴,體型沒有明顯變化,但土灰色的皮膚漸漸轉換爲淡紅,如血管寸寸爆裂,恐怖異常。呼出一口濁氣,隨之化爲白色霧氣。
“裂山掌!”
豹熙身體半蹲,雙腿微曲,一掌置於身後,掌心處凝聚一團氣旋,氣旋逐漸變化,由透明轉爲青紫色,變得比手掌還大。
長刀落下,豹熙只覺如萬丈山嶽崩塌一般,喘不過氣來。頂着壓力,右章擊出,氣旋與長刀相碰,義天忍有些驚訝,氣旋在逐漸將他劈斬的力道吸收,轉移。
“喝....”
義天忍沉聲怒喝,一道內力灌注長刀,雙臂猛然鼓起,長刀頓時破了氣旋,劈在豹熙護腕上,豹熙脫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兩人皆是滿頭大汗,喘着粗氣。
“三刀破軍·三刀·開天闢地!”
義天忍怒喝,重又舉刀。豹熙臉色大變,此刻以他的姿勢萬萬接不下這第三刀。
紫藍軒此時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右腳輕踏,身體轉了一週,只留下一抹紫色虛影。
“住手!”一聲嬌脆的怒喝。
紫藍軒震開了身邊圍上來的幾名修者,卻要出手斬殺義天忍。
“你好生無恥!修者竟然插手武者之間的戰鬥!”一名紅衣女子譏諷道。
義天忍雙手微顫,聽到夢寐的聲音,似在輕輕撩撥他的心絃,雖然只是一句怒喝,也忍不住心中盪漾。第三刀始終沒有落下,迴盪的內力令他氣血翻涌,拄着長刀悄無聲息後退一步,呆呆望着飄揚着倩影。
義天忍看得呆了,鼻孔流出兩道鮮血,令義天忍十分滑稽,他卻仍不自知。紫藍軒身着一件斜坎深紅色鱗甲,露出迷人的單肩。短裙遮蓋不住渾圓修長的大腿。紫色長髮自然垂在身側,眉眼中自然有種野性的魅惑。
豹熙心中又恨又怒,爆身而起,一拳便要轟殺義天忍。
紫藍軒心中突然多了些莫名的感覺,暖暖的,又有些**。她擡頭望去,正對上義天忍那癡呆如水的眸子,在他的眸子中,紫藍軒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讀懂了唯一一種感覺,愛慕,深入骨子的愛慕。
“住手!”兩個字再次脫口而出,只是感覺完全不一樣。
豹熙未能明白,拳鋒已經到達了義天忍眼前幾寸處。紫藍軒甩手飛出鎧甲上的一顆珠子,正中豹熙的金屬護腕,強大的力道令他拳鋒偏離,擦着義天忍的臉頰飛過。幾道血痕突兀的出現在義天忍臉上。
只是癡情不能改變,眼神仍然注目,只爲能多看你一眼。義天忍未有任何反應。俊朗刀削般的面孔爲了你而露出微笑。殺人如麻的手爲了你而強止住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