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踩空的瞬間,一聲尖銳的驚叫刺破耳膜,落空的身體朝後仰倒的時候,唐蘇幾乎是一陣昏眩,她的孩子!
她瞪大了雙眼,看着冷歡在尖叫,那尖叫聲是在她踩空的瞬間發出來的,這似乎發出得太快了些,她知道沒有人可以幫她救她,她循着身體的本能雙手亂抓,只要能抓到一樣不讓她滾下樓梯的東西,她不在乎那是什麼。
刺痛,從手心傳過來,她倒在了樓梯上,落地的時候緊緊護着肚子,她抓到了扶手最下端,上面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穿了她的皮膚,她沒有在意,只用力感受孩子有沒有事。
她擡起頭,冷昧已走到了樓梯口,冷歡驚嚇過度的靠在他懷裡面,兩人同時冷眼看着樣子狼狽的她,刺痛比刀割還要難受,她捂着肚子慢慢起來,在心底默默對孩子說道:“我差點失去你,在你爸爸冷眼相看之下,還好!”
見她沒事,冷昧明顯鬆了口氣,只是他鐵青着臉,誰都沒看出來,冷歡怯怯指責道:“我沒有要推你,是你自己不小心!”
“是,”唐蘇冷笑,“我沒有滾下樓梯讓你很失望吧?”她推了她,她就算說出來,冷昧也會護着她妹妹,因爲她沒有事啊!
也許,他們倆都希望她出事吧?
冷昧但凡有一點點在乎她肚子裡這個孩子,早就出手了,不會到了現在還是冷眼相待,看來他對她的恨,都到了虎毒食子的地步,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我是來拿我的卡的,如果可以,請把我卡給我!”她沒有再理會咄咄逼人的冷歡,而是轉頭看向冷昧,又或者只是面向他,根本沒與他對視。
“你覺得我會把卡給你嗎?”冷昧冷聲發笑,她拿着他的錢,去救害死他父母的仇人,她還真是做得出來,還在他父母忌日的時候來!
“那張卡是我的!”
“錢是我的!”
唐蘇輕嗤一聲,“那是你給我的聘禮錢,我們還沒離婚吧?我還有資格支配它吧?就算我們離婚了,那錢我也還拿得動吧?”
離婚?
冷昧雙目一紅,只吐出一個字,“滾!”
又是那個厭煩到極點的驅趕,那個字如一記悶拳似的打在心口上,好像剛纔那麼一摔,也不覺得有多疼了,她將手伸向他,“你把卡給我,我就走!”
“就算我把卡給你,我也會凍結裡面的錢,你要嗎?要的話,我馬上拿給你!”
冷昧通紅的眼睛深處有深沉的疼痛,十年了他終於找到仇人,她沒有一句安慰,沒有想過做點什麼來彌補他,反而伸手過來要錢,她還有心嗎?
他狠狠瞪視着她,森冷的話毫不留情,“不要就滾!”
他不想看見她的嘴臉,不想聽到她只口口聲聲爲自己的親人辯護,她這樣做只會讓他覺得,她時刻站在他的對立面,而不是跟他一起!
見她不動,他猛地拽起她的手腕,將她往樓下拖,觸到她手心的血跡時,他還是下意識的放鬆了力道,一那樣做,她就掙扎得厲害,“冷昧,你不可以這樣!”
“你就可以這樣,是嗎?”他冷嗤一笑,抓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不容分說地將她拽到了門口,將大門打開,指着外面,呵斥道:“出去!”
他側過的臉冷硬到無情,他甚至看都沒有看她,只指着外面的大雨讓她出去,他知不知道她還在感冒?這幾天都是強撐着過來的,她怕她受不了那樣的大雨。
就算不想想她,可以想想孩子嗎?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以爲她不會哭了,可一想到當初,他想要孩子的樣子,他說過的那些話,心就疼得跟要碎掉一樣,“你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是他想要孩子的,她以爲他會歡喜,就算如今恨她,多少還會顧念着孩子,他現在這樣,真讓她懷疑,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不是她的冷昧?
她低低的抽泣,彷徨到了無助,冷昧心內越發煩悶,就好像什麼東西即將失去,而他不知道是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他只冷聲道:“別讓我說第三遍!”
