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平面廣告拍攝下來,唐蘇倒也沒有很累,最新接觸的工作總是讓人比較的興趣盎然,攝影師直誇她外行人比內行人更有感覺,看着那些美美的大照,她心情很不錯的從絲襪公司出來。
這家公司位於市區,穿過這條街就有一條蠻不錯的步行街,那裡有很多可口的街邊小吃,她想起自己畢業之後已經很少吃街邊攤了,以前倒是常來。
見時間還早,不如就過去逛一逛,她沒有開車,選擇將車繼續停在地下停車場,揹着小包在高樓大廈的陰影下漫步朝步行街走過去。
冷昧從分公司視察下來,一眼就看到了正橫穿過馬路的女人,她纖瘦的背影很好看,整個人的感覺比起前些日子,顯得要輕鬆許多,花年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唐蘇,他激動道:“爺,要不要我過去叫住她,偶遇耶!”
“不用了!”冷昧落寞的擺了擺手,“她看見我,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狀態輕鬆了,讓她自由地逛一逛吧!”
“那我們……”花年請示他。
冷昧留戀的看了看唐蘇,又擡起手腕看了看錶,對花年他們幾個道:“你們先回公司,下班前的會議取消,改在明天上午,今晚你們都好好做做功課!”
說完,他就追着唐蘇走過的那條街走了!
花年撅撅嘴巴,笑道:“還說放她一個人自由一下,還不是忍不住要追過去麼?爺啊,愛就愛吧,不承認!”
冷昧站在她走過的路口,拿出手機給她打了電話,“你在哪呢?”
“怎麼?”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唐蘇緊張的回問聲,帶着對他的戒備和警惕,他苦笑了笑,他不過是想着很久沒跟她一起在外面逛一逛了,想借這個機會可以一起,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她已經戒備成這樣了。
他苦笑着道:“沒怎麼,只是問一問,看看需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了!”唐蘇冷淡的拒絕,筆直穿越着小巷,沒留意到她路過的巷子口,冷昧正站在那,看着她消瘦的背影。
他有些落寞的嗯了一聲,便收起了電話,慢慢循着她的步伐走過去,原來這條小巷子的另一邊,是一條步行街,這條主道他經過無數次,從來沒走進過這種小巷子裡,原來小市民們的生活也可以有精彩的地方。
他瀏覽着街道兩邊的小型商鋪,以及商鋪門外的大小攤位,有好多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小吃,因爲是下班時間,攤位前早早等候了很多人,都一臉饞樣地盯着攤主手中的美食。
不知道他的傻女人是不是也會這樣等候着,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她跑哪去了?
被她逃出視線,冷昧有點着急,大步走了兩步,就在一個寫着“臭豆腐”的攤位前看見她單薄的身影,以及她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狹長的眼眸一眯,莫鬆天,他怎麼會在這裡?
唐蘇背對着他,他只看得到莫鬆天的神色,姓莫的在用一種藏着癡迷的眼神盯着他的女人,嘴巴在動着說着點什麼,模樣還很討好,而唐蘇的背影輕輕晃了那麼幾下,晃得他心裡發慌。
腳步一挪,徑直走了過去,從身後親暱地摟住了女人的腰,“這麼巧,莫先生也在?回國了嗎?”
女人像是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猛地偏過頭來,看見是他神色微微彆扭了下,身體朝旁邊移了移,用比較低的聲音問他,“你怎麼在這?”
“路過!”的確是路過。
唐蘇眉毛一夾,怎麼會這麼巧,而且以他的身份,怎麼會來這種中低檔步行街?除非,他跟着她來的,那他剛剛那個電話……
“冷少也會來這種地方嗎?”莫鬆天挑了挑眉毛,目光落在他那身隨時可以買下這條街任意一家商鋪的西裝上,語氣有些嘲弄。
冷昧笑了一下,視線沒有離開過唐蘇,自然而然的吐出四個字,“婦唱夫隨。”
唐蘇冷笑,這就是承認他跟蹤她的事實了嗎?礙於莫鬆天在這,她不想場面再尷尬一點,保持着沉默。
比起她的拘束和冷昧的敵意,莫鬆天倒顯得很大方,指了指街邊的小桌子板凳,“冷少不介意,坐下來隨便吃點?”
