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真是怪了,孩兒今早從花夫人院子經過時,還聽到她在裡面打罵丫頭呢,那聲調高亢的很,一點兒都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怎麼這才半天的功夫就病了,還連母親的壽宴都參加不了了呢?”潤哥兒奇怪的說道。
那滿臉疑惑的樣子,似乎真是想不通花夫人爲什麼來不了似的。
沈若蘭看着這孩子,心中有點兒難受,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這麼小的孩子就沒了天真浪漫,開始配合大人開始玩兒起心機了,真是難爲他了?
聽到潤哥兒這麼說,段夫人道,“真的嗎?你沒聽錯?”
沒等潤哥兒回答,另一個妾室搶着道,“妾身也知道這事兒,花姨娘打罵的丫頭叫五兒,跟妾身身邊兒的大丫頭四兒是姐妹,五兒捱打後,四兒還還偷偷的去看過,說打的好狠呢,是用雞毛撣子抽的,抽了幾十下子,把那丫頭抽得渾身上下都沒好地方了”
茯苓說,“是花夫人自己動手抽的嗎?”
妾室道,“正是呢,要是別人也不能下手那麼狠了。”
韓姨娘冷笑道,“看來,花夫人也沒什麼病嗎?不光能亮着嗓門兒罵人,還有力氣暴跳如雷的打人呢,要是病了,哪有那麼大的力氣打人罵人呢?想來就是不想給夫人祝壽,借病推脫罷了。”
段夫人聽了,苦笑道,“由着她去吧,她素來就這這個樣子,你們也不是不知道,若真跟她計較起來,又該叫爺爲難了。”
說罷,歉意的對沈若蘭說,“沈妹妹,真是慚愧的很,我治家不嚴,讓你見笑了”
沈若蘭可不想摻和他們家的這些破事兒,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時,段元煥卻忽然出聲,“去把花夫人叫來,叫她給夫人敬酒拜壽!”
他可不能叫沈姑娘看到他家裡如此沒有規矩,之前偏寵花氏壞了規矩的事兒已經傳到了湛王的耳朵裡,湛王是最重規矩的,肯定會因爲那事兒對他心生質疑的,他可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了,要是讓湛王知道他還這樣糊塗昏聵,說不定會厭棄他,覺得他連自己的後院兒都管不好,不配幫他管理那些財富了!
那他豈不就成了棄子了,湛王身邊不養無用的人,棄子的下場,他用腳後跟想都能想到的。
所以,當機立斷的下令,沒有半點含糊。
座上的幾個姨娘和通房們見夫主要花氏來給夫人敬酒,都覺得解恨不已,各個笑面如花的做等着看花氏的好戲了。
只有段夫人沒有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反倒溫婉的勸說,“算了,既然花妹妹不願意來,夫君就別爲難她了,她的脾氣你又不知不知道,惹惱了她,萬一做起來,當着沈妹妹的面兒也不好看。”
段元煥一聽這話,頓如火上澆油一般,冷聲道,“咱們這樣的人家,豈是由着她想鬧就鬧的?她若能安分守己的守規矩還好,若不能,這後院兒裡也不缺她這一個了”
聽到他這麼說,段夫人臉上稍稍爲難了一下,無奈的說,“既然夫君執意如此,那你們便去請吧,只是到那了記得好好說,不要把她惹怒了。”
完全是一副忌憚她的樣子,段元煥見趙氏這般忌憚花氏,不由得一陣沒臉,當着外人的面,正室夫人怕一個平妻怕成這樣,別人會怎麼看他呢?
沒臉歸沒臉,但都是他縱出來的,就算他覺得面子上不好看,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了!
被打發出去請花夫人的丫頭很快就回來了,身後只跟了一個花夫人的貼身侍婢,並沒有花夫人的影子。
“爺,花夫人早起身上就不爽利,來不了了!”花夫人的貼身侍婢立在在段元煥面前,小心翼翼的向他稟報。
話音剛落,就聽韓姨娘“嗤”的一聲,“身上不爽利還有力氣打人罵人?我看是叫她不是身上不爽,是讓她來給夫人敬酒她纔不爽的吧。”
那個婢女垂着頭,沒敢接話。
段夫人大度的說,“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算了,不管她了,咱們樂咱們的,她不願意來就是把她強拘了來也沒什麼意思。”
多姑娘聽了,義憤填膺的說,“夫人此言差矣,是咱們爺親自打發人請她來的,她推諉着不來,可不光是不敬夫人,還是沒把爺的命令放在眼裡。這會子席上還有客人呢,她當着客人的面折了咱們爺的面子,夫人怎麼能由着她去呢?”
