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頭還疼嗎?”吃過飯,冷昧又端了水果擺在縮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關切問道。
唐蘇很不耐煩地看了看他,“請你有做客人的本分好嗎?主人都沒有動,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們家的廚房轉來轉去的!”
“嗯,我也覺得,那你作爲主人,就陪客人看看電視吧!”說完,冷昧自顧自地坐在了她旁邊,拿起了她放在手邊的電視遙控。
唐蘇一個白眼,起身就回了房間,還沒來得及把門給關上,冷昧就如同一條泥鰍一樣滑了進來,她怒道:“你進來幹嘛?”
“進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冷昧厚臉皮地將門一關,還順手打了反鎖。
“我能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你莫名其妙吧,你起開,我要出去了!”兩個人這樣呆在一個房間裡,她感覺到一種侷促不安的尷尬,想推開他出去。
卻被他一把扣在了懷裡,他力道很用力,唐蘇一下子就撞到了他胸口上,兩人親密地貼在了一起,她氣得猛錘了他一拳,“你到底想幹嘛?放開我!”
“我不想幹嘛,我只是希望你能用平常的態度對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拒我於千里之外?”冷昧扣住她的手,緊鎖着眉心看着她。
唐蘇好笑,“那你要我怎麼做?每天對你笑臉相迎嗎?還是巴巴地貼上去?”
“是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吧?”冷昧苦笑,“我都每天笑臉相迎,每天這麼巴巴地貼上來了,可以說是卑微到了谷底,你一個好臉色都不給我,我也沒有任何抱怨,還不夠嗎?”
唐蘇說不過他,別開臉不想看他。
是不想看他,還是不敢面對他,不敢面對內心的想法?
冷昧伸手將她的臉板了過來,深邃的眼眸靜靜凝視着她,唐蘇被他這種眼神看得心亂如麻,她掙脫了出來,“我現在不想談論這個問題!”
“那你現在想談什麼?”他不再強迫她看着他,卻霸道地一直抱着她,不肯讓人從懷裡掙脫,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抱着她了,怎麼肯鬆手?
“我打算過了週末就向公司提出辭職申請,在工作交接完了之後,我會辦理回國的手續,但是我提醒你,選擇回國與你無關,也請你不要因爲我的這個選擇,找任何理由來騷擾我,以及我的家人,如果你做不到,我不會回去!”
冷昧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可真是會折磨我,你明明自己想回國,也早就決定了要回去,結果還要拿這個來威脅我?我真是欠了你的了!”
“你答不答應?”唐蘇避開他的手,仰着脖子無賴道。
“答應,答應,我什麼時候敢騷擾你了,這麼對你你都毫不留情的,我敢嗎?”冷昧無奈地靠近了她,用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摩擦了幾下。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你立刻馬上鬆開我,然後離開我家,這纔是你的承諾!”唐蘇也不掙扎,只冷靜說道。
冷昧一怔,方纔明白自己上了當,他略顯落寞地看着她,“就不能讓我留下來吃個飯?來美國這麼久,還沒好好在這裡吃一頓飯呢,馬上你們就要回國了,我只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在你住了這麼久的地方多待一會兒了!”
她離開了整整兩年,他這次過來,就是想走遍她這兩年的腳步,看一看她到底過得好不好,親身體驗一下她走過的兩年異國歲月,甚至爲此他放下了冷氏集團的一切事務。
“這算什麼留下來吃飯的理由?”唐蘇躲開了他的靠近,儘量離他遠了一些。
“在你家吃個飯還需要理由嗎?且不說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算我們只是S市的舊識,異國他鄉難得相逢,難道不可以留在你家吃一頓麼?”
她對別人尚且和善,怎麼現在單單隻對他這麼嚴苛呢?他到底是該感到慶幸,他總算是在她這兒有點與衆不同了,還是該感到悲哀?
唐蘇有些動搖,卻不肯鬆口。
冷昧緊擁着她,無奈地在她耳畔輕輕摩擦着,他懇求低喃,“讓我多陪你一會兒吧,我怕回了國,你不肯見我!”