他沒有解釋跟唐蘇是巧遇還是約會,唐蘇也沒有解釋,冷昧嘴角一勾,“好呀!”便大方坐在了明顯與他身高身份不相符的路邊攤前。
兩個男人都坐下了,唐蘇一個人乾站着會顯得更加尷尬,冷昧與莫鬆天的出現已經夠惹人注目了,她不想再惹人注目一點,便乖乖坐在了冷昧身邊。
對她選擇坐在身邊的動作,冷昧欣然一笑,打算不管她是刻意約莫鬆天還是偶遇,他都隨她喜歡,不再計較,起碼她現在表現得很合心意,莫鬆天這樣的男人,就該跟他保持距離。
莫鬆天點了三份臭豆腐,特意吩咐加辣,又熱情地去隔壁攤位張羅着什麼,唐蘇目光隨着他的動作而越來越深,冷昧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
只是在桌下,輕輕捏住了她的手,趁莫鬆天不在,低聲問她,“不跟我解釋嗎?”
“解釋什麼?”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若有所指的落在莫鬆天身上,唐蘇立馬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冷笑了一下,懶於解釋,“隨便你怎麼想!”
冷昧目光立刻皺了起來,“這就是你的態度?”
“你既然派人跟蹤我了,我是約他,還是偶遇,你不是一清二楚嗎?何苦來問我?你不相信我,我解釋也是枉然,何必!”唐蘇臉上的疏離冷淡,越發的濃郁。
冷昧被刺得無話可說,的確,不相信再怎麼解釋也枉然,他也乾脆選擇了沉默。
“只是不知道,堂堂冷大少爺紆尊降貴跑來這裡吃路邊攤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是在擔心什麼,或者想做點什麼,我覺得沒有必要,我們現在回去也行!”唐蘇用跟莫鬆天一樣嘲弄的眼神看着他。
這讓他極度的不舒服,可是對這個女人,他現在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因爲隨隨便便她就有比他大一百倍的脾氣要發,而且帶着一種恨不得立馬撕破臉皮離婚的意圖。
正說着,莫鬆天拎着幾樣小吃回來了,特意放在了唐蘇面前,那些東西冷昧都叫不上名字,唐蘇卻知道,那是她喜歡吃的。
以前跟莫鬆天逛街,有各式各樣的小吃都想吃,可擔心莫鬆天的錢包問題,她都忍着不敢多點,只買些便宜的吃,莫鬆天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想着有一天可以買齊所有她喜歡吃的東西給她吃,沒想到這一天來得有點晚,而且這樣的詭異。
她跟她的老公坐在他對面,而他已經是一個背叛過她,被她拋棄的男人,即便他現在可以買下所有攤位,他們都回不去了,這就是她!
後悔麼?自己知道而已。
他轉動了下逐漸有些溼潤的眼眶,一一將那些小吃打開,“嚐嚐看,味道還好嗎?”
唐蘇始終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讓人看不分明她的眼神,她拿起的筷子,夾了一塊臭豆腐放在嘴巴里,好久沒吃過這種特辣的東西了,一咀嚼就辣得滿臉通紅,熟悉的味道,當年放肆的青春感撲面而來,她頓時淚水直流。
莫鬆天心底一顫,沉默了,默默夾着各種小吃送入嘴裡,冷昧則拿着筷子,緊緊盯着她流眼淚的樣子,神色暗沉,眼眸深邃。
“呀,有這麼辣嗎?”臭豆腐老闆正好空閒,看見唐蘇的樣子,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這可是小莫點的,你們倆好久不來吃了,估計吃不慣這麼辣的東西了吧?”
莫鬆天勉強笑了笑,偷眼瞄了瞄冷昧。
冷昧整個人的氣壓更加低了,想起花年剛剛激動地說他和唐蘇偶遇,而這種帶着他的主觀目的的偶遇相對於人家心有靈犀來懷念過往的偶遇,顯得是多麼的可笑幼稚!
“隨着時間的推移,口味是會改變的,現在這些東西,她的確吃不慣!”冷昧微笑着,輕輕將唐蘇面前的臭豆腐推開。
老闆察覺出冷昧的神色不對,他連忙圓場道:“那,要不要來一份不辣的?”