“就是,她不過是個平妻,又沒有子嗣,憑什麼敢這麼囂張?竟然連爺的話都敢不聽,這要是傳出去,叫外人知道咱們爺在家裡連個平妻都管不住,外人會怎麼看咱們爺呢?咱們爺豈不是很沒面子?”某個妾室接道。
段夫人被這兩個女人一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只好無助的看向了段元煥,想叫他拿主意。
“夫君,怎麼辦呢?”
段元煥下意識的向沈若蘭看了一眼,見她垂下眸子,眸光中似有幾分譏笑之意,這點笑意被心虛的他解讀爲她在嘲笑自己,笑話自己治家不嚴,連個平妻都管不住呢。
臉上一陣燥熱,有點兒掛不住了,段元煥‘啪’的一拍桌子,怒道,“去告訴她,要是一炷香的時間她還沒滾過來,就叫她滾出段家,爺即刻給她休書。”
**
花夫人出身娼門,孤苦無依的一個人,如今被毀容,又作死得罪了段夫人和段元煥的那些妾室,所以,她是不能離開段府的。
留在段府裡,雖然段夫人和那些妾室們會擠兌她,時不時的給她氣受。但是,有段公子在,她們也不敢太放肆,至少她們不會敢明目張膽的害自己。而段公子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也能保全她衣食無憂,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但是若她離開段府,不在做段元煥的女人,段夫人和那些妾侍們肯定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分分鐘就能把她弄死,還死得不留一絲痕跡。
所以,衡量一番後,她帶着十二分的不願意,終於出現在了宴席上。
花夫人是個驕傲的女人,即便是現在被毀了容,她的傲氣也沒消減半分,只見她面帶刺繡輕紗,臉上只露出一雙勾魂奪魄的鳴鳳眼和一個潔白飽滿的額頭,頭上帶着雪帽,身上穿一件大紅羽縐面白狐狸皮鶴氅,系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腳上是一雙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外面罩着大紅猩猩氈,走起路來纖步款款,嫋娜娉婷,恍若帶着面紗的神仙仙女一般,從外面一走進來,就吧屋裡的女人們都狠狠的驚豔到了。
沈若蘭見到這樣的她,不覺安安惋惜,可惜了她的一張臉,要是她沒有接着這張臉興風作浪,而是規規矩矩的做人,就憑這張臉,就足夠她幸福的過一輩子的了。
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張本該帶給她幸福的臉,卻成了她不幸的根源。
只是,她的不幸都是自己做的,沈若蘭雖然覺得她很可惜,但是卻並不覺得她可憐,看着她優美的身段兒惋惜了一下後,就低下頭接着吃飯。
座上的女人們看到花氏也是一陣的嫉妒,她那露在外面的白嫩肌膚,水媚脫俗的鳴鳳眼,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啊?這一身玉白的肌膚和鳴鳳眼,要是長在她們的身上該有多好啊?
“夫君!”
花夫人走到席前,款款的向段元煥福下身去,段元煥見到她這副風流嫋娜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他們之從前的恩愛纏綿,又見她身形消瘦,弱不勝衣,不由得心生憐惜,臉上的陰鷙氣息也漸漸慢慢消散,道,“把你也太任性了,今日是夫人的生辰,便是你身子不爽,也理該撐着些過來致禮啊!”
花夫人聽了,眨了眨面紗外的那雙大眼睛,道了聲“是。”
便又轉向段夫人,婀娜的福下身去,“妹妹祝姐姐長命百歲,大吉大利。”說着,從貼身侍婢手中接過一個錦緞盒子,雙手獻了上來,“這是妾身的一點兒心意,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段夫人笑道,“花妹妹肯屈尊賞臉來參加姐姐的壽宴,姐姐已經感激不已了,又怎麼會嫌棄呢?”
說着,親手倒了一杯甜酒,起身說,“真是難爲妹妹了,聽說妹妹今日身子不爽利,還巴巴的叫你跑了這一趟,既然你身子不好,姐姐就不勉強你留下吃酒看戲了,外面天冷路滑,妹妹喝杯酒暖暖身子,就快回去歇息吧!”