唐蘇猛地心頭一緊,不知是因爲他這個動作,還是因爲他竟然這麼瞭解自己,她狠狠用力一把推開了他,兩人靠在一起久了,突然這麼分開,居然感覺到了微微的涼意,她苦澀一笑,她竟然還懷念着他的懷抱,但這個懷抱真的還可以依靠嗎?
“你是我爸媽的客人,由他們定吧!”唐蘇躲開了他,準備開門出去。
冷昧按住了她的手,手掌收緊將她握在了手心裡,“如果可以,給我說說,你在美國的生活吧?你就當我是許久未見的朋友也好!”
唐蘇手腕一抖,剛要收回,已被冷昧拉了過去,他將她拉到了窗前,霸道地衝身後抱住了她,“你看窗外,那顆桂花樹,應該是你喜歡的吧?打開窗戶就能聞得見,跟我們……”
“冷昧!”唐蘇皺着眉打斷他,想從他懷裡出來。
他卻異常的固執,非要將她抱在懷裡,他靠在她耳畔苦澀低喃,“我有太多身不由己,我原想着留在美國,一直等着跟你一起回國,沒想到公司實在由不得我了,已經錯過了幾單大生意,現在董事會鬧得不行,花年已經抵不住了,我最遲後天就要走!”
“我幻想着,你能帶着我一起體驗體驗你這兩年的生活,由你親口跟我分享你在這裡的喜怒哀樂,可終究還是隻有我一個人,在別人口中聽到你的生活,然後一個人去走一走看一看,今天可不可以爲我破個例,我馬上就要回國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打擾你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神懇切,唐蘇心裡一陣凌亂,她躲閃着他的目光,他卻硬是不肯放過她,“這一點點,都不願意給我嗎?”
“冷昧,我們……”唐蘇有些猶豫了。
他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脣,柔聲道:“不管我們現在怎樣,還有多少的糾纏沒有理清楚,今天,就給我一天時間,讓我們放下芥蒂,就跟朋友一樣,聊一聊你這兩年的生活,好不好?難道,這兩年的喜怒哀樂,你真的不想跟人分享分享嗎?”
想,她如何不想?唐蘇一陣苦笑,在夢裡她都幻想着可以毫無芥蒂地跟一個人聊一聊,而模模糊糊的,那個人好像就是他。
看出她的動搖,冷昧乘勝追擊,“你現在,連這點灑脫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是啊,她一向還算灑脫的,怎麼一面對感情,就扭扭捏捏了呢?她深吸了口氣,“好呀,就一天時間,你明天就回去!”
“好!”冷昧欣慰一嘆,寵溺道:“什麼都聽你的!”
他這種語氣,讓唐蘇有點不安,“冷昧,你別……”
他卻突然伸手堵住了她的嘴巴,“別說其他的了,說說這房子是怎麼找到的?住得還習慣嗎?”
“房子是童笑找到的,住得還不錯吧,之前跟她一起住,後來她結婚了,也就搬走了,對了,童笑生孩子了,是個小男孩,叫韋小寶!”
說到小寶,唐蘇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她似乎很喜歡孩子,說着這個孩子的一點一滴,說到最後,話一下子又收住了,她看了看窗外,輕輕嘆了口氣。
或許,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吧?冷昧心猛地一疼,扯得五臟六腑都痛了,他伸手將唐蘇圈入了懷裡,疼惜道:“被你說得,我都很想見見他了,可惜我要回去了!”
“你想見他嗎?要不我們下午過去擺放一下吧,過段時間我也要回國了,估計以後會很少見了!”唐蘇突然也想見韋小寶了,她是他的乾媽,卻已經把對失去孩子的虧欠,極力放在了他身上,童笑有時候還感慨,唐蘇對小寶比她還有耐心。
冷昧柔軟一笑,“好呀,只要你願意,我求之不得!”
“只是,我們倆一起去,好像有點奇怪吧,到時候我該怎麼向童笑解釋呢?”唐蘇託着腮,思索着。
“你就說,我們在玩舊情復燃的遊戲!”冷昧看着她苦惱的樣子,一下子就笑了。
唐蘇皺了眉,“我不會又上了你的當吧?”