“時過境遷,實在沒必要!”冷昧若有所指的冷笑道。
老闆趕忙走了,留下他們三人怪異的坐在路邊,莫鬆天被冷昧的話說得有些尷尬,他試圖拿其他的小吃給唐蘇遞過去,“嚐嚐這些,有甜的酸的!”
冷昧一隻大手將所有東西攔下,他臉露微笑,語氣卻犀利地如同一把尖刀,“她現在哪裡還吃得慣這些路邊攤,她的胃早就養刁鑽了!”
他們倆心有靈犀的懷舊偶遇,刺得冷昧心底發酸,說出來話自然也就跟着尖酸了,“唐家大小姐也算是千金,出來吃這種東西,估計也是違心對付吧,怕連這些小吃都供不起的人,怎麼供得起在其他高檔地方消費,只能勉爲其難地委屈自己而已!”
這句話,比尖刀還要犀利,一下子扎得莫鬆天鮮血直流,還連將壓在心頭的那口血吐出來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這個男人句句踩在了他的死穴上,他在他面前連戰鬥力是什麼都不知道。
唐蘇目光動了動,其實她知道,這麼多年了,這一點一直是莫鬆天的心病,被冷昧這樣毫不留情的戳穿,真的很殘忍!
“不過,你也太不珍惜了,願意壓低身段陪着你吃苦的女人你不珍惜,非要攀龍附鳳想一步登天,現在要想回頭,就等於是白日做夢,你要靠出賣肉體換來的東西,我可以輕輕鬆鬆就給她超你十倍百倍之多,你不覺得你還出現在她面前是一種笑話嗎?”
冷昧不急不緩的諷刺,有些殺人誅心的魔力,莫鬆天神色灰敗,一臉慘淡的坐在一邊,兩片嘴脣都白了,輕輕抖動着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死死捏起的拳頭,逼迫得全身都在發抖。
冷昧漸漸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你怎麼就知道那超十倍百倍之多的東西,就是我想要的呢?”一直沉默的唐蘇,突然間起身,輕飄飄丟了一句,轉身就離開了攤位。
莫鬆天身體一震,訝異地望着她的背影,一時間思緒亂成了一團亂麻。
冷昧濃黑的劍眉緊擰,眸光冷淡似刀地劃過莫鬆天的臉,有些孩子氣的威脅昭告着他對唐蘇的佔有慾,“別再讓我發現,你第三次出現在她面前,否則S市便不再歡迎你!”
他要將一個人逼得離開S市輕而易舉,莫鬆天知道也相信他會這麼做,他輕輕笑了一下,微微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冷昧冷哼了一聲,丟下幾張百元大鈔就走了,唐蘇吃了一片臭豆腐,要吃也得是吃他的,不可以吃其他男人的!
“唐蘇,你站住!”路口,女人走得飛快,也不看來來往往的車輛,那速度看得他都心驚膽戰,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扯了回來。
他太過用力,唐蘇踉蹌了幾步,跌入他的懷中,在人來人往的下班高峰期,路邊顏值超高的兩人格外惹人注目,唐蘇不喜歡在路邊拉拉扯扯,就任由他半摟着,壓低的聲音全是掙扎,“鬆手!”
“去哪?”冷昧擰着眉,她倒是脾氣大,剛剛被她一句話顏面掃地的人是誰?
唐蘇冷笑,“你說去哪?”她還能去哪?連出來隨意逛個街他都能跟着,原本想放鬆一下的好心情全都沒有了。
他極其討厭她這種疏離到無所謂的笑容,冷昧霸道將她一拽,“跟我回家!”
家?
對她來說,不是的!
但她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哪怕回他所謂的那個“家”,其實除了去那裡,她還能去哪裡?
見她沒有異議,冷昧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讓司機來接的時候,唐蘇已伸手攔下了一部的士,看着顯得有些破舊的普通車,冷昧眉毛下意識的皺了皺,還是在唐蘇上車後,彎下高大的身軀,坐了進去。
他僵着臉,神色有些彆扭,微皺的鼻子昭示着他對這部車的嫌棄。
“二位,去哪?”司機大哥熱情地招呼。
唐蘇閉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沒說話,冷昧眉毛皺了皺,“月半灣!”
“好叻,二位坐好,馬上就到,不過這下班高峰期,可能有點堵,不着急吧?”司機發動了車,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兩人,這兩人氣度不凡啊,住得起月半灣還來坐的士,瞧這樣子是鬧彆扭了!
