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休息日子,許清把女兒架上肩頭,背後跟着小顏,出了家門沿着汴河一路向東餘行,女兒將近一歲,到了呀呀學語的時候了,不過許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還是吐不準一個爹字來。
一到街上,她的小腦袋東轉西瞧,嘴裡依呀個不停,很是多‘話’,只是不她要說啥。
小顏手上拿着風箏,對於她來說,最幸福的事,就是跟着自家少爺出來走走,放放風箏,吃個糖人兒的
在她的生命裡,或許永遠不會去關心家國大事,她渴求的也不多,一個安寧的家而已,至於這個家是高堂華屋,還是茅屋竹舍,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牆角的一朵無名小花,只要有陽光,她就會迎風露出燦爛的笑臉。
有一回許清向她打趣道:牆角的小花呀當你孤芳自嘗時,天地便小了
小顏答道:可是少爺,人家也不要多大的天地啊要是天地太大了,人家擔心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聽了小顏這話,讓許清沉思了半天,有些人心太大了,他們一生都在尋尋覓覓,海角天涯,橫亙八荒,可在滾滾的人潮中,當他們驀然回首,往往失落的不只是回家的方向,他們常常是連的心也失落了;
就象崔灝在黃鶴樓上癡癡的探問: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就象李白手持琥珀杯在醉後狂歌: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他們真的不的家鄉在地方嗎?
不是,是他們的心太大,大到無形無影,連他們也找不到心在何處了。
所以,他們只能望着家鄉的方向癡癡,他們只能醉後狂歌,疏狂中透着無盡的抑鬱。
而小顏,她只活在的小天小地裡,只需要一點點陽光雨露,這一切都很容易滿足,所以她永遠是快樂幸福的。
“少爺,風有點涼,你別把勝男架得那麼高嘛”小顏一手拿着風箏,一手扯着許清的衣角,就象他剛來到這個世界,兩人一起去洪家橋賣畫時一樣,不管如何流逝,兩人間依然毫無隔閡。
“不怕,你沒瞧她包得象只小北極熊似的。”
“少爺,北極熊是樣子的?”
“毛茸茸的,唉反正你瞧着咱們家勝男的樣子想象一下就行了大概就這樣。”
“哦,那好吧勝男,小北極熊”小顏說着拿風箏在勝男面前晃兩下,小傢伙頓時被逗得咯咯笑起來,彷彿很享受小北極熊這個稱呼。
兩人一路來到洪家橋,許清原來那塊地盤讓一個賣梨的小販佔去了,這回他倒沒有象當初對付那個‘天地神算’一樣,去忽悠人家,還掏錢買了兩個梨子,一個給小顏,一個嚼,見女兒雙眼滴溜溜地看着吃,許清這才記起還有個小人兒;
哈哈笑了幾聲,然後嚼出一些果茸喂女兒,小傢伙不用嚼,吞得很快,許清有點忙不,喂孩子這一行他不熟,見小傢伙開始依依呀呀的抗議了,許清又不敢給她吃整塊的,沒奈何,反正手指也挺乾淨的,只好將手指伸到她嘴裡給她解解饞,小傢伙可不管你是不是梨子,張口就咬
許清一邊悶哼,一邊加緊嚼果茸,旁邊賣梨子的小販估計是第一次見別人這麼喂小孩,呵呵直笑道大官人,小孩長牙齒了,你不必如此的,讓她咬就好了,小孩子剛長牙齒,正喜歡咬磨磨牙,太硬的不行,這梨子剛好合適,你仔細瞧着她,她要是咬得太大塊,你再扣出來就行了。”
“大叔,這行嗎?”不跳字。
“咋不行呢,我家那六七個猴崽子還都是這麼養大的,聽我的,沒。”
許清從善如流,抽出那隻手指一看,兩顆牙印清晰入目,不管了,將削好的梨子往許勝男手中一推,小傢伙如獲致寶,雙手扛着就啃,瞧她用門牙輕易就將梨子刮下一層來,然後慢含細抿,熟練得很,許清不禁猛拍一下的額頭,看來是咱太低估這女兒了,這兩顆深深的牙印來得不冤啊。
“女兒啊,趕緊學吧,把你會的都告訴爹爹……嘶小顏誠不欺我,這小妞咬人果然夠疼的。”
而這時小顏拿着線軸已經跑出半里外,一半跑,還不時咬一口梨子,哎又是一個不省心的,許清趕緊雙手作喇叭狀,大喊道小顏,奔跑的時候不許吃,嗆着嗆着”
許勝男靠在他懷裡,大概是看着好玩,咯咯地笑起來,這下許清顧不得小顏了,趕緊把女兒口中的小果顆扣出來。
“不許笑,不許笑,女兒啊,吃時不許笑,嗆着嗆着”