“怎麼會?哪來那麼多當給你上啊,時候不早了,你爸媽也該回來了,我們去客廳候着吧!”冷昧摸了摸她的腦袋。
“說得誰挺喜歡跟你同處一室的樣子!”唐蘇哼了一聲,率先出了門,她往沙發上一坐,吃起水果。
冷昧則默默進了廚房,不知道在裡面搗鼓着什麼,等爸媽回來的時候,他圍着圍裙出來,熱絡地叫着,“爸媽,廚房的都準備好了,買了什麼食材給我吧,今天給你們做點好吃的!”
他不是第一次在她家下廚,蘇鳳還是狠狠欣慰了一下,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還有幾個會煮菜的,而且煮得這麼好,還願意煮的,實在難得至極啊!
蘇鳳高興地答應着,“那我們就巴不得了,你的手藝我可是饞了兩年了!”
“那今天我就多做幾個菜,以後你們回國了,如果願意的話,只要有空我就過去解解你們的饞!”冷昧溫和笑道。
“那最好不過了!”蘇鳳喜上眉梢。
唐華明卻轉身看了女兒一眼,打算回國的事是告訴冷昧的,還是因爲冷昧才決定的?
接收到他的眼神,唐蘇聳了聳肩膀,示意他過來坐,唐華明坐在她身邊,笑道:“我老了,可看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事了,什麼事情你心裡有數就行,我和你媽沒有任何意見,但只有個小建議!”
“建議?”唐蘇問。
“蘇蘇啊,這時間一年一年的過,眼看着你都快三十了,是該好好想想這一輩子的大事了!”唐華明看了眼廚房。
“我有在考慮啊,有在好好想想啊,只是還沒有想清楚而已,爸,你覺得我跟他還有可能嗎?”唐蘇疑惑道。
“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到了感情的事情上,你就笨了呢?你看看他的態度,再想想你的心,你覺得有可能嗎?你們之間,並沒有現實上的阻礙了,只是你心裡還有些介懷以前的事情吧!”
唐華明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爸爸說的大事,不僅僅是婚姻的事情,還有孩子的事情!”
“爸!”一提到孩子,唐蘇就打斷了他。
唐華明嘆道:“孩子這件事情上,是爸爸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我和你媽啊,心裡也有一個疙瘩,總想着能好好補償補償你,我們心裡堵着,又不敢說……”
“爸,照顧你們是應該的,孩子的事情,你們一點責任都沒有,你們千萬別這麼想!”唐蘇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竟然從來不知道爸媽心裡這麼自責。
“我們,你別擔心,只是你要想想自己,這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得很快,再拖幾年年紀大了,我和你媽也年紀大了!”
“爸,我知道了!”
唐蘇一陣慚愧,她竟從沒有想過這一點,在上一輩人的心裡,傳宗接代是大事,她從來只想到自己,沒有想過爸媽是不是想抱外孫了,他們照顧着她,從來沒有提,她也就真的沒有想。
“你們父女倆又在說什麼呢?看把我女兒教訓得臉色怎麼這麼差啊,我可不允許的!”蘇鳳從廚房出來,笑着走到客廳,看她眉開眼笑的樣子,顯然是心情相當不錯。
“我哪敢說什麼呀,你看看你,一臉高興的樣子,你女婿讓你那麼滿意嗎?”唐華明打趣道。
“滿倒是滿意,是不是長久的女婿,還要看你女兒了!”蘇鳳笑看着唐蘇。
“媽!”唐蘇嬌嗔道。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啊,就別坐在這了,天天要我們伺候你的,今天去廚房幫忙,也伺候伺候我們兩位老人,讓我們享享清福吧!”蘇鳳一把拽起她,將她往廚房推去。
“哎呀,媽,我去不就行了,你別這麼着急嘛!”唐蘇手裡還拿着正在剝的橘子,被蘇鳳一路推到廚房門口,以爲她就此罷手,誰知道她卻猛地將她一推,她一個踉蹌,撲向了正在洗菜的冷昧。
冷昧一個回身,將她抱在了懷裡,她手裡拿着橘子沒辦法站穩,只好結結實實撲在了他懷中,頓時紅了臉,蘇鳳笑嘻嘻地就走了。
唐蘇勉強站穩後,冷昧在她耳邊笑道:“小心點!”
“你到底給我媽灌輸了什麼思想!”唐蘇推開他,轉身站好。
冷昧神秘一笑,“我還需要給人灌輸思想嗎?我往廚房一站,魅力自然無限!”