一個伺候在段夫人身邊兒的丫頭接過段夫人手裡的酒杯,又遞到花夫人的手裡,花夫人一見夫人賜酒,身子僵了一下,不覺暗暗咬牙。
該死的老婦,還真是個狠角色哩!
她打扮成這副豔驚四座的樣子,是爲了給段公子看,讓他對自己心生憐惜的,但是要是當着她們的面兒喝酒的話,就不得不的解開臉上的面紗,露出那些猙獰恐怖的疤痕來。若是那樣,她的精心打扮會跟現實成爲強烈的對比,段公子非但不會對她產生好感,還會被她給嚇到的,那她就只能成爲她們的談笑之資了。
可是,若是不喝,她的那些爪牙妾室們,就會指責她不尊正室,不守規矩,她們會理所應當的對她羣起而攻之,把她當成她們泄恨的靶子。
她可不想被大夥圍攻,但是也不想被別人看了自己的臉去,思忖了一下,就接過酒杯轉過身去,背對着衆人解下面紗,把那杯酒飲了進去,隨即又戴上面紗回過身,對段夫人笑道,“多謝夫人賞酒,酒已經喝了,妾身就先告辭了”
她得意的福了福身,起身後就想抽身離開。
然而,段夫人見沒羞辱到她,豈能讓她這樣輕容易的離開了,一見她要走,急忙叫道,“花妹妹留步。”
花氏腳下一頓,“夫人還有何事?”
段夫人淺笑說,“今日正好沈姑娘也在,之前因爲你一時錯了主意,差點兒害了沈姑娘,不如趁今天向沈姑娘賠個不是,讓沈姑娘解開心蒂,往後大家都是好姐妹,這件事就讓它徹底過去,可好?”
花氏早就看到沈若蘭坐在那裡了,只是一直沒往她那看,就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撲上前去把她殺死。
這個千刀萬剮的賤人,騷比,都是她,是她毀了自己,要不是她,湛王怎麼會毀掉她的容貌?她又怎會被段公子冷落?淪落到今天這被這幫下賤的醜婦奚落打擊的地步?
她都恨死她了,恨不能將她抽筋撥皮、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再把她埋進茅坑裡,讓她永世不得翻身,想讓她給她賠禮道歉,沒門,下輩子吧!
花氏緊緊的咬着牙,眼裡全是恨意,袖子下的拳頭也握的死死的,指甲都戳進了掌心裡。
“花妹妹,花妹妹”段夫人見花氏只管瞪着沈若蘭卻不答話,便叫了兩聲提醒她。
這時,沈若蘭有點不高興了,她不反對段夫人報復花氏,之前花氏爲了取代她,對她苦苦相逼,差點把她逼死,現在段夫人反擊報復也屬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她不喜歡她(段夫人)把自己也扯進來,剛纔已經有一次了,她都沒有說什麼,現在她又來,這就讓沈若蘭有點無法忍受了。
沈若蘭撂下筷子,淡淡的說,“不用道歉了,她害過我不假,但是她也受到懲罰了,我跟她也算是扯平了,無所謂誰欠誰誰不欠誰,更不用賠禮道歉。”
段夫人是聰明人,一看沈若蘭的臉色和語氣,就知道她不高興了,趕忙陪着笑說,“妹妹莫怪,是我多事了,既然妹妹都不把那事兒放在心上了,那就便宜她了,我就讓她回去了。”
說着,擡頭對花氏道,“沈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見識了,你且回去吧,記着點兒,往後切莫要再莽撞行事了,去吧。”
花媚兒聽了,連行禮都忘了,轉身飛快的走了出去,她不敢長時間的停留在這裡,就怕自己情緒失控去殺那個沈若蘭,剛纔她是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使自己沒撲過去撕了她的。
**
“天打雷劈的賤人,千刀萬剮的娼婦,千人騎萬人跨的騷蹄子”
一回到自己的住處,花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瘋了似的砸起來,毀天滅地似的把屋裡砸了個稀巴爛。
這半個多月來,伺候她的丫頭婆子們已經見慣了她癲狂崩潰的樣子,見她又發瘋,誰也不敢上前相勸,都默默的躲起來,免得她傷到自己。
直到她砸不動了,躺在地上默默的流淚,她們纔敢悄悄的出來收拾東西。
此時,花媚兒躺在地上,心寒尤勝天寒,那個毀掉她容貌的賤人,現在還是她夫家的貴客,她的男人非但不能替她報仇做主,還對着兇手大獻殷勤,剛纔她去賀壽的時候,她好幾次都看見他用眼睛偷瞄那個賤人,眼中的曖昧,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在第一次見到她,第一次他護着她怒懟自己的時候她就感受出來了,不然她也不會作死去寫那封要命的信了。
只可惜,她現在是湛王的女人,他雖然對她有意,但也只是有賊心沒賊膽,頂多偷瞄她幾眼而已,並不敢真對她怎樣,不然,就湛王之威,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不光是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連那個賤人也不會再容她活下去了,堂堂的湛王殿下,豈能讓她給自己戴綠帽子?