冷歡見形勢似乎不妙,忙從樓梯上下來,“唐蘇,你走吧!是你們家對不起我們家在先,現在我哥拿走不該屬於你們的東西也是理所應當的,要知道你們家欠我們的是人命,是不能取代的父母!”
唐蘇哭得不能說話,她只拼命的搖頭,不,不是那樣的,她爸爸沒有做那種事,不是的!
她伸手想去抓冷昧的手,想向他解釋,他煩躁得一把拂開她,將她推出了門外,大雨瞬間打溼了她的頭髮,她單薄的身體在雨裡似乎在晃動。
他心揪痛得難受,一狠心將門狠狠砸上。
門砸上的巨響,在冷歡聽來簡直如同天籟,她難掩住歡喜,嬌滴滴的靠向冷昧,“哥……”
“走開!”
她還沒開口,冷昧已煩躁的推開了她,她踉蹌朝後退了幾步,眼眶因爲委屈而紅了,她想哭但見冷昧如此冷漠的背影,她突然不敢哭了,只咬着嘴脣,看着他在櫥櫃拿了幾瓶烈酒上樓。
她憤恨得簡直想殺了唐蘇,她長輩毀了她爸媽,毀了她的生活,她還要來毀了他的哥哥嗎?
她氣不過,打開大門發現唐蘇還站在原地,她衝了過去,狠狠抽了她兩個耳光,以勝利者的姿勢看着她倒在雨裡她才擦了擦手轉身回屋。
雨水同樣打溼了她的身體,她想上樓換件衣服,冷昧拿着酒瓶靠在欄杆旁冷冷看着她,犀利的眼神像是能洞穿人的心思,他只說了一句,“不要動她,誰都不能!”
除了他之外,誰也不準傷害她!
“可她的爸爸是害死爸媽的人啊,難道你要原諒她嗎?”冷歡忿忿不平的吼道。
冷昧掃了她一眼,“是不是還不一定!”
“可她舅舅呢?鐵證如山!她同樣脫不了干係,哥,她根本不愛你,你別傻了,她沒準就想着跟你離婚呢!”
他目光一縮,不想再理會任何人,提着酒瓶進了書房,是她爸或者是她舅舅,是不一樣的,她說了,萬一呢?
“花年,給我好好查查,這件事到底跟唐華明有沒有關係!”
他不要她說的那個萬一。
雨,無情的落下,冷昧撩開窗簾的時候,唐蘇已經麻木的離開,他沒有看見她的狼狽,她也看不到他的關心,心冷得比春雨還甚。
明明只是午後,黑沉沉的烏雲卻將天空籠罩得像是暗無天日的夜,好不容易走回到車邊,纔想起車還是拋錨的狀態。
雨裡,沒有人,沒有車,好像整個天地就她孤身一人,她緊緊抱着自己,溼漉漉的坐在車裡,摸索出電話,現在唯一可以幫她的,只有一個了!
“皇甫尊,你能來接我嗎?”
她濃濃的鼻音裡滿是疲倦,皇甫尊扔下了手裡所有的事情,第一時間趕到了她說的地點,看見她的車停在路邊,春雷陣雨已經停歇,他冒着小雨下車,敲了敲她的車窗。
透過窗看清楚是他,她才放心的打開車門,衝着他無力的笑了笑,“你來了?”
她只說了這一句話就倒在了座椅上,那一刻皇甫尊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她揪碎了,他慌亂的將她抱了出來,發現她淋透了雨的全身,居然是滾燙的。
“該死的笨女人,又把自己搞成這樣!”
將她放上車,小心的繫好安全帶,她微微轉醒了些,用呆滯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扭頭又昏睡過去,撫開她散亂在臉上的溼頭髮,皇甫尊皺眉嘆息道:“這次,再不想去醫院,我都得把你帶去了!”
市中心醫院。
唐蘇單薄的身體躺在VIP病房柔軟的牀上,乍一眼看過去根本看不出來牀上躺着一個人,範亦謙皺着眉看手上的報告,重感冒加貧血,再往下看,他眉毛狠狠跳了一下,懷孕了?
他掃了掃唐蘇消瘦的面頰和黯淡無光的膚色,怎麼看都不像懷孕兩個月的人,他問向身邊的同事,“給她開藥的時候,有照顧到她是孕婦嗎?”
“送她過來的先生一來就特別強調了,我們都有注意。”範博士一看見病歷上唐蘇這個名字就親自過來查看了,看來這位小姐身份不一般啦,被那麼顯赫的男人抱來醫院,還有範博士親自照看,不是名媛就是貴婦了!
