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王瑞等人聽了他娘子的話,也這知道這次是被人利用了,對着許清這個曾對他們有恩的人,再也強橫不起來。
王瑞突然撲前跪倒,眼含熱淚的對許清道:“許大人,我們知道您是個好官,收留我們這些食不裹腹的流民到船廠做工,是您給了我們一口飯吃,今天我們卻惹下了滔天大禍,辜負了許大人的一片好心。草民在這裡給大人請罪。”
隨着王瑞跪下不停地磕頭,他身後兩百來人也都放下了武器,紛紛跪倒,想到這些闖下的大禍可能累及家人,許多人忍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
也許吧,中國的老百姓一般不是逼上絕路,很少狠得下心思去造反,後世的朱元璋全家都餓死了,自己也被逼得出家做了和尚,而劉福通等人早已掀起一片造反大潮,這時有人來邀朱元璋入夥,他還猶豫再三呢。
許清看對面跪倒的一羣人,是應該嘲笑他們軟弱,還是該讚揚他們迷途知返呢?如果自己換成他們的處境,又會怎麼做?是衝過去從此帶着家人亡命天涯,還是如他們一樣心存一份僥倖,跪地求饒呢?許清心裡莫名的感慨起來。
一時間大街上兩羣人相隔十來丈,一站一跪,許清這邊兩百多人默默無聲,王瑞那邊嗚嗚有聲。
王瑞把額頭都磕破了,他高聲說道:“許大人,求您救救我們吧,我們只是真心想救人,並沒有參與搶劫打殺,許大人,您救救我們吧。”
許清獨自走上前幾步喊道:“你們雖是被人利用,也沒有參與搶劫,但罪過也不輕,然而男子漢大丈夫,有了過錯就要勇於擔當,現在城中亂民還在四處搶掠,王瑞,讓你的人兩成兩隊,帶上他們去平亂吧,阻止那些放火搶掠的人,這也算是爲你們自己贖罪,去吧,只要你們認真去做,本官將來一定爲你們開脫一二。”
王瑞又給許清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來對身後的衆人喊道:“兄弟們,許大人的話你你們都聽到了,許大人是我們的恩人,是他收留了我們這些流民,給了我們一口飯吃,聽許大人的沒錯,劉大壯,你帶一半人往東平亂,張達帶一半人往北,馬上去吧。”
劉大壯問道:“王大哥,你不帶我們去嗎。”
王瑞答道:“我還有事要並報許大人,這勾當那個胡黑子脫不了干係,我要帶許大人去抓胡黑子那個狗賊。”
劉大壯與張達再無二話,帶着人分別向城東與城北面去。
王瑞領着自己的娘子來到許清面前,正欲再次向許清跪倒並報,許清卻說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我現在要帶人去潤州府衙,有什麼話邊走邊說。”
王瑞拉着娘子的手,緊跟在許清身邊說道:“大人,我娘子就是船廠被綁架的婦人之一,據我娘子所說,綁架她的是船廠裡一個叫胡黑子的勞力,現在草民想來這個胡黑子確實最可疑,他們一羣人都沒有家眷,時常聚在一起,民亂的整個過程衝在最前頭的也是他們,似乎比我們還着急,而且進城後,也是他們這羣人帶頭搶掠殺人,而且……”
王瑞看了看許清的臉色,這才接着說道:“而且知州大人也是胡黑子帶人打死的。草民等出來時,胡黑子等人還在府衙裡**婦女。”
“知州大人被打死了?”
許清聽了也不禁吸了一口涼氣,難怪潤州亂成一團無人出來指揮,原來王聰竟被打死了。許清再也顧不得其他,他對趙野說道:“趙野,這裡你不用管了,你馬上帶人跑往府衙,儘量別讓胡黑子這人走脫,快!”
趙野聽了卻不爲所動,他說道:“大人,卑職的任務是保護大人安全,現在大人有傷在身,身邊只剩下卑職一個人,卑職絕不會再擅離大人身邊?”
這時王瑞卻說道:“許大人,如果你信得過草民的話,還是草民帶人去吧,再說了,草民認識胡黑子等人,也方便一些,請許大人照顧好我的娘子。”
許清轉過身對身後的人羣說道:“鄉親們,發動叛亂,致使你們慘遭離亂的罪魁禍首就在府衙,我現在命令你們,跟上王瑞,跑步往府衙抓住叛亂的主謀,將其繩之以法,爲死難的同胞報仇!”
在許清的安排鼓動下,大半人跟着王瑞往府衙急奔而去。
一下許清身邊又只剩下二三十個人,還大多是些婦孺,還好大街被前面的王瑞等人清過了一遍,亂民已不多。
有些亂民剛從民宅中出來,看到許清一行人多是婦孺,有心上來撿便宜,卻被趙野提着血刀撲上去嚇得四散而跳,不得不說,在這種混亂的時刻,趙野滿身染血的樣子,確實起到了極大的震懾作用。
許清身上有傷,行動不能太快,等他們趕到潤州府衙時,整個府衙已經被王瑞帶人控制住,見到許清到來,王瑞快步上來並報道:“大人,我們已經控制住了府衙,但沒有找到胡黑子等人,大概是趁亂跑了,大人,要不要我帶人出去找找?”