汴上的航船比以前更加繁忙了,一聲聲號子此起彼落,平定西夏、打通陸上絲綢之路後,帶給大宋的變化是方方面面的,連樹下閒談的小民口氣都變得更加自信了,以前大宋老是打敗仗,賦稅一加再加,每個百姓談論前方戰事時,都不禁唉聲嘆氣,而現在許清聽到他們即便是談到遼國時,也帶着睥睨的口氣。
許清看很久沒有人來買梨子,便對那小販說道大叔,你這樣賣是不行的,得喊起來,把顧客吸引,還要出些別人沒有的策略,這樣才能銷得快。”
“大官人,小老漢就賣點梨子,還能有策略?大家不是都這麼賣的嗎?”不跳字。
“正因爲大家都這麼賣,你若是與衆不同,那才能銷得多,聽我的,沒,這樣吧,我給你想個法子。”
“好好好,大官人你幫小老兒想想。”
許清在心裡把他的價錢和銷量作了個運算,很快說道大叔你幫我看着女兒,我去給你寫張字來。”
說完他把女兒交給賣梨的,跑到旁邊一個代寫書信的小攤上,花了兩文錢,然後搶過人家的筆和紙,刷刷寫了兩張廣告詞,跑往賣梨的推車上一掛,只見上面寫着:貢梨,特甜,比新婚還甜。買五斤送一斤。
沒辦法,這年頭似乎沒聽過初戀這個詞,許清只好用新婚代替了。
“大叔,我教你一遍,你就照着這寫的喊起來,不過你要把價錢一斤擡高一文。”
說完說些許清便教他念那廣告詞。
“五斤送一斤,大官人,這如何使得……”
“停,這就是讓你把價錢擡高一文的原因,若是隻賣一車,自然還是比原來賺得少一些,但你若是一天比原來多賣兩車,那就反而賺得多了,這叫薄利多銷,明白了嗎?聽我的,沒,若是不行,我賠你的損失喊起來,大聲喊起來”
那賣梨的猶豫了一下,還是照着喊了起來貢梨哩特甜比新婚還甜買五斤送一斤哩”
小販這新穎的話兒一喊出來,頓時招來許多路過的人圍觀,竟是買五斤送一斤後,許多貪小便宜的人於是紛紛掏錢購買。
等小顏放風箏,他那一車梨子也幾乎賣完了,由於爭搶的人多,小販忙得滿頭是汗,等他賣完梨子擡頭找許清想道聲謝時,許清已經抱着女兒,帶着同樣滿頭是汗的小顏走出十來步遠。
“大官人,等等……”
“行了,快去要些來接着賣吧”
小顏依舊拉着他的衣角說道少爺,以前你不會用個方法呢,要是你也畫五張送一張,那豈不是……”
小顏說到這,大概是想起數錢的美妙感覺,兩眼變得亮晶晶的,許清在她頭上輕輕一拍,笑道畫肖像畫人家通常都只是畫一張,象那位關一次畫十張的很少,這一招用不上”
“哦,也是,不過黃大娘賣炊餅也可以這樣賣的呀,不行,少爺,人家得去告訴黃大娘去”
“呵呵,好吧,去吧,我在李震他孃的糕點店等你,快些,一個人不許亂跑哦”
“人家了。”
這兒離老家不遠,許清也任由她跑去支招兒。
東京城會不會一夜之間,全是買十送一之類的招牌呢?很難說,罪過罪過
現在的山藥糕點店已經開了好幾個,生意都不,東邊個鋪子就劃給了李家娘子,靠着這份收入,母子倆也能過上小康的日子了。
許清抱着勝男進門時,裡面已經沒有空的座頭,左邊那張桌上只坐着一個年輕的官家閨秀,還有一小丫環,她頭上的珠花吸引了勝男,小傢伙指着人家依依呀呀地叫起來,那樣子彷彿是在找的孃親一般,那官家閨秀沒來由的臉上一紅。
“乖女兒,可不許亂叫娘哦”許清湊到女兒耳邊輕聲說一句,沒想到小傢伙果真不叫嚷了,太神奇了這是,許清不禁呵呵直笑。
“寧國……大官人來了,快裡面坐。”李震的孃親慌忙的迎出來,生活變好後,使她臉色比以前紅潤了些,顯得更年輕了。
“店裡都還好吧?”
“還好,還好,多虧了大官人幫扶,大恩大德,我們母子倆無以爲報”
“李震呢,讓他好好讀書,來日考個功名,做個好官,多施些恩德給百姓,如此就算報了我這小惠了。”
“,大官人,我家震兒正在後院讀書呢”
許清尚未走入院中,果然就聽到朗朗的書聲,只見李震一個人在樹下,手裡拿着一本書,背誦一陣,然後再看一下,很是認真,見許清進來,他高興得歡呼一聲跑了
“李震啊不繼續讀你的書,我在旁邊聽着,對了,李家娘子,你看找點適合我女兒吃的,今天中午我們父女就在這裡叨擾個午餐了,還有小顏,等下也要。”
“好好好大官人稍等,我這就做些吃食來”
許清抱在女兒,在李震端來的椅子上坐下,這才問道李震,學堂裡的都教到哪兒了”
李震躬躬敬敬地答道教到《論語》憲問篇了”
許清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不禁呵呵直笑。
“讀來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