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錦沒有來之前，覺得自己是會有很多話要跟楚志遠說的。
可是真的來了，看到那冰冷的墓碑時，她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有的只剩下了哭泣，跟哽咽。
她恨自己浪費了那麼多年的時光，她恨自己盲目，她恨自己不相信楚志遠。她恨，那麼恨。
她恨自己，大過於恨何曼玉。如果她再信任楚志遠一些就好了，如果她意志再堅定一點，再堅強一點就好了。那就不會有那麼多遺憾，她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恨了。
她這邊哭得不可抑制，單純也跟着不好過。想了半天，她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在程素錦的身邊，扶着她的腰。
“媽，你冷靜點。”
程素錦是真的沒辦法冷靜。她自責，懊惱，那許多的情緒，在這個時候似乎都得到了釋放。傑克跟在身後，十分無奈的上前一步，跟着扶住了程素錦：“媽，爸不會想看你這個樣子的。”
程素錦吸了吸鼻子，確實。楚志遠最捨不得她哭了。以前她看電視或者是電影，隨便掉幾滴眼淚，都能讓楚志遠心疼半天。
吸了吸鼻子，程素錦將單純拉到了墓碑前：“志遠，這是我們的女兒。單純。我找到她了，我找到我們的女兒了。你聽到了嗎？”
單純有些心酸，看着碑上的照片，輕輕的欠了欠身：“爸爸，我來看你了。”
“志遠——”程素錦叫完這一句，幾乎又要哭了。單純趕緊扶着她。傑克正打算讓程素錦休息一下，卻聽到了由遠及近傳來的腳步聲。他愣了一下，看向了公墓下面。
這一塊的墓地都被楚家買下來了，會來祭拜的，應該只有楚家人。
還在哭泣的程素錦母女聽到腳步聲，哭聲緩了緩，兩個人轉過身去。晨光中走上來的，卻不是楚家人。
程素錦眼中還含着淚，目光看着那人，神情是十足十的詫異。而單純則比她反應要小一點，她一眼就認出來了，來人是誰。
五年沒見，對方蒼老了很多，但是單純對他卻記憶深刻。
“阿力叔？”
阿力早在看到程素錦的時候就呆掉了，他傻傻的站在那裡，手中原來拎着的東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也顧不上撿，快速的走到了程素錦的面前。
“太太，真的是你？太太，你回來了？”
“你是阿力？”程素錦看見故人，眨了眨眼睛：“是啊。我回來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阿力搓着自己衣襬的邊緣，臉上的喜色怎麼也掩不住。傑克看到來人是母親認識的，自動退後了一點。
單純看着阿力，神情很是感慨：“阿力叔，你老了。”
“是啊。老了。”阿力點了點頭，他一輩子沒有結婚，在楚家當着這個園丁。他看着程素錦，眼角溼潤，像是要哭一樣。
“太好了，太太，你回來就好了。”阿力抹了抹眼角，剋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太太，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好。”程素錦點了點頭：“沒受什麼苦。挺好的。你呢？”
“我也好。好。”阿力一直在點頭，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內心遠不如他表現的這麼平靜。他看着楚志遠的墓碑，說先生，你看，太太回來了。太太回家了。
他十分激動，語無倫次。跟楚志遠說完話，又對着程素錦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話，無外是程素錦走了之外，楚志遠怎麼想她，怎麼找她的事。
說得讓程素錦又是一陣心酸，剋制不住的想哭。單純跟傑克勸了半天，才勸住了。阿力看看單純，看看傑克，心裡想的是傑克是不是單純的男朋友？
他想問的，卻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他的身體突然就繃住，一臉嚴肅的看着程素錦，：“太太，你回楚家吧。先生一定會想你回來。”
“……”程素錦愣了一下，沒想到阿力會提這件事情。
“阿力，不用了。”程素錦搖了搖頭：“志遠已經不在了，楚家也不再是楚家了。我也不想回去了。”
“可是，可是你怎麼能不回去呢？”阿力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激動了起來：“楚家是先生的，先生那麼愛你，肯定不會想讓你跟小姐流落在外的，更何況，更何況——”
