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雋天轉過臉看她,想着這幾天的行程。這幾天旅行時的快樂。他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幾天,他確實是過得很輕鬆自在。這種感覺已經是很久沒有過了。
從他將應氏扛在肩上開始,就沒有再試過這麼輕鬆的時候了。責任,家族,兄弟,這些都是他不得不揹負的。
而現在,此刻,飛上雲端,面對着外面掠過的朵朵白雲,轉眸對上她眼裡隱隱的期待,他壓下內心那怪異的感覺,清了清嗓子:“你若是想來,下次我們再來吧。”
“好。”宣墨箏心中難掩愉悅,對上他深邃的眉眼,重重的點頭:想了想:“那下次等我有假了,可以去更遠的地方。”
“恩。”應雋天沒有反對。如果她可以一直這個樣子,那麼,他們,應該會有下次的。
沉默,氣氛卻意外的平和。
“謝謝你。雋天。”宣墨箏握着他的手,不是矯情,不是煽情,她就是突然想謝謝他。她不會忘記這一次旅行,此生都不會忘。
應雋天臉色有些不自在,他轉過臉看她,突然冷哼一聲:“笨蛋。”
在她靠近過來,將臉偎進他懷裡的時候,他想。就這樣吧,這輩子,跟這個女人就這樣過下去,以前的事都算了。小胖妹永遠也回不來了。他再這樣追着以前的事不放,也沒有什麼意義。既然不能離婚,那就好好過吧。
宣墨箏,只要你永遠是這樣,我就不會再提以前的事。應雋天轉過臉看着窗外,看着飛機慢慢升起。心裡如此決定。
………
“應總。”應雋天一進辦公室,琳達就將一疊文件送到他桌上:“一切重要的公事,副總都先處理過了,另外,應總監這段時間也做了相應的決策。最後就是關於b7那塊地。名字已經出來了,叫映月灣。應總監說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可以再找他。”
“這是你今天的行程,十點有一個行政會議,中午富林的副總跟你有一個餐會。下午三點——”
“停。”應雋天擡起了手,不想再聽下去了:“把行程放下,給我泡一杯咖啡進來。”
“是。”琳達點頭,又退了出去,關門時看了應雋天,欲言又止。
應雋天並沒有注意到,病了兩天,又休了幾天假。他手上的工作堆積了很多,她清楚,肯定是很忙的,倒是也沒有想其它。
中午餐會結束,他不想休息,讓琳達給自己再泡一杯咖啡,擡手去按內線的時候,卻想起來他還有事要去找應雋邦。他們從麗江回來時,有給應雋邦帶手信。這也是宣墨箏的意思。
東西很小,是一個掛飾,擺在車上的,按着那邊的風俗,可以辟邪。他還真不知道,宣墨箏竟然也會信這個。
拿起手機離開辦公室,他的聲音很輕,經過秘書辦公室打算告訴琳達自己要去樓下一趟,手擡起來正要推開秘書辦的門,卻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
“那個姜胖子,還真再沒來了。”
“廢話,我要是拿了那麼大一筆錢,我也不來上班了。”
“你們看,應總今天來了,根本問都沒有問她。”
“拜託,應總怎麼會問起姜胖子這樣的人?胖成那樣,她還真以爲應總看得上她呢!”
“可不是。你說這人啊,沒有自知之明,還真是不行啊。”
“不過她也值了,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不要臉的事,讓總裁夫人那麼生氣。嘖嘖,一甩支票,幾百萬。想來也值了。”
“所以說啊,這人啊,真的是,黑瓶子裝醬油,看不出來。那麼一個胖子,胖得五官都看不清楚了,竟然能得到總裁的青眼,又讓總裁夫人注意到了。說實話,我還真想讓總裁夫人,也給我來這麼一下呢。”
“是啊。”
“呯”的一聲,辦公室的門開了。秘書辦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在看到站在門口的應雋天時,一羣人全部都傻眼了。
應雋天剛纔的話聽得個分明,心裡已經了有畫面,目光掃過秘書辦,沒有看到姜伊柳。他倏地眯起了眼睛。
“姜伊柳呢?”
“……”幾個秘書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開口的。
“說。”應雋天臉色陰冷,瞪着裡面的秘書,最後將視線落在琳達臉上:“琳達,你來說。”
“總裁,我——”琳達垂着頭,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不說是吧?”應雋天聲音極冷,直接往辦公桌前一站,拎起電話就按內線:“人事部嗎?”
“總裁。”琳達急了,不忘瞪了後面那個艾米一眼。最後向前兩步:“事情是這樣子的,我們,也只是聽艾米說的,她說,她說——”
琳達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只好一個勁的給艾米使眼色。
“總裁,不關我的事啊。我。我就是——”那天艾米沒事,看到宣墨箏來找姜伊柳,她一時有些好奇,就跟在了他們後面。
誰知道會聽到兩個的對話。
“總裁夫人說,好像是姜伊柳覬覦總裁你,然後說你不會喜歡她。姜伊柳就很不客氣,說你娶總裁夫人是因爲聯姻,後來總裁夫人好像生氣了,給了她一張支票,讓她走人。”
艾米因爲緊張,話都說得不太利索。可是應雋天卻聽清楚了。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艾米。
內心只覺得有一股怒火在不斷的燒,宣墨箏,你竟然敢,你竟然又敢做這樣的事?
