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蘇沒有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有時候他的怒火,她是有些害怕和忌憚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從昨晚聽見那些話開始,她一點都不害怕了,她只想着,要傷就傷徹底了,給她離開的最大決心,免得再繼續糾纏下去!
“我要去確定他有沒有受傷!”她平靜而執拗,“他傷了,是爲我傷的,在我看來我不值得他如此,所以不去看他,我良心上過不去!”
“你去看他,我心裡過得去嗎?”她太過平靜的倔強,讓他生出些慌亂來,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我不准你去!”
“冷昧,”她低笑了一下,擡頭看着他,“你跟我說,冷歡爲了你受過很多傷害,你不對她好,不寵着慣着她,你一輩子都不會心安,因爲你覺得欠他的,那我對皇甫尊,我只是去看一看他是否受傷,因爲他傷了,是因爲我,僅此而已,你說你心裡過不去,你說你不准我去,那我呢?”
她緩緩一笑,“我跟她同時落水,你救了她,因爲你欠她的,打雷下雨,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別墅裡,你去找她,因爲她害怕,她跟你說,如果沒有我,你會試着娶她嗎?你沒有回答,我想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會娶她,因爲你欠她的!”
“那我呢?我欠了誰的!”她驟然拔高的聲音,夾雜着隱忍了太久的壓抑,她看着他,目光頭一回這麼咄咄逼人,“我問你,我欠了誰的?憑什麼,你給我標準,必須要我做到,而你卻肆無忌憚的踐踏!”
“她爲了做了那麼多,是不是這一輩子,我們中間都要有個她,如果她這一輩子都不能不愛你呢?那你是不是終有一天要扔掉我,跟她結婚?與其這樣,不如早點結束,我覺得受夠了!”
很多事情,可以理解,但是不一定能夠接受,尤其是看着自己愛的男人,對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那麼好,而那個女人愛他愛得要死,旁觀者清,可讓當局者怎麼去接受?
聲音落下,她深呼吸了幾口氣,想調整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其實沒必要這麼歇斯底里的,她苦笑了下。
連空氣都安靜下來,耳畔似乎還回蕩着她無力承受的控訴,冷昧擰着眉,靜靜看着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他以爲她該理解接受的。
看了他一會,一如既往的看不懂他深邃的眼眸,她拿起包轉身離開。
冷昧呆呆站在公寓裡,目光落在那一桌子飯菜上,洶涌的波瀾在他眸中炸開,他猛地伸出腳,狠狠踹在桌上,砰的一聲巨響,桌子倒地,所有的佳餚打碎成一片狼藉。
唐蘇邊開車,邊給皇甫尊打電話。
那邊電話一接通,一個盪漾的聲音帶着輕佻的愉悅傳了過來,“寶貝兒,終於想起我了?我還以爲你宿醉醒來,記憶裡不會有我的存在呢!”
“你在哪呢?”聽見他的聲音,壓抑在心頭上的陰霾,似乎都被一道妖魅的陽光給驅散了,唐蘇嘴角勾起了笑。
“月半灣別墅。”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趕緊過來,有好吃的!”
“別墅?”唐蘇愣了一下,“你沒受傷嗎?昨晚的槍聲……”
皇甫尊滿滿的不悅,“蘇蘇寶貝兒,在你心目中,我就這麼弱嗎?我哪次在他手底下受過傷啊?哪次不是我佔了上風,結果又因爲你一敗塗地!”
唐蘇滿臉黑線,這些男人都在計較些什麼呢,不過沒受傷就好,她咧嘴笑笑,“我住在月半灣公寓,我去找你吧,見面再說!”
他的別墅她去過,在凌昊晨隔壁,上次他還在他別墅裡看見她落水救了她一命,唐蘇不禁在想,電視劇裡的男主角,不都是英雄救美的那一個嗎?
難不成,冷昧根本就不是她的男主,只不過是個渣男配角而已?
車開到別墅,皇甫尊已經等在門口了,吩咐人幫她停好車,他紳士地扶她下車,“沒吃早餐吧?”
“嗯。”她笑,“餓了!”
“昨晚,冷昧就沒照顧你?你醉得跟一頭豬似的!”他說着,眼神裡還故意帶着點嫌棄,“還好沒吐在我身上!”
“拜託,我昨晚哪有那麼醉,我都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好嗎!”
皇甫尊挑起好看的眉眼,“那你說說,昨晚發生了什麼?”