阿力看着程素錦跟單純，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程素錦沒有發現他臉色不太對勁，笑得有些苦澀：“阿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不會回楚家的。”
先不說楚志遠已經不在了，就算那個時候她以爲楚志遠還在，她也沒有想過要回楚家去分一杯羹。
阿力的臉色很是難看，單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上前一步：“阿力叔，我只是陪媽回來祭拜一下爸爸，至於楚家，就留給他們好了。”
她只希望得到楚家的楚凌寒，不會再來找她的麻煩。僅此而已。
“是啊。”程素錦也跟着點頭：“阿力，你不要擔心了。我現在很好，是真的很好。所以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們都過去吧。”
阿力沉默，只是臉色有些怪異。沒有再開口，回頭去重新撿了自己剛纔帶來的東西，在楚志遠的墓碑前站定。
“太太，其實明天才是先生的忌日。”阿力一開口，就讓程素錦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她隨便挑了一個日子回來，竟然會是楚志遠的忌日？
“他——”
“那一年，都要過年了。”阿力看着墓碑，拿出自己帶來的酒，極爲恭敬的在面前的杯子裡倒滿：“先生聽說了你的消息。不顧馬上就要過年，非常飛去美國找你。”
程素錦愣住了，她看着墓碑，就算是一開始已經知道楚志遠是因爲去找自己纔出的事，也不及現在這個時候的震憾大：“那他——”
“我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先生執意要走，可是夫人不同意，先生也不管夫人，兩個人還吵了起來，吵得特別大聲，連我在外面都聽到了。”
阿力將酒往地上一灑，又倒了一杯：“先生那個時候說，何曼玉，我沒有娶你，你沒有權利管我的事。”
“什麼？”程素錦這下才是真的詫異了。她瞪大眼睛看着阿力：“你，你說什麼？”
阿力又一次將酒灑在地上，第三次倒上，這才端起酒杯，敬楚志遠：“太太，你可能不知道，先生沒有娶過何曼玉那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娶過她。”
不光是程素錦詫異，連單純跟傑克，都十分詫異的看着阿力。
阿力將最後一杯酒灑了，這纔看着程素錦：“太太，先生從頭到尾，明媒正娶的人，只有你一個啊。”
程素錦幾乎要站不住了，單純跟傑克眼明手快的扶着她。程素錦的身體僵在那裡，嘴脣一陣陣顫抖：“你，你說什麼？”
“太太。先生一直沒有娶過何曼玉。他允許何曼玉進門，不過是因爲何曼玉帶着少爺進來。可是先生一直沒有給過何曼玉名分，沒有娶她。”阿力想到自己這些年看到的，聽到的事情：“而且先生跟何曼玉一直是分房睡的。太太，從你走後，先生一直是一個人啊。”
程素錦的眼睛再次被淚水模糊了，她的嘴脣在顫抖，身體在顫抖。楚志遠，你這樣子，讓我怎麼回報你的一片深情？我——
阿力像是沒有看到她的激動一樣，只是看着楚志遠。若不是楚志遠那麼堅決，態度那樣堅定。在程素錦離開之後，怎麼也不肯接受其它的女人，何曼玉又何至於在後面那麼瘋狂？
如果不是一直求而不得，何曼玉也不會對單純有那麼大的敵意？想盡一切辦法折磨單純？
“太太。”阿力言盡於此，剩下的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先生死後，我不知道何曼玉用了什麼辦法，掌握了董事會，進了集團上班。可是我知道的。先生死的時候是沒有立遺囑的。先生心心念念想着把你們接回來。你可不能辜負先生對你的期盼啊。”
程素錦現在只是流淚，心痛。阿力也不再多說，祭拜完後，他退後一步。
“先生，我明年再來看你。”
明天才是楚志遠的忌日。而他不想跟何曼玉母子撞在一起。這才提前一天過來。
“太太，你現在住在哪？”
“我住在酒店。”程素錦把酒店的地址告訴阿力：“你要是願意，就來看我，我想多聽一些志遠的事。”
“好。”阿力點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太太，我還是希望你快點回家。畢竟，你纔是楚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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