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潤看着客廳的掛鐘,五分多鐘,他這個電話打得有點久。
露臺隔得遠,他的聲線低沉又模糊,並沒有說幾句,都是在聽那邊的人說。
蕭雪政回來,打開臥室門就撞見施潤的目光,他臉上冷厲的表情還來不及收斂餐。
兩人對視斛。
餐桌那邊,孩子們大的小的都看了過來。
男人瞬息神色如常,笑的模樣走過去,兒子女兒的腦袋上各摸了一下,拿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sorry,叔叔先走了,你們聽媽媽的話,OK?”
小冰淇淋比了一下小小的肉指頭,又問:“蜀黍要幹什麼去吶?”
“你們的三姐姐餓了,叔叔回家給她餵食。”
施潤看着他的側臉,正在客廳的燈下,入鬢的長眉,堅毅的線條,尤其深邃。
不管他反對,她送他下樓。
蕭雪政走在她前面,皺眉瞧着樓道里居民堆放的東西,最不滿意的是昏暗的感應燈。
“考慮一下吧,帶着孩子們搬到別墅住。”
施潤把這話深想了一下,就問:“怎麼突然說搬家?”
其實他沒出現之前,她和孩子們住在這兩三年,也算安全,不招惹人,也沒人招惹她們。
施潤瞭解他這樣的人,站在高位,身上肯定經歷血雨腥風。
商場是不見血的戰場,難道和他接觸過後,她和孩子們住在這裡不安全了?和他剛纔打的那通電話有什麼關係沒有?
直到出了樓道,路燈稍亮,蕭雪政擰着眉轉身,“別作多想,有條件好的住處爲什麼讓孩子們住在這種地方?”
他隨意指了指:“垃圾隨處堆放,物業管理很不妥善,沒有電梯,門口保安也懶懶散散。”
施潤看着他,心說她養大的寶寶們纔沒那麼多矜貴的毛病。
轉而一想,直接問:“着急走出什麼事了?我看你打完電話臉色都不好。”
他牽着她走到他的車那邊。
跑車後座,他上來後沉重的身軀靠向座椅,身上那股嚴肅狠戾的氣場出來了。
把玩着施潤的小手,反倒是問她:“要留在GE?”
施潤看向他,想起剛纔他接的那個電話:“是不是我在GE上班影響到什麼了?”
她想解釋,爲什麼做這個決定。
蕭雪政擺了擺手,“我明白,你是個實心眼,說白了就是死心眼,四年前蕭靳林救了孩子們,於你來說,你把這條命給他報恩你都願意。你在他公司工作在前,我和他的戰爭發生在後,你這個時候辭職無異於告訴蕭靳林,你選擇我,你支持了我,你覺得可能會給他打擊,抽身而退,你又覺得這樣是不是太自私忘恩負義?”
她心裡想什麼,逃不過他這雙銳利的眼。
蕭雪政擡手,撫平她皺起的細眉,“我打我的仗,用你一個女人家皺什麼眉頭?你在GE的職位就像浩瀚海里的小葉舟,連小人物都算不上,能影響我什麼?”
他如此說,施潤就放心了。
蕭雪政捏了捏鼻樑,她呆在蕭靳林的公司,總是會有一些不方便的。
這些不方便,他背後悄悄解決算了。
她也不是四年前小小的聽話的女孩,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不能再一味強硬*,命令她必須怎樣怎樣。,她會反感,
起了逆反的小心思更加難搞,好不容易她才卸下一點心防,願意和他接觸了。
“我該走了。”蕭雪政捏了一下女人的軟臉蛋,觸感好惹得他低頭又去親捏過的地方。
施潤推開他!
男人倒了車,夜風中施潤俯身到駕駛座車窗,瞧着他略顯出一層凝重的深刻眉眼:“剛纔那通電話是很糟糕的事嗎?”
她沒直接問是不是他公司的事情,畢竟現在人在GE,比較敏感。
他笑了似的:“我要是破產了你是不是扭頭就帶着孩子改嫁蕭靳林?”
施潤氣的:“是!”