“你開你的!”冷昧素來不是話多的人,他的身份也造就了他不願也不能跟陌生人太多的廢話,他冷淡的拋出四個字,司機自動屏氣斂聲。
這一路,車都在慢慢悠悠的前進,又遇上堵車,冷昧的耐性盡數被磨滅,當他恨不得立刻下車時,發現一直偏着頭朝向窗外的女人似乎睡着了,柔軟的身體輕輕朝他倒了下來,頭枕在了他肩膀上。
她清雅的體香鑽入鼻間,所有的不耐煩一掃而光,他不敢亂動,生怕把她吵醒,到那時,她就不會像這樣肆意地靠在他身上了。
前面又堵車了,司機回過頭來,想向他們解釋一下,免得他們覺得不耐煩到時候投訴他,他剛要說話,就收到冷昧一個噤聲的眼神,看見他肩上靠着的女人,他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是咯,小兩口好端端的,吵什麼架?
唐蘇這一睡,睡得很沉,她似乎有坐車睡覺的習慣,應該特別是有人給她靠着覺得安全的時候吧?只可惜,他每次出門都是開車帶她,這樣兩個人坐在後車座的時候比較少,要不然可以多享受幾次,這樣被她靠着的時候。
他垂着眸,仔細打量着她,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可以這麼近距離的看她了,他不想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她真的瘦了很多,本來就小的臉現在一個手巴掌就能全部被遮住了。
她眼角下有一圈青色,是最近睡得不好嗎?
就是不想她睡得不好,他才強忍着抱她的衝動,獨自一個人睡在書房,如若不然,說什麼也不過放過跟她同牀共枕的機會,哪怕什麼都不做,就那樣躺着。
在夢裡,她的眉心都輕輕擰着,直到車緩緩停在了別墅外,她也沒有醒,今天工作很累嗎?冷昧有些心疼,他從來就不希望她出去工作,在外工作時要吃苦受氣的,除了他的氣,他不允許她受任何人的氣!
她應該很久沒睡得這麼沉了,冷昧不忍心吵醒她,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遞給了司機,示意他隨意在這裡轉幾圈,車速儘量平穩一點,拿到那一疊已經超過他兩天薪水的酬勞,的哥的嘴都快合不攏了,今天可算是賺大發了!
唐蘇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觸到了一塊僵硬又帶着點柔軟的溫暖角落,還有着好聞的味道,她貪戀地蹭了蹭,嘟囔着睜開了眼睛,朦朧當中她看見冷昧在朝她笑,那笑很溫柔。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們還在出租車上,而她睡着了,還靠在了冷昧的懷裡,剛纔那蹭來蹭去的地方,就是他的胸膛,他用一隻手託着下沉的腦袋,讓她睡了一路。
她尷尬地扭過了頭,輕輕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問的卻是司機,“還沒到嗎?”
“早就到了,是你家這位,看你睡的香,不忍心吵醒你,讓我隨意在這附近轉幾圈,等你什麼時候醒,就什麼時候送你們回家!”司機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裡,笑得很歡快,“要我說啊,他對你啊,可算是真好,哪個男人能有這麼細心的?”
唐蘇冷着臉,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便乾脆繼續沉默。
“姑娘,兩口子哪有一點矛盾都沒有的?吵一吵鬧一鬧,這日子還得繼續過,生活可不是偶像劇啊,有那麼如意的,不過我看啊,這位先生的長相,比偶像劇還給力呢!”
唐蘇更加尷尬,他們倆的這點彆扭,就看起來這麼明顯嗎?一個完全沒有交談的人,都看得出來兩人貌合神離了?
日子的確還得繼續過,但不是非得繼續再跟同一個人!
“好了,靠邊停車吧,這裡離家不遠了,我們走回去,活動活動?”冷昧這話,是在試探性的問唐蘇,她睡了這麼久,走一走也好,而且這邊綠化做得很好,夕陽西下的時候,空氣很涼爽。
唐蘇巴不得立刻下車,逃避這尷尬無比的地方,車一停下她飛快竄了出去,朝前面大步走了很遠,才放鬆下步子,而冷昧很久都沒有追上來,她詫異的回頭看了看,發現他正在以一種很奇怪的步伐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