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書下來的那一天,陸梅早早就來到法院,當她坐在旁聽席上,看着那個容顏憔悴,挺着大肚子的女兒,雙目空洞,心如刀割。
這是她曾經寵愛着長大,放在手心裡捨不得她受一點傷害的女兒啊,可現在竟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
控方的罪名是故意殺人罪成立,而且有預謀作案,影響惡劣,最終結果是終生監禁。
陸梅嚎啕大哭,旁邊幾人拉都拉不住,她瘋狂的在法庭上鬧了起來,最後被庭警拉了出去。
而程小雨早已經麻木,她起初還會將目光投向周祁安,誰知道他根本不敢與自己對視,每次自己看過去,他都心虛的低下頭去。
程小雨絕望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法官的判決。
這一刻,耳邊反覆迴盪的,是那四個字。
“終生監禁!”
“終生監禁!”
有生之年,她就要在監獄裡頭度過,自由沒有了,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黑暗,這短短的兩個月都這麼難熬,什麼時候才能夠等到一輩子呢?
她還這麼年輕,她才二十五歲,以後所有的日子都要在監獄中度過,不,不行,怎麼可以,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眼神由原先的絕望轉成瘋狂,雙手被帶着手銬,瘋狂的拍打着鐵窗,雙目赤紅。
“周祁安,你不是說過我會沒事的嗎?你這個騙子,我要上訴,我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我沒殺人,我沒殺人。”
她聲音嘶啞,夾着絕望的悲鳴,周祁安甚至不敢朝她看一眼,心裡亂成一團。
程小雨跪在地上,嘶喊着:“周祁安,你快讓人來救我啊,我要上訴,我要換律師,我沒殺人,我沒有殺人,不能判我終生監禁,我不接受。”
“周祁安,你別走,你給我回來。”
周祁安狠心沒有回頭,走出去法院的時候,外面圍滿了記者。
“周先生,請問判決終生監禁,你們還會繼續上訴嗎?”
“周先生,聽說夫人沒有認罪,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周先生請問夫人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周先生……”
一連串的問題圍繞着他,周祁安心情惡劣到極點,陰沉的擡起頭,一個字也沒有迴應,助理已經提前將車開過來,他從人羣中掙扎出來,關上車門。
記者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當然不甘心,陸梅還沒出來,於是他們繼續守株待兔,站在原地等着。
不一會兒,看見她失魂落魄走出來的時候,又紛紛涌了上去。
“陸女士,請問對於你女兒的判決結果,你有什麼想法呢?”
“陸女士,請問你女兒殺了你丈夫,你會恨她嗎?”
“陸女士,女兒殺死父親,這是不是教育的失敗呢?”
記者們的問題咄咄逼人,陸梅情緒原本已經崩潰,被尖銳的詞語再次刺激到,發瘋一般盯着那個記者,奪過旁邊的攝影機砸到了地上。
“我女兒沒有殺人,都是你們這些人在亂寫,亂報道,你們還我女兒一個清白,你們都是害人的罪魁禍首。”
“陸女士,既然您女兒沒有殺人,那證據是怎麼來的呢?”
陸梅臉色猙獰,厲聲道:“假的,都是假的,我女兒不會殺人,她沒有殺人。”
她神情瘋狂又扭曲,胡亂說了一通,記者們紛紛認爲她是承受不住打擊,精神錯亂,標題又重新改爲女兒殺死親父養父,判決後母親崩潰,誰之過?
這一起惡性的殺人事件背後,還有許多細節,尤其是被害者的身份,兩家人錯綜複雜的關係,最後還扯出了驚天犯罪案。
程瀟瀟跟陸謹言再次成爲熱門話題,程嚴華死後都無法安息,報紙上日日幾乎都在談論此事。
陸梅最後被朋友從記者的包圍下拉走,但這已經不能組織他們腦洞大開,關於她精神錯亂,發瘋的消息如蒲公英的種子吹散在每一個角落。
陸老爺看到新聞的不同版本之後,差點氣到再次住院,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也元氣大傷,躺在牀上已經不能下牀。
他沒有對這件事情插手,最後卻演變成這可悲的結局,他陸家的女兒,外孫女,落一個這樣的下場。
阿梅自從出事後就沒來找過他了,父女關係,大概已經勢同水火,陸老爺內心不是不難過,但爲了公司,就算重來一次,也還是會做這樣的決定。
他老了,已經沒有能力像從前那樣替她們收拾殘局,這次該是她們自己承擔。
“大哥,你也別難過了,這件事情誰也沒想到,小雨那孩子太不懂事了,您可別氣壞了身子。”
從前他有什麼事情,都是陸梅在身邊陪着,現在換成了三嬸李玉梅。
“先吃藥吧,醫生交代要好好養着,可不能隨便動氣了,這些報紙我給你收起來,明天開始好好休息吧。”三嬸將藥跟開水拿了過來,嘴上還不忘記交代着。
現在陸振興輸掉那麼多錢,她再不討好陸老爺,萬一被趕出陸家,將來是真沒活路。
“現在外面的記者還在嗎?”