“你少自戀了!我爸媽買你的賬可不代表我也會買你的賬!”唐蘇沒好氣道。
冷昧好脾氣地點點頭,笑道:“至少,今天你買的賬吧?我們可是說好的,來,過來把這青菜洗了!”
他若不吩咐她,她站在廚房還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現在得了一份差事,倒還覺得呆在廚房自在點。
冷昧做菜很精緻,從選材到入鍋都必須是他親自經手,看他今天做菜的樣子,倒好像是很久沒下廚了,記得那時候,每次一有時間,他總是會下廚。
第一次看他下廚的時候,她還嚇了一跳,爸媽也是很大的驚喜,誰能想到一個這樣優秀的男人連廚藝也這麼優秀呢?
“別發呆了,差不多可以吃了,出去準備碗筷,今天讓爸媽享享清福!”
唐蘇被他輕輕拍了一下,才醒過神來,原來自己看他,看得發起了呆,她微微羞紅了臉,轉過身去,看見客廳裡爸媽正在看電視,吃着水果清閒的樣子,很是享受呢!
若不是冷昧在這,估計這會兒在廚房忙碌的會是他們倆,相比較起來,她這個女兒都不知體貼孝順了,想到這兩年爸媽跟着她在美國吃的苦,她一下子溼潤了眼眶。
見她杵在那兒不動,冷昧湊過去一看,就看到了她眼角滑下的一滴眼淚,他趕忙用乾淨袖子給她擦了,“別想多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照顧他們,你若不會煮菜,我來!”
“冷昧,若論孝順,我不如你!”唐蘇吸了吸鼻子,感慨道。
“我們的心是一樣的,只是我失去過,更懂得珍惜,更知道該怎麼做而已,你有你的孝順,剩下的,我替你補上!”他垂着頭凝視着她,溫柔衝她微微一笑。
唐蘇的眼淚瞬間就決堤了,她猛地撲到了冷昧懷裡,壓抑着哭聲,道:“對不起,我替我舅舅真心的跟你說一聲對不起,當年若不是……現在你也可以這樣孝順着自己的父母的!”
“只要我們在一起,你的父母不就是我的父母嗎?一樣的!”冷昧揉了揉她的頭髮,“別哭了,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他們,要怪的人也已經受到了懲罰,當初我要是……”他苦苦一笑,“我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別說了,既然過去的事,連你都不在乎了,我還記着做什麼,就算記着又能怎麼樣,你父母回不來了,我們的孩子也回不來了!”說到孩子,唐蘇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冷昧心疼不已,他緊緊摟着她,一個勁地低喃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都是我錯!”
唐蘇埋首在他懷裡,壓抑在心裡的話,終於顫抖着說出了口,“不是沒有怨恨過你,怨恨過冷歡,更怨恨過我自己,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這兩年偶爾午夜夢迴,我還能真切地感覺到孩子從身體裡流失出去的痛,哪怕當時我並不知道,當時感覺不到,後來卻漸漸感覺到了,那麼真真切切!”
他緊擁着她,修長的手指也在瑟瑟發抖,彷彿那痛就痛在他的身上,而他無奈不能幫她減輕一分,他沙啞了嗓音,“蘇蘇,那個孩子是我的,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你有部分的痛是在身上,而我的痛全都在心裡!”
是啊,那個孩子,除了是她的,也是他的,失去的是他的父母和孩子,他卻在反過來安慰着她,一個男人可以有的胸懷,原來可以這麼大!
她抹去了眼淚,從他懷裡擡起了頭,勉強扯了扯嘴角,“算了,別提過去了,都忘了吧,重新開始!”
“你是說我們重新開始嗎?你願意跟我重新開始?”冷昧黯淡的眼眸亮起了一抹光澤,他萬般期冀地望着她。
唐蘇突然有點想笑,“你這麼高興幹嘛?我只是說重新開始,可沒說必須要再一次嫁給你,好不好!”
“你願意重新開始,我就有機會再次擁有父母和孩子,失去的都可以彌補回來,你說我高不高興?”冷昧揚着嘴角,誠摯一笑。
他那一笑,唐蘇的心突然跟着動了一下,也許這也是她再次擁有孩子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