“昨晚啊,是哪個號稱憐香惜玉之王的男人,強行讓屬下把一個大美人從階梯上踹下去了?”唐蘇笑眯眯的,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有一絲幸災樂禍。
“不是好人!”他點了點她鼻尖,罵道。
他靠得有些近,都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唐蘇沒有覺得有多侷促,反而安安靜靜的站着,衝着他笑,陰霾的心情終於得以緩解,這種心情自然是極好的。
他睨了她一會別過頭去,“別對着我笑,我怕剋制不住吃掉你的衝動!”她就是笨得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
兩人進了屋,在露天的花園裡,擺着一張精緻的小桌,上面有美味可口的素粥和一些點心,兩人就坐在那用餐,暖暖的冬日陽光灑下來,唐蘇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好飽哦!”
皇甫尊抱着胸口看她,“冷昧不是廚藝極好的嗎?怎麼沒給你做早餐?難道,他昨晚帶你回去,就把你丟下了,所以你纔可以自由出來找我!”
那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對冷昧的鄙夷,就差沒直接罵他渣男了。
唐蘇好笑,“你好像對他很不滿啊!”
“我當然不滿了,他用婚姻霸佔着我的女人,又不對我的女人好,我對他是極度的不滿,要不是有所顧忌,我真想一槍崩了他,然後把你搶過來!”
她更覺得好笑了,託着腮幫子看着他,“誰給你說過,你殺了他,我就會跟着你了?我們只是朋友啊,你想太多了!”
“是嗎?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保證我會比他對你更好!”他俯下身來,灼灼盯着她的眼睛,冰藍色的眼眸糅合了溫暖的陽光,看一眼都會讓人沉醉。
唐蘇眨着眼睛避開那致命的誘惑。
美男計再一次失敗,皇甫尊無趣的倒回在藤椅上,萬分後悔的咬牙道:“早知道就藉着昨晚絕好的機會殺了他,你就不用這麼躲着我了,好歹可以試着接受我的好嘛!”
“昨晚?”唐蘇擰起眉心,她想起冷昧憤恨的眼神,質問她爲什麼就認定是他動的手,“難道,昨晚的槍是你開的!”
“嗯,沒錯!”皇甫尊大方點頭,似乎開了一槍這件事,在他眼裡不過是打了個響指那麼簡單,“我崩了他的幻影,早知道直接崩他了!”
那個後悔啊!
唐蘇看着他悔恨不已的樣子,滿腦子的黑線,一時間無語了。
“怎麼?你心疼了?”皇甫尊不滿的瞪着她。
她搖搖頭,聳肩道:“我以爲是他對你開的槍,一大早起來跟他吵了一架,我就跑出來了!”
皇甫尊看着她半晌沒說話。
她奇怪,“這麼看着我幹嘛?”
“我在感動呢!”他很正經的嘆了一聲,“沒想到,你這麼在意我,早知道讓他開搶好了!”
一會一個樣,唐蘇對這些男人偶爾比孩子還幼稚的想法征服了,“難怪,我錯怪他的時候,他那麼生氣,原來是心愛的幻影被你給崩了!”
“何止是幻影……”皇甫尊正想嘚瑟,突然止住了,嚴肅的看着她,“如果,我傷了他,你會怪我嗎?”
“不會!”看冷昧的樣子,就算受傷也是輕傷,他傷他這麼多次,他受點輕傷有什麼,她斬釘截鐵的說完,又眯了眯眼睛,“你不會真的傷了他吧?”
“你不是說不會怪我嗎?”皇甫尊委屈的眨眨眼睛,桃花眼帶着電流襲向她。
唐蘇妥協,“我不怪你,不過他會不會怪你,我就不知道了!”她沉默了一會,“你傷了他哪裡?”
“還是關心他呢!”他酸溜溜的笑了一下,“放心,一點皮外傷,子彈從他手臂擦過,碎了幻影的前風窗!”
“又是前風窗?”唐蘇當即笑了,“你知道嗎?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用酒瓶子砸碎了他的前風窗!”
望着她靜靜笑着的樣子,眸底藏着一絲對過去的懷念,皇甫尊勾在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拉扯不出來了,他默默看着她,看着她慢慢發起了呆,他突然伸手握住她微微冰涼的小手,“唐蘇。”
她驀然擡首,觸到他炙熱的眼眸時,有些微微的慌亂,她害怕這麼認真的他,要說出什麼話來,讓她難以拒絕,正侷促時,手機突然響了。
如果你過得不好,就到我身邊來吧,讓我對你好,讓我疼愛你一輩子!皇甫尊到了嘴邊的話,不得不暫時嚥下,看着她慢慢接起電話。
電話是冷昧打來的,唐蘇調小了音量才接起電話,她怕冷昧說的話讓皇甫尊聽見,到時候更添尷尬。
誰知道,冷昧的聲音竟然很溫柔,“看完了嗎?我去接你回來好不好?”
