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問心不說話,閉上眼睛微微點頭,算是認可了葉祈剛纔說的話。
於是葉祈站起身來,眼神堅定,一步跨出門去,然後直接穿過走廊,朝陳銘的房間走去。
“問心叔叔……”葉流嵐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葉問心伸手攔住,他望着葉流嵐的眼睛,道:“葉祈是我葉家今後的希望,所以需要迅速成長;而流嵐你卻不一樣,我只希望你今後嫁個好人家波瀾不驚、衣食無憂就足夠了。”
“我……”小葉祈兩歲的葉流嵐乖巧地眨了眨眼睛,沒有再說話。
另一頭,急匆匆的葉祈一把推開了陳銘的房門。
“李維斯!你在裡面吧!我有話要跟你說!”葉祈並沒有急着進去,她雖然是腦袋一熱做出來的這個舉動,但也不至於說沒有基本的意識,她猜想到這個時候李維斯應該是睡下了,所以並沒有貿然闖入。
陳銘哪裡會不知道葉祈走過來了,從葉祈推開她閨房房間門的那一刻開始,陳銘就已經聽到這個妮子急匆匆的步伐了,身爲“王儲”的陳銘,在歐洲鍛煉出來的警覺性,讓他即使是在深夜熟睡的時候,也能夠迅速對周圍的響動做出反應,不至於在睡夢之中遭人暗殺。
試想,當年能夠跟“主教”過招的“王儲”小教父,如果說連這點警覺都沒有,那麼這個名字也白叫了。
“我在,還沒睡……”陳銘懶洋洋的回答道。
“沒有什麼事情,我只是想要跟你談談……我……我可以進來嗎?”葉祈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臉蛋上一陣燥熱,她知道自己的臉紅了,不過顯然剛纔的大腦發熱還沒有減退下去,她一咬牙,直接走了進來。
沒等陳銘同意。
等到葉祈走到陳銘牀邊的時候,只見一個身穿黑色短褲的男人,大字型躺在杯子上,身上沒有任何遮蓋物,手機和平板電腦散落在陳銘身旁,房間裡面也是一片亂象,標準男生臥室應有的髒亂差景象。
葉祈瞳孔一縮,盯着牀上的陳銘,臉色瞬間發黑,她一轉身,居然打算撒腿就跑。
“誒?跑什麼?不是說有話跟我談麼?”陳銘稍稍坐起身來,笑咪咪地問道。
轉過身去的葉祈強忍怒火,在一陣咬牙切齒,抱拳跺腳之後,緩緩轉過神來,笑容僵硬,道:“你還沒有睡呢……”
“睡什麼,反正明天不去公司。”陳銘微笑。
“……哦……”葉祈尷尬至極,連雙手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放,她感覺自己站在陳銘面前簡直就像是一尊木偶,表情和動作僵硬不說,還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
“哦……別站着,坐。”倒是陳銘表現得尤爲自然,他笑眯眯地朝葉祈揚了揚手,道:“別客氣,隨便坐。”
葉祈的表情更加尷尬了。
因爲整個房間裡面,除了陳銘的牀之外,其他地方的確是沒有可能做下去的,因爲無論椅子還是凳子,全部堆滿了陳銘的衣物,就像是油渣一樣的內衣內褲,被揉成一團又一團,然後堆在凳子椅子上。
一片亂象啊。
“……噢……沒事沒事,你坐我牀就是了,我不嫌棄你。”陳銘忽然露出一陣人畜無害的笑。
“好……的……”葉祈繼續保持着那尷尬的表情,強忍怒氣,然後走過來坐在陳銘牀邊,她盯了陳銘一眼,躡手躡腳地指了一下距離陳銘最近的一堆衣物,道:“說話之前……你能夠先把衣服穿好麼……”
“沒問題。”陳銘動作倒是利索,在答應了葉祈的請求之後,三下五除二,把一套短衣短褲給套在身上,然後徹底坐起身來,等葉祈的提問。
“我……我問你……”葉祈這個時候已經是徹底按捺下心頭的嫌棄和鄙夷了,她先是張了張嘴,卻沒有發聲,醞釀了幾秒鐘之後,她才緩緩問陳銘道:“你身爲我們乘騏投資的總裁,對於公司而言,你有沒有什麼你的規劃呢?當然,除了打遊戲和睡覺之外……”
這句話說完,葉祈忽然覺得胸腔裡面順暢了許多,因爲這些疑問這些日子就像是魚刺一般卡在葉祈的喉嚨裡面,拔不出來,又咽不下去,讓她很難受,她不希望看到乘騏投資被一個無能的總裁毀掉,但是每當他看到陳銘想要質問他的時候,卻又被這傢伙的懶散和智障給激怒,以至於沒有哪一次是正經地說出口的。
而這個時候,陳銘臉上戲謔的微笑也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的表情。
大逆轉啊。
這對於葉祈而言,簡直就是一個奇蹟,她跟陳銘住在一起也算是有些時候了,這的確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正經的表情來。
真不容易。
葉祈心頭一陣感慨。
“葉祈秘書長,比起規劃,我到倒是更想要聽一下你的意見和想法。”陳銘臉上的微笑很有親和力,說話的聲音也忽然變得充滿磁性,雖然不符合當下雜亂無章的環境,倒是頗爲符合眼下的語境。
葉祈微微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她知道自己畢竟是抱着目的過來的,今晚抓好了這次機會或許能打動這個李維斯,讓公司重新回到正軌上來,於是葉祈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口氣把這段時間憋在心裡面的事情全盤托出。