他真的笑了出來,薄脣一側勾起弧度,有點邪氣,漸露肅殺地看着她:
“那我得把你的‘姦夫’弄死才行了,不弄死他,他就弄死我。”
車開走了,鼓起一陣風。
施潤站在這陣風裡,陡然發覺身子寒了,他剛纔最後這句話,算是對她交了底了。
不明白,兩個大集團爲什麼非要你死我活?和平的做各自的生意不行嗎?
施潤覺得女人終究不明白男人骨子裡那種shou性血性酷愛拼殺的天性,對他們而言,是榮耀的戰爭嗎?
……**……
跑車行駛出一段距離,手機再度響起。
蕭雪政接起來直接說:“股東們都到齊了?等我十分鐘。”
“蕭總,”那頭季林的聲音壓低:“威爾遜先生沒出現,半小時前我給您打電話的時候,我查到他在西斯露餐廳用餐,剛纔我又查到,GE有個高層,也在那裡用餐。”
蕭雪政聽罷,甩了手機!
卓億成立之初董事局立下一個規矩,凡影響公司存亡的重大決策,需召開全體股東大會,股份再小的持有者小股東也需要出席,表決決議,無一票反對,決策才能實行,這也是對公司每一位股東利益負責任的規定。
蕭雪政手攥緊了方向盤,男人深刻濃重的眉眼漸現層層陰翳。
才一天的時間而已,他不過跟太太約了個會,倒真是被蕭靳林暗算了一把。
這些日子GE天價購進兩隻死股成爲股市上匪夷所思的新聞。
表面是GE主動購進,其實到後面是被迫持續購進,蕭雪政一開始不管這事,到後面生了點玩.弄的心思,內部交易內幕,他操縱了那兩隻股的大頭.
股市上爾虞我詐的事屢見不鮮,他手段說不上齷齪,只不過利用大頭瘋狂撈了GE一些錢而已。
當然,他眼中的一些錢,於常人來說是不可估量的數字。
蕭雪政爲的是報上次在B市,GE搶了五百億大單的仇。蕭靳林爲他在洗手間輕薄施潤搶五百億的單子,蕭雪政記在心上,這回股市之爭,他搶回來的遠超過五百億。
他等着GE內部可流動資金虧空出現危機。
卻沒想到,蕭靳林願意吃這個虧買下七千萬股,是爲了討好威爾遜先生。
威爾遜持有卓億百分十之的股份。
蕭雪政基本猜想到,這背後,是一場以股換股的交易。
動作挺快,也挺狠,外圍什麼都省掉了,直接打進他卓億內部。
有意思,這一悶拳,蕭雪政吃的心服口服,碰上強勁的對手,全身血液保持在興奮翻涌的狀態。
黑色跑車行駛到雙子樓,停下。
大廈燈火通明,尤其三十層頂樓,面對卓億創立三年來,第一個危機。
蕭雪政打算下車,想起晚上在她家露臺接的第二個電話,他撿起被扔到副駕駛座的手機撥過去。
那頭的人尊稱蕭先生:“是的,大約一週前,在藥店查到的信用卡消費記錄,深查下去覺得可疑所以向您報告,A市的信用卡,註冊名是顧家一個老傭人的,但是您留在A市監視顧宅的人和我溝通過,顧宅死死沉沉,顧振濤也一直修養在家。”
蕭雪政擰眉看向窗外。
顧振濤沒離開過A市,顧宅的傭人怎麼會在這座城市出現,並且購買藥品?
顧振濤三年前倒臺一病不起,大勢已去,老頭喪子喪孫,蕭雪政幾乎切斷了他所有後路,留給他一座宅子,讓他嘗夠老年孤獨的痛苦,坐吃等死。
蕭雪政不能殺了他,殺了他得坐牢,他犯不着,他如今有施潤,有孩子,有家庭。
這麼一個失去所有支撐的老不死的,蕭雪政認爲他翻不起什麼浪了。
一個藥店信用卡消費記錄,又讓蕭雪政神經緊繃起來,所以纔會試探性地和施潤提出,讓她帶着孩子們住別墅,總歸他這邊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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