一下子叫唐蘇更加不知所措,她看了看對面灼灼看着她的皇甫尊,覺得這個時候再繼續待下去貌似也不太好,若不讓冷昧來接,誰知道他會做什麼。
她想了想,“好。”
“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就到!”他聲音裡有難以掩飾的喜悅,彷彿她答應讓他來接,是一件多麼能夠讓他開心的事情。
唐蘇想了一下,“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開了車,我自己回去就行,放心,我馬上起身出發!”
“我想去接你,不是怕你不馬上回來!”聽着她刻意的強調,冷昧才覺得自己在她心裡,是有多小肚雞腸,他放緩了嗓音道:“我想跟你一起去逛逛街,然後買點菜,我給你做好吃的!”
他們極少去逛街,唐蘇甚至想不起來,兩個人特意去逛街的時候,她本能想要拒絕,這個時候去做那種只有深情眷侶之間才能體會到甜蜜的事情,只會讓空蕩蕩的心裡,更加的無處着落。
“我有點累,我想回去休息!”
“蘇蘇,”他悵然若失的喚了她一聲,又壓低了姿態道:“陪我去好不好?”
他鮮少如此,就算是剛結婚那會兒,他雖然溫柔,但從來霸道,若是放在之前,她可能會欣喜會感動,拒絕的話剛到嘴邊被他堵了回來。
“就快過年了,按照規矩禮節,我們該回家給爸媽辭年的,你難道不想陪着我去挑禮物嗎?”他語氣很有耐心,好像一整天的時間,就只要陪着她。
“是啊,年關了,你公司那麼忙,還是算了吧,我自己去買好了送回去就好!”現在這個狀態,她沒辦法在父母面前裝恩愛,怕自己裝不好,被父母看出端倪來,“我爸媽會理解的!”
“蘇蘇!”冷昧終於極了,語氣瞬間冷硬下去,他緩了一會兒,又極力抑制,“好了,等你回來再說,我在門口等你!”
現在,人還在另一個男人那裡,說這些都是沒用,人回來了,去不去可由不得她了!
唐蘇收起電話,就觸到皇甫尊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撐着下頜看着她,“他很愛你的樣子!”
“你也說了,只是樣子!”她苦笑起身,“我先回去了,下次再約吧,不用送我了,我有車!”
說完,她就走了,皇甫尊坐在椅子上,甚至沒有去送她,只呆呆看着桌上吃得不剩多少的點心,慢慢拿了一個她很喜歡的那種放在嘴裡,眉毛皺起,太甜膩了,他不喜歡,但還是很認真的一口口咀嚼,嚥了下去。
冷昧掛斷電話,收拾好一地的狼藉,還未出門就聽見她開門的聲音,他趕緊洗了手迎上去,“怎麼這麼快?開車也不知道慢點!”
唐蘇刻意開得很慢了,免得他知道皇甫尊就住在附近,非要逼着她搬家,其實她挺喜歡這套公寓的,她只看着他,沒有說話,目光掃了掃恢復原樣的餐廳,但總能察覺出什麼不尋常,又看不出來什麼。
“出去逛逛?”他試探着問她。
她搖了搖頭,一臉的疲倦,“改天吧!”她擡腳,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她想回房間躺一躺。
冷昧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往身邊拉了拉,眉宇間已經染了些不悅,他還是在隱忍,“陪我去吧,我已經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以及應酬!”
“我真的不想去!”唐蘇沒有半分退讓。
一而再再而三的果斷拒絕,已經把冷昧的耐心磨得一乾二淨,“別鬧了,行嗎?”他幾時這麼低聲下氣過,她怎麼可以半點的機會都不給!
“我不是鬧,我是累了!”她看着他,“能不能,不要你非要做什麼就必須要做什麼?有時候別人不一定想要!”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才緩了神色,“好,你累了,我陪你睡覺,可以嗎?”
她想拒絕,男人已經跟着她進了臥室,知道趕不走他,她換了衣服躺下,他立刻也跟了上來,“昨晚,我也沒睡好!”
她喝醉了睡得很沉,沒有鬧也沒有吐,他還是不敢睡,一直守到她快天亮了,纔在她身邊躺了一會,想着她可能會餓,便早早起牀出去買菜回來做給她吃,結果她半口都沒吃。
他向來不是脾氣暴躁的人,她轉身走開那一瞬間,他根本忍不住踹翻桌子的怒氣!
一躺下,就自然而然地去抱她,還沒碰到她,就被她直接推開了,他目光驟然冰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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