“李維斯先生,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說,你現在接任乘騏投資總裁的位置也有些時間了,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你對公司的貢獻幾乎爲零,甚至你連公司都沒有去過……我知道你有你的規劃和想法,但是身爲一個公司的最高總裁,你是不是應該有些‘以身作則’的態度,將來纔好調度公司的上上下下不是麼。”葉祈一口氣把心頭的話全部吐露了出來,頓時覺得身心順暢不少。
“嗯……”陳銘眯着眼睛點頭,連連道:“葉祈秘書長教訓的是。”
“那你……”葉祈心頭一陣興奮,她倒也沒有想到向來無藥可救的李維斯居然認錯認得如此爽快,這簡直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葉祈秘書長卻有一些紕漏疏忽:第一,我不去公司並不代表我沒有把心思放在乘騏投資上;第二,公司現在的上上下下不是我‘以身作則’就可以使喚得動的,所以就算是我‘以身作則’了,也不見得有什麼效果。”
陳銘豎起兩根指頭,露出一種讓葉祈完全陌生的笑容,看得葉祈不禁一怔,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平時吊兒郎當的李維斯。
“你……”葉祈這時候內心的質疑聲越來越大了,而對於葉問心判斷的認可程度也大爲提升,一句“難道是我真的錯了”的反問忽然在葉祈內心深處響了起來。
“我不多說了,這個給你聽,然後你就明白了。”陳銘臉上依舊掛着笑容,他將一臺手機遞給葉祈,裡面的錄音很清晰,是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
“聽說李維斯先生你最近有一些小麻煩。”
“李維斯先生想必應該也是懂行的人,所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直接稱呼我麥克行了,我的領導要我轉告你一下,如果想要對付李齊國他爹,他有辦法,就這麼簡單。”
接下來是陳銘的笑聲:“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那位領導應該是李齊國他爹的政敵是吧?或者說,想要再往上爬半步的副職?”
“李維斯先生果然是明白人,我就不隱瞞了,現在李齊國他爹,李政從,已經盯上李維斯先生了,如果您不採取一些措施,怕是很快就會被這位正廳級大佬撂倒。”
“我明白……既然閣下這麼有誠意,那麼我也不好含糊其辭了,我直說了吧,我之所以肆無忌憚地惹怒這羣人,也就是在等這一刻的到來。”
“不過……據我所知,李維斯先生你的乘騏投資和李政從關係緊密,如果說你作爲乘騏投資的領袖,和李政從交惡,必然是會受到公司董事會彈劾的,這一點,李維斯先生應該清楚。”
……
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結束之後,緊接着又響起來另外幾個男人的聲音,說話的內容如出一轍,都是針對那位位高權重的“李局長”的,只不過說話的人有各個年齡層次罷了,但是都聽得出來,這些出自於不同的政治博弈陣營。
大驚失色!
葉祈臉色煞白,有些不知所措。
“明白了吧,葉祈秘書長,有些事情的確不是如同你眼睛所看到的那樣,那位李局長的樹敵何止這幾通電話,這些人只不過是敢於站出來拉幫結派的而已,如果說真有人要動那位局長,我相信只要有一個人煽風點火,瞬間就能成燎原之勢。”
陳銘笑容冷冽,讓此時的葉祈大驚失色。
這還是她平時所熟悉所鄙視的李維斯麼!?
“你……你……”葉祈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眼睛睜得老大,緩緩道:“你……你的目的原來是……”
“其實也還好,我一開始之所以按兵不動,甚至於如主動示弱一般躲在湯臣一品,就是想要瞧瞧整個乘騏投資的董事會裡面有多少值得我清算的單位……理由太簡單了,乘騏投資這幾年和政府做的那些項目,那一項不是那位局長的牽頭?而整個乘騏投資裡又有多少那位李局長的資源和渠道?誰說的準?現在你看得出來,那位李姓局長尚且無法安全着陸,更何況是整個乘騏投資,一旦風向變了,乘騏投資這艘大船就會跟着落馬的李局長一同消失在滬瀆……”陳銘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伸出手指,笑容戲謔,道:“滬瀆這塊土地下,埋葬着多少榮耀和屍體?朝廷直轄,又是國際性大都市,華夏門戶,按照那位李姓局長之前的背.景和資料來看,能夠在這塊經濟繁榮的土地上成長爲第四財政局的一把手,腳下會踩着多少人的屍體?你說呢?”
葉祈眨着眼睛,目瞪口呆,就像是木頭人一樣望着陳銘,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陌生得不得了,就像是她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葉祈秘書長,是因爲我需要你的幫助。”陳銘轉過頭來,淡淡一笑,眼神卻極爲平靜。
平靜如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