姜伊柳對他是何種心思,不必宣墨箏去說,他大概也知道,只是這幾天在外面,他沒想着怎麼處理這事。可是這會回來了,他自然會自己解決。
宣墨箏,你憑什麼拿着支票買人?你以爲你是誰?
九年前是這樣,九年後還是這樣。應雋天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衝。他瞪着艾米半天:“夫人給了姜伊柳支票?”
“是,是。”
“姜伊柳收了?”
“收了。”
“夫人還說了什麼?”應雋天的聲音十足的陰沉,臉上的戾氣幾乎可以將人凍傷。
“她,她說,她說——”艾米這會其實真的不知道,應雋天這是在生宣墨箏的氣,還是姜伊柳的氣。不過她想,肯定是姜伊柳要多些:“夫人說,s市那麼多世家,你不跟別的家族聯姻,而是娶了她,就說明你是愛她的。還說,讓姜助理不要癡心妄想。她還說,如果姜助理不拿着錢走人的話。她有本事讓她不但在應氏呆不下去,更有辦法讓她在整個s市都找不到工作。”
“應總。姜助理這麼不知廉恥的勾,引你。總裁夫人教訓她也是應該的。你跟夫人感情那麼好,又怎麼會受這一點小事影響呢?姜助理實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她回來說這件事情,也是給秘書辦這些人提一個醒。應雋天再帥再有錢,那也不是他們可以碰的。看總裁夫人那個勁,要是他們真的敢生出點子心思,只怕弄死他們,都是分分鐘的事。
應雋天手中還捏着那個盒子。那是宣墨箏買給應雋天的掛飾。他的手倏地擡起,“呯”的一聲,那個掛飾飛了出去。他轉身離開了。
琳達衆人看着一地的狼籍,話都不敢說一句。所有的人臉色十分難看。一起看向了門口,應雋天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幾個女人面面相覷,心裡都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
………
應雋天坐在宣墨箏的辦公室裡,只覺得身上的血騰騰的往頭頂上衝。宣墨箏的臉在他的面前無限放大,她所有表現出來的強勢,獨斷,心機,此時變成一個黑洞,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捏緊了雙拳,必須用盡所有的心力纔可以剋制自己,不立刻衝到宣墨箏所在的手術室,將她掐死。
他一路疾馳而來,在路上想着曾經的一切。不管是九年前,還是九年後。宣墨箏,她一直是這樣吧?從來沒有改變過。她就是她,任性,自私。不顧他人死活。
他竟然會認爲她也不錯?他竟然會認爲可以跟她過一輩子?
這樣一個滿身心機。滿口謊言。無恥至極的女人。他竟然會想跟她過一輩子?
想起兩年前,她說:“應雋天,我要你娶我。”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所以,他娶了她。後來呢?
還有九年前,她說:“也只有鄉下的老男人,纔會看上那個又醜又胖的女人了,你說是不是?”
“我把你的小胖妹送走了,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啊?應雋天,你恨我就殺了我好了。”
一慣是這樣的,她沒有變過,一點也沒有變過。應雋天的腦仁都開始發脹,額角那裡,一抽一抽的跳動。他就不應該相信她的,一點都不應該。
他更不應該心軟。不應該真的對她產生了惻隱之心。想跟她共度一生。
應雋天,兩年前你娶她是錯。而你想跟她共度一生,更是大錯特錯。哪裡似乎有手機鈴聲,他以爲是自己的手機。卻不是。
那個鈴聲他很熟悉了,他垂下頭,視線慢慢有了焦距,落在宣墨箏辦公桌上,拉開抽屜,手機鈴聲是從這裡傳來的。
電話是李藍的。
他愣着神,擡手接起,李藍的聲音透着股子歡快:“墨箏啊,怎麼還沒回來啊?今天晚上擎風跟暖心會過來吃飯。你也一起來啊。”
應雋天沒有說話,他握着手機,只覺得額角的抽疼緩了一些:“媽,是我。”
“雋天啊。你跟墨箏在一起啊?那好咧,省得我再通知一遍了,記着了。帶墨箏回來吃飯。”
“好。知道了。”應雋天僵着一張臉,幸而現在是隔着電話,李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又說了兩句閒話,才掛斷了。
應雋天沒有聽真切,也聽不進,他將手機掛斷放回去,目光卻落在了抽屜裡的一個瓶子上。
那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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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雋天拿着瓶子的手一顫,看着瓶子上明顯是開過的,有被人吃過的痕跡的藥瓶,他倏地將瓶子握緊。他這段時間一直以來隱隱有預感的那個問題,此時終於有了答案了。
避孕藥?宣墨箏,你竟然在吃避孕藥?
這一下,應雋天不光是額頭在突突的跳了,他的心臟都開始跳了。
應雋邦說,她不過是愛你而已。你要對她好一點。
宣墨箏說,應雋天,你是我丈夫,你看別的女人,我當然會吃醋啦。她還說,應雋天,謝謝你。
“謝謝——”應雋天想笑了。這真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她確實是應該謝謝他的,謝謝他這個傻瓜。謝謝他完全沒有看出來她如此的心機。
更要謝謝他,沒有在最後的時候堅持自己的原則。沒有堅持不娶她,哪怕被全s市的人說他忘恩負義。
她更要謝謝他,在最後的時刻改變了主意,然後跟她有了實質的關係,甚至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而她呢?她在做什麼?
她一直在算計,一直在謀劃。別人嘴裡說出來的愛,算什麼愛?
她甚至,連孩子都不願意爲他生?愛?多麼可笑。
題外話:
一更……應雋天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