許清搖了搖頭,胡黑子等人雖然關鍵,但這些人是計劃好了的,現在潤州城亂成一片,想要再找到這些人比大海撈針還難。
“先不要管胡黑子這些人了,還是先平息城中民亂要緊,你馬上帶一部分人出去,打着我的名號幫助平亂,城中我剛纔還安排有兩三隊人分頭平亂,你記得一邊走一邊按我說的喊話,別到時跟另外幾幫自己人起了衝突。把那些善良百姓儘量組織起來,人多之後再挑選些青壯,再度分兵平亂,直到把潤州全部控制再說。”
王瑞得令後對自己娘子叮嚀了兩句,就帶人出去了,一出府衙就讓人不停地高聲大喊:“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鄉親們,帶上你的家人,拿起武器,跟隨着我們來吧!”
王瑞帶人走後,許清對趙野喊道:“趙野,擊鼓!”
趙野二話沒說,走到府衙的大鼓前,拿起鼓錘對着那牛皮大鼓用力地敲了起來。
“咚咚咚!”
密集的鼓聲在黑夜裡穿透力更強,瞬間傳遍了整個潤州城,那些正在搶掠的亂民聽到了這震懾人心的鼓聲後,以爲是官兵殺來了,顧不得再搶掠,紛紛向外四處逃竄。
而更多的的潤州百姓卻在鼓聲的招喚下,不斷地向府衙這邊走避過來。密集的鼓聲在絕望的百姓聽來,就如同那帶着無限慈悲的梵唱,不斷地指引着他們走向光明。
許清這時纔有機會坐下來歇口氣,他對角落裡的王瑞娘子招了招手,等王瑞娘子走近前來才說道:“坐吧,王家娘子,你說是船廠勞力胡黑子綁架了你們,你能不能把整個過程跟我詳細說說。”
“謝大人,民婦那夜睡到半夜,毫無知覺之下被人綁了出來,等我醒來時頭痛欲裂,被人綁到了一處在草叢間……”王瑞娘子想起被胡黑子撕破衣服非禮,不禁臉色微紅,又恨恨不已。
說到這裡他心虛地看了一眼許清,才接着說道:“民婦醒來的時候,聽到綁我那人的聲音,就是船廠裡的胡黑子,他還被我抓了一下,這時民婦還聽到不遠處有人問,黑子,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那個遠處問話的聲音民婦也能聽出,就是平時在船廠裡,老跟胡黑子湊在一起的陳皮。”
“民婦只聽到這麼多,就又被他們打暈過去了,再醒來時,和船廠的姐妹們就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裡,今天入夜,他們大概是又下藥把我們弄暈了,再醒來時又發現被換到另一間屋子,等我家夫君衝進來,把我們救出後,我們才知道最後是被關在後衙裡面。”
這是**裸的嫁禍於人,人是胡黑子等人綁架的,如果是王聰指使的話,王聰最後就不會被胡黑子打死,現在胡黑子等人的來歷最是關鍵,許清想了想對王瑞娘子問道:“你們被關押的過程中,你能不能知道是被關押在哪裡,或者還聽到些什麼?”
王瑞娘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關押的屋子很黑,門窗都封死,看不到外面,送飯時也是從門下一個小洞扔進來,根本沒人說話。”
許清知道對方如此小心,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現在最重要的是,看什麼時候能找到胡黑子等人了,但這個可能性也極渺茫,這些人短期內一定會藏得極深。
府衙外此時已經聚集了兩三千百姓,一時哭聲、喊聲讓府衙前紊亂不堪,許清只好走出來高喊道:“大家靜一靜,現在都聽本官說,大家找到自己的親人後,坐在一起不要再亂動,也不要高聲爭吵,以免再度發生騷亂,你們先安心呆在這裡,本官已經派人分成幾路在城中平亂,官兵也會很快到來,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至於家中財物,民亂平息後只有官府幫你們作主。”
看到有官員出來說話,亂糟糟的百姓終於安定了許多,不再四處亂竄哭喊。
而許清口中的官兵確實已經離城不遠,只差六七裡而已。
韋靈運快馬趕到潤州附近的宣毅軍駐地後,把情況與步軍指揮使黃靜然一說,黃靜然不敢怠慢,迅速擊鼓聚將,準備出兵往潤州平亂,可這一準備就準備了近半個時辰,那羣兵油子才衣亂帽斜的聚到帳前來,許多人還忘了帶武器,打着哈欠不斷地埋怨着。
韋靈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但他也沒辦法,內地禁軍的情形大家心裡都有數,不光這裡,除了前線與遼國人或西夏人作戰的禁軍外,大宋內地所有的禁軍怕是都差不多,現在大半夜的,能把人聚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好不容易韋靈運和黃靜然帶着兵趕到潤州城外,這時半數亂民已經逃出城外,黃靜然一邊讓人抓捕,一邊帶人加快進城。
韋靈運他們剛趕到城門,除了“咚咚”的不知停歇的鼓聲外,此時的潤州城裡竟然滿城都在高喊: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奉許清許大人令平亂!
許清?韋靈運古怪地望着黃靜然,潤州附近唯一的駐軍、宣毅軍一個營就跟在兩人身後,許清這個‘重病號’難道是請得天兵來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