三嬸爲難的點點頭:“是啊,都在外面,看見一出門就攔着。”
判決書下來之後,陸宅就一直被守着,爲了採訪,這些記者幾乎寸步不離。
發生了這種事情,誰願意對外面交代自己的感受,好好一個陸家,風光的上流社會,因爲接連不斷爆出的新聞,成了人們恥笑的對象。
“你們儘量不要回應這些新聞,等熱度過去自然就散了,小雨現在的判決已經成定局,打電話給阿梅看看她怎麼樣了。”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管她死活,何況現在是她最艱難的時期,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次打擊對她來說等於是毀滅。
“大哥,這些我都知道,你要養好身體,別被這些事情給氣着了。”
陸老爺吃了藥,繼續躺在牀上,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這一次元氣大傷,很有可能是要離開的徵兆。
“明天將律師給我叫來吧。”
“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麼呢?”
陸老爺閉上了眼睛:“我自己活不了太久,要給你們做些打算。”
如果沒有立遺囑,到時候他一死,爭奪財產肯定要讓陸家繼續陷入動盪,他辛苦打下來的江山,可不能毀在了這羣沒用的傢伙手裡。
他雖然很不贊成陸謹言找這麼一個女人結婚,但公司還是得交到他手中,至於瑾年,給他一些容易打理的資產,股份之類,保障他下半輩子無憂。
其他人靠着分紅也不會過得太慘,公司在謹言手裡,他相信只會發展得更好。
三嬸一聽心裡就來了主意,這老頭子是要分家產啊,這麼快就開始叫律師。
“大哥,你身體還好着呢,怎麼說這種喪氣話呢。”
“你出去吧,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陸氏:
辦公室裡,沈清坐在陸謹言對面,敲定了最新的一個合作案之後,他推了一下眼鏡,將程小雨判決的結果簡單說了一遍。
陸謹言聽完,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問了一句周祁安有什麼動作。
沈清將調查結果放在了他面前:“這是他們公司的投資計劃,背後有銀河在支撐暫時我們沒辦法按照原來的計劃執行,不過也因爲受到程小姐的影響,他們公司最近備受困擾。”
“周祁安不是個愚蠢的人,他應該很快就會想辦法開始回購股份了。”
沈清說:“我的建議是暫時不要收購了,銀河在背後扛着,我們沒有勝算。”
陸謹言眼神沉了沉,半晌之後緩緩點頭:“就按照你說的那樣,暫時終止這個計劃,只要銀河那邊有任何變化,馬上跟進。”
“陸總,我們與其花費這麼多的精力在他的公司上,爲什麼不換一家來呢?”
陸謹言勾起一抹笑:“別人我還不感興趣。”
正因爲是周祁安的公司,所以他纔不想放過,他們帶給瀟瀟的傷害,遠遠不是一家公司的問題,周祁安這個人也同樣是他最爲厭惡的一類。
能忍耐到現在還不跟小雨離婚,也是算他有耐心,又或者是擔心輿論的譴責。
“陸總,現在公司大樓下,全部是記者,這件事情暫時恐怕熱度還沒退下來,夫人那邊……”
陸謹言正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他扶着辦公桌撐着身體,暈眩感襲來,剎那間竟然什麼也看不見,眼前景象全部變成一團黑暗。
“陸總,陸總怎麼了?”
沈清衝進去攙扶,陸謹言眨着眼睛,試圖想甩開那種可怕的黑暗,仍舊什麼也看不見,恐慌鋪天蓋地襲來,他用力扶着桌子邊緣,勉強站穩。
“沈清。”
“陸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吧。”
“不……我突然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搖晃了幾下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從模糊又變得明亮,彷彿剛纔那一片黑暗只是自己的錯覺。
“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是最近工作太辛苦,沒有好好休息嗎?”
他鬆開手,見陸謹言重新回了座位,確定他沒有什麼意外之後才鬆了口氣。
陸謹言揉着眼角,疲憊的說:“收購案的問題確實最近都沒有休息好,我果然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