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照亮荒涼的地方,從陌生荒草中散發出來的清冷,讓陸謹言的心一下子沉了。
遠遠看去,這裡一片黑暗,大片廢棄的倉庫,錯綜複雜的小路,據說這裡以前都是小作坊,被查封之後,這一帶就徹底荒廢了。
現在倒是成了犯罪分子藏匿身份的好地點,他扶着車門,手上燃燒着香菸,這樣的時候,唯獨用這種方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別亂動,在這裡等着吧,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派進去打探的人已經開始行動,半個小時之前都各自分散了目的地,這一大片的倉庫,貿然找起來,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已是凌晨三點,他們能夠爭取到的時間不多,天一亮,交易就會進行。
陸謹言蓄勢待發,銀奇也不例外,但他卻在一個相反的方向,今晚的天空,黑沉沉的一絲月色都沒有,唯獨滿天的繁星將夜空點綴得猶如一張鋪滿寶石的網,閃閃發亮。
他坐在車裡,手臂隨意搭在降下的車窗上,眸子安安靜靜看着前方,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銀總,都已經安排進去了,陸謹言那邊也好像有人。”
銀奇點點頭:“不要跟他們硬碰硬,先救人,找到人之後馬上帶過來見我。”
“是。”
程瀟瀟找到一個有棱角的柱體,正努力的將手上的繩子給割斷,皮已經被磨破,她完全沒有絲毫感覺,內心的惶恐已經替代了一切。
手上的疼痛,對於即將面臨死亡的人來說,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血在不斷滴落,染紅了繩子,她並沒有放棄,咬着牙在使勁。
得虧那兩個人給她吃了麪包跟礦泉水,不然現在哪裡來的力氣。
只希望他們這個時候不要進來,給她足夠的時間,天已經越來越沉,她大約可以估算出來,距離天亮已經不遠,爭分奪秒,沒有多少的時間了。
如果萬一不幸真的要交代在這裡,只希望陸謹言不要沉溺在她的離開之中。
仰頭吸氣,她忽然感到深深的悲涼,原本以爲,一切都走到正軌,故事卻截然而止,她的人生,不是平淡的柴米油鹽,而是跌宕起伏,驚心動魄的一場大冒險。
繩子被鮮血染紅,終於掙脫,程瀟瀟激動得落下眼淚,顧不得手腕上的傷痕,擡起發麻的雙腳,開始雙手並用,拼命將繩子割斷。
大概用了半個小時,她終於重獲自由,儘管還在鬼門關,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脫掉腳上的高跟鞋,她躡手躡腳的四處查看了一番,發現不遠處有個窗戶可以逃走,她根本沒有多作考慮,直接爬了上去。
粗糙的牆壁割破了膝蓋上的褲子,她咬着牙,忍着疼翻了出去,赤腳踩到冰冷地面的時候,她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四周黑漆漆,什麼也看不見。
到底該朝什麼方向走,她不知道,手撐在牆上,大口大口喘氣,夜晚的風吹在身上,她狠狠打了個寒顫。
一步一步,她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慢慢遠離了倉庫,躲在外面的草叢裡面,稍稍休息片刻,她準備等待天亮的到來。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知道,只要天一亮,跟陸謹言的交易就會開始,然而現在她已經不在那裡,他們一定會急得拼命找,她不能被發現。
好不容易逃出來,她捂着胸口,壓下去怦怦亂跳的心臟,平復片刻之後,舉目四望,東方已經發白,她藉着微弱的光線,看清楚了遠處那一片廢棄的廠房。
……
兩人原本在外面閒聊,一個女人綁在地上,也沒想過她可以逃走,等過了兩個小時發現不對勁的時候,走進去一看,地上只有被割斷的繩子,上面佈滿已經乾枯的血跡。
“媽的,臭婆娘,竟然逃走了。”大金咬着菸屁股扔到地上,憤怒的吐了一口唾沫。
一千萬就這麼飛走,他氣得整張臉都成了豬肝色,偏偏這個時候大牛說:“跑了就跑了,說明我們沒有命賺這個錢。”
“你他媽的,找死啊,那可是一千萬,到手的五百萬就這麼飛了,沒用的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大哥,那現在怎麼辦?”
大牛被拳頭打得弓着身體直吸氣。
“廢物,怎麼辦?”大金又狠狠補上一腳:“去找啊,等人跑了報警就什麼都沒有了。”
兩人急忙跑出去,這個時候天空已經有一絲光芒,他們繞到後面,看着地上留下的痕跡,一路往前,沒有車,沒有鞋子,他們斷定一個女人走不遠。
唯一讓人氣惱的是,她已經離開了這麼長時間,會不會已經被救了?