“哦?”冷昧來了嗎?知道她懷孕,怎麼還把人弄成這樣?兩個人這是又要做什麼呢?娶個這麼惹人心疼的老婆,他就不知道心疼一下嗎?
“不過……”醫生停頓了下,繼續道:“這位小姐身體虛弱,已經出現了流產先兆,最近這段時間,恐怕都要好好休養才行,這個還得麻煩您告知一下!”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她以後交由我來負責!”同事一出去,範亦謙就控制不住火氣。
懷孕後貧血,感冒了還淋大雨,這下子都有流產先兆了,他人死哪裡去了?有他這麼照顧自己女人的嗎?
轉身撥了冷昧的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竟然是醉醺醺的疲倦,讓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火氣更加不好控制,但一向溫潤如玉的男人,也沒表現出多火爆,語氣重了,熟悉的人都能聽出來。
“在哪呢?”
“在家,怎麼?”
範亦謙狠狠皺眉,身邊也沒有其他人,他直接衝口而出,“他是犯渾還是怎麼着?你女人躺在病牀上,你把人扔過來就不管了是不是?當我這裡是收容所啊!”
這是什麼損友啊,到處折騰人!
結了婚後銷聲匿跡一般,偶爾幾次在外面遇見他,他都是春風得意,每次他找他卻又是傷痕累累疲倦的樣子,他到底在玩什麼?
電話那頭,似乎沉默了很久才說話,而說出來的一句話,更是讓範亦謙氣憤難當,他說:“你搞錯了,人不是我送的!”
“不是你是誰,護士都快被送她來的男人迷死了,還能有人比你魅力大?”範亦謙這樣說着,腦袋飛速旋轉着,他定了定嗓音,“無論如何,是你的女人,你趕緊來認領!”
流產先兆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是有人送她去了嗎?自然有人認領!”不用猜,冷昧也知道是皇甫尊,在S市除了他,還沒人能及得上他冷昧的魅力,況且唐蘇最近跟他走得很近。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已經……”
“範醫生!”
病牀上唐甦醒來,就聽見範亦謙一個人在她房間打電話,聽他說話的內容,電話那頭像是冷昧,隔得雖遠但病房安靜,聽不清楚冷昧說話的內容,但從範亦謙說話的語氣,大致也知道冷昧說了什麼。
她不想自己那麼難堪,便出言打斷了他,“我沒什麼事,不用麻煩別人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皇甫尊送她來的,這會子不在,應該是有事情去了,不可能扔下她不管的,她相信他!
這樣的篤定,也曾經給過冷昧,可惜現在她篤定的卻是他不會管她,何其可笑!
範亦謙看了看她,這像是夫妻吵架的節奏,他身爲死黨也不便摻合得太過了,丟了一句好自爲之給冷昧,他過來查看唐蘇的身體,“好點了嗎?”
“好像睡了一覺好多了!”她扭頭看向自己在輸液的手,有些擔心的問,“我懷孕了,這些藥……”
“送你過來的人已經告訴我們這裡的醫生了,給你開的都是孕婦可以使用的藥,你放心吧!”範亦謙擔憂道:“只是,你重度感冒,加上貧血,身體非常虛弱,這些天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畢竟你不是一個人!”
“嗯,我知道,我的孩子沒關係吧?我之前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
“什麼?你搞成這樣之前,還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笨女人,你不要命了?”
皇甫尊暴跳如雷的聲音從病房門口衝進來,他手裡提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和食物,跟他往日風流倜儻的瀟灑花花公子樣大相徑庭。
他略顯滑稽的樣子將唐蘇逗笑,她吐了吐舌頭,“還好我眼明手快抓住了扶手,只是輕輕的摔了一跤,後來我又淋了場大雨,我想知道孩子有沒有受影響?”
事情非同小可,皇甫尊也不再罵她,兩人都關心的看向範亦謙,範亦謙猶豫了下,還是如實說了,“我來,就是來通知你,你的孩子有流產的先兆,你需要留在醫院保胎一週,這一週時間都不要下牀走動!”
唐蘇本就蒼白的臉色,在他說完這番話後,臉色更加的蒼白,她死死咬着嘴脣,好久都沒有說話,眼眶裡有淚水一直在打轉,良久她才低聲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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