這樣想着,她的眼睛忽然一亮,一個陰毒的想法油然而生。
對,就讓那賤人跟段元煥糾纏在一起!
只要他們成了苟且之事,湛王就一定會殺了他們,只要那個賤人死了,段元煥也跟着死了她也是願意的。誰讓他薄情寡義,見自己毀容就冷落自己呢?
雖然段元煥死了,沒有他的保護,她最後也會被人害死,但說只要能讓那個賤人去死,她也就死得其所了。
想到這兒,她擦掉了腮邊的眼淚,起身進了裡間,還把周媽媽叫了進來。
周媽媽是花氏的心腹婆子,之前沒少幫花氏做壞事,這會子眼見花氏要倒臺子了,心裡也是萬分着急,從前爲了討好花氏,把夫人和滿後院兒的姨娘通房們都得罪遍了,如今花氏大勢已去,夫人又重新掌家,往後豈能有她的好日子?
她是家生奴才,她的男人、兒子女兒都是這府裡的家生子,因爲她,這段時間老頭子和兒子女兒都沒少受氣,她都要急死了,只是乾着急也無計可施。
花氏進裡間後,坐在榻上,對周媽媽說,“周媽媽,你是我的心腹之人,爲我得罪了夫人和後院兒的這幫賤人們,我本想保你一生富貴的,可惜天不遂人願,如今我已經敗勢,別說是護着你,就是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所以,我不得不替你想想出路。”
周媽媽一聽,頓時感激的雙膝跪地,哭道:“多謝夫人體恤,多謝夫人體恤,這段時間,老奴那一雙兒女都快被人給磋磨死了,老奴日夜懸心,恨不能一死了之,今日夫人肯替老奴籌謀,老奴來世定要做牛做馬的報答您。”
花氏看着周媽媽這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脣邊浮出一抹冷笑,說,“爲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帶着你們一家子離開段家,到外面去做良民去,否則繼續留在段家,那就只有一個死。”
周媽媽淚流滿面道:“老奴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只是老奴一家是這府上的家生子,一家人的賣身契都在府裡呢,老奴哪裡走的出去啊?”
話是聽了,從枕頭下摸出一個香囊,打開香囊,從裡面拿出一把精緻的小鑰匙。
又起身走到妝臺前,取出妝奩,打開後,在妝奩最底下一層拿出一個螺鈿嵌瑪瑙的首飾盒子,盒子上有一把精緻的銅鎖,花氏用手裡的鑰匙打開鎖頭,在首飾盒裡翻出了一沓賣身契。
這沓賣身契正是周媽媽一家人的。
花氏拿着賣身契,在周媽媽的眼前晃了晃說,“我早把你們家的賣身契弄到手了,如今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把這些賣身契還給你們,放你們自由之身,另外還賞你們一百兩銀子,讓你們留着到外面度日去!”
周媽媽一見那沓賣身契,眼睛倏地一下亮了,直勾勾的盯着那沓東西,恨不能上前動手去搶。那沓賣身契,就是他們一家子活命的希望啊!
“夫人,你說,你要老奴做什麼去?”
花夫人勾了勾手指,周媽媽湊了過去,花氏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嚇得周媽媽臉都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爺會殺了我們一家子的!”
花氏冷笑說,“這件事一辦完,我就把賣身契還給你們,恢復你們的良籍,到時候就算爺想找你們算賬爺沒地方找去,你好好想想吧,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你就等着被夫人抽筋扒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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