在他們前腳離開的同時,陸謹言的人隨後就找到了倉庫,看着地上空的礦泉水瓶跟斷掉的繩子,其中一人馬上掏出電話打了出去。
將現場的環境彙報過去,他們都不約而同得出同樣的結論,瀟瀟已經逃走,而喪心病狂的綁匪已經出去找人,他們必須要在綁匪之前將人找到。
陸謹言掛了電話,臉色從陰沉變得緊張,催促着坐在旁邊的徐白:“快,馬上開車,我要進去找,瀟瀟已經逃走了,我們必須馬上將人找到。”
徐白一聽,明白了事情的緊急,踩下油門車子就嗖的一聲開了出去。
他們很快來到了程瀟瀟被捆綁的那個倉庫,看清楚地上的情形,陸謹言幾乎站立不住,那些斷開的繩子,上面佈滿了血跡,都已經乾枯。
一定是她在掙扎的時候留下的,還有那一雙鞋子,被扔在地上,一定是她逃走的時候嫌礙事扔了。
半夜裡赤着腳,她還能躲到什麼地方去?
沒有手機也不能報警,身上還受傷,他幾乎可以想象到瀟瀟此刻的處境,心中充滿悔恨,爲什麼沒能先一步找到她。
一夜未眠,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徐白看着他的臉色,無奈搖頭。
“走吧,到外面去找找,她說不定就在附近,不能讓那兩個人渣給先找到人。”
起碼得知人是安全之後,危險已經降低了好多,畢竟跟着一起來的起碼有三十多個人,他已經通知所有人戒備,看見歹徒馬上擒拿,而瀟瀟就在這一帶範圍之內。
腳步匆忙,陸謹言從倉庫離開之後,就一刻不停在外面開始尋找。
半個小時過去,仍然沒有半點消息,程瀟瀟也根本不知道外面來找自己的人都是陸謹言帶來的,她不敢出去,分不清是敵是友,只能繼續秉着呼吸,看着那些人羣從旁邊走過。
她害怕是敵人,萬一走出去就是自投羅網,她好不容易逃出來,不能放棄這一次得來不易的機會。
“那邊都找過了嗎?”
“大哥,也不知道那個臭娘們到底躲在什麼地方,到處都沒找到。”
“哼,她應該跑不遠。”
“可是外面來了好多人,該不會是來找她的吧?”大牛抓着頭髮說。
“什麼?”大金嚇一跳:“什麼時候來了好多人?”
大牛指着外面:“就是現在啊,好像是來找那個女人的。”
“王八蛋。”大金罵了一句,瞪着大牛:“還愣着幹什麼,跑啊。”
很明顯他們兩個人沒有別的幫手,這些人的到來,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地點已經被暴露,他們再不逃走,別說錢沒有,就是小命,恐怕也要交代在這裡。
然而兩人並沒有逃出去多遠,就被抓住了,陸謹言帶着人在前面將他圍起來,沒兩下,就被打得跪在地上。
“別打了,別打了。”
“啊!要出人命了,求你別打了。”
陸謹言一個眼神過去,他們終於住手,兩人疼得躺在地上,動也動不了,目測肋骨已經斷掉。
“人呢?”陸謹言面色鐵青,站在大金面前。
大金哆嗦着,從口裡吐出一個牙齒,含糊不清的說:“逃……逃跑了。”
陸謹言冷哼一聲:“繼續打,別打死了,我還有話要問。”
於是接下來,響起了兩人的嘶叫聲。
他看着已經大亮的天空,眼眶酸澀,一夜未眠,人卻還沒有找到,綁匪已經被抓住,他可以確定瀟瀟是安全的,但是她受傷了,至於有多嚴重,他不知道。
從未有一刻這麼無力的痛恨自己,連心愛的女人都沒有好好保護。
他沒有再管身後是什麼情況,領着幾個人在附近又開始尋找,腳步聲此起彼伏,程瀟瀟累得躲在角落後面,勉強支撐着意識,她已經發起高燒,傷口發炎,火辣辣的疼痛來襲,剛纔處於極度緊張的危險中,一旦放鬆下來,緊繃的弦突然就斷開了。
她剛纔聽見了兩個綁匪從這裡經過,也知道有人正在找她,心裡猜測,一定是陸謹言來了。
只可惜她現在沒有手機,也不敢貿然出去,萬一碰到那兩個綁匪,恐怕就要馬上被殺掉,只能在這裡默默等待,並相信陸謹言一定會找到自己。
銀奇帶來的人也混到一起,兩幫人馬幾乎將這片廢棄的倉庫給翻了個底朝天,但程瀟瀟所處的位置比較特殊,她在接近路口的位置,藏身在一個大油桶裡面。
上面有一個小洞,剛好可以看見外面,所以才能在兩人找到的時候安然度過一劫。
然而陸謹言他們還在裡面,並沒有發現這個特殊的位置,現在兩個人已經被抓住,她肯定還躲在某一處角落,唯一擔心的是瀟瀟的身體情況,萬一她暈過去了,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後果會非常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