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祥發現兒子不聽勸,鬍子翹起來老高:“這麼說你不聽?”
海亮說:“我看好了,整個大梁山,只有哪兒的地勢平坦,是做學校最好的地方,而且距離五個村子的距離也最近。
開工的日期跟材料全都備好了,只等着動工。不能因爲你一句話,我就改變。”
王慶祥知道兒子大了,翅膀硬了,自己的話也不聽了,他無奈地搖搖頭說:“海亮,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就等着遭報應吧,到時候後悔,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海亮說:“爹,我不怕!我相信山神爺爺不會怪我,他之所以被人敬重爲神,就是因爲他有超人的大度跟胸懷,不會跟我一個孩子見識。
如果報應我,那他就不配爲神。再說你們拜了他那麼多年,村子裡爲啥還這麼窮?”
王慶祥一瞪眼:“你敢侮辱山神爺爺?看我不打死你。”
老爺子憤怒極了,舉起煙鍋子直奔兒子就打,海亮不敢跟爹老子過招,扭身就跑,爺兒倆在院子裡兜起了圈圈。
扒掉山神廟,不單單王慶祥一個人不樂意,幾乎大梁山所有的老年人都不樂意。
千百年來,大山裡的人都覺得山神爺爺在保佑他們,這才五穀豐登,人丁興旺。
一旦山神廟被拆掉,他們不知道山神爺爺還會不會再保佑他們。
所以很多老年人連夜趕過來,拿起紙糊的元寶,還有蠟燭,趕緊爲山神爺爺上供……並且唸唸有詞:“山神爺爺,您的住所不是我們願意扒掉的,都是王海亮,如果報應的話,你去找王海亮,別找我們……阿門!”
就這樣,山神廟不但沒有因爲它的破敗而凋落,反而香火旺盛起來。
儘管那些老年人竭力在反對,可海亮還是拿定了注意,選好日子破土了。
人員分派完畢,炸藥被填進了牆洞,隨着一聲轟隆隆的巨響,歷經了數百年風雨的山神廟終於轟然倒塌了,塵土滾滾而起,地動山搖。
這一聲顫抖,吹響了王海亮事業起步的第一次號角,爲他在大梁山樹立了威信,也爲他以後給村裡修路,辦企業開工廠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這一聲巨響震撼了大梁山了,也震撼了大梁山上的狼羣。
狼這種東西最害怕爆破聲,炮聲一響,它們就嚇得渾身顫抖,夾着尾巴來回亂竄。
很多狼躲在窩窩裡不敢出來了,嘴巴里發出了悽楚的嗚嗚聲,渾身顫抖,如臨大敵,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王海亮開始的時候沒注意到這些,他命令村民日夜趕工。
新的地基被挖了出來。首先是將地基砸結實,利用生石灰加上粘土跟山石,將地基砸得堅硬如鐵,這樣才能保證新校室房間的穩固。
那時候砸地基沒有電夯,靠的就是人力,七八個人輪番背鵝石,一塊鵝石二百斤重,砸在地上咚咚響,驚天動地,地動山搖。
新地基砸結實以後,壘砌房間的石塊也是從附近的大山上開採出來的。
王海亮聘請了最專業的石匠,將採來的石塊全部打磨成四方,攪拌上石灰壘砌,這樣的房子蓋好以後不但結實,避風,也非常地美觀。
短短二十來天的功夫,學校的雛形就顯露出來,整個框架也已經成形。
然後就是封頂了,封頂需要大梁,也需要檁條,更需要椽子。
房屋的大梁王海亮早就選好了,距離工地的方向不遠,有一顆參天槐木大樹,足足一摟多粗。這槐樹正好可以用來做大梁。
他們先把槐樹用斧頭跟鐵鋸放倒,將上面的樹枝清理乾淨,修成光滑亮麗的圓木,然後安排幾十人一起用力,將大梁擡到了教室的屋頂上。
沒有吊車,他們就幾十人一起將大梁吊上去,年輕人一撲而上,年老的人就在下面喊號子。村民們揮汗如雨,熱火朝天,全都陶醉在繁忙的喜悅中。
這是王海亮成人以後爲大梁山做的第一件好事,他的心情是舒暢的,爲了大梁山的未來,也爲了死去的二丫。
二十年以後,當他爲大山裡的人開出一條通向城裡的幸福路,並且修建了工廠,辦起了大企業,人們日進斗金,他也走上事業輝煌巔峰的時候,才知道今天修建的學校只不過是萬里長征邁出的第一步。
修建學校的這些天,村裡人要吃公飯,就是每家每戶的女人爲家裡人送飯。
所以在男人忙碌的同時,家裡的女人也同樣繁忙。
前面的男人在拼力氣,後面的女人在拼鬥廚藝。
爲了讓自家的男人吃的好,有力氣幹活,那些女人們各展手藝,變着法做好吃的。
通常,蓋房子的時候女人是不能上前的,特別是立樑的時候,女人都要避得遠遠的,怕染上晦氣。
所以女人們將飯菜送到,就一窩蜂躲到遠離山神廟的土坡上看熱鬧。
她們紮成一堆嘰嘰喳喳跟一羣麻雀差不多,看着工地上的年輕小夥子品頭論足。嫂子跟小姑子打情罵俏,開着一些不倫不類的玩笑。
玉珠也在其中,女人最近幸福極了,因爲得到了男人雨露的滋潤,玉珠比做閨女的時候更加水靈,小模樣也更加俊俏。
她上午爲海亮做了蘑菇蝦餃,下午帶過來的是蔥油大餅。女孩盤着膝蓋坐在山石上,看着海亮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還有掛滿汗珠子的健碩臂膀,再加上一用力鼓鼓冒起的六塊腹肌,她徹底醉迷了。
幾個姑娘將玉珠圍在中間,嘻嘻哈哈地笑,一會兒說她辮子扎得好,一會兒說她的衣服好看,一會兒說她穿什麼都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
還有幾個姑娘更加離譜,竟然問道:“玉珠姐,你跟俺海亮哥晚上怎麼弄得?傳授一點經驗唄,爲啥每天夜裡叫得那麼歡?”
幾個做嫂子也趕緊接茬咋呼:“是啊玉珠,你家海亮真猛,每天把你弄得鬼叫,全村的人都睡不着,雞都不下蛋了,豬都不長膘了,你倆用的啥姿勢?”
玉珠一聽羞紅了臉,小嘴巴一撅怒道:“不告訴你們,想知道啊,嫁個男人自己感受去。”
身後傳來一陣鬨堂大笑。
山裡人就這樣,野蠻,彪悍,善良,但嘴也不饒人。
天到晌午,男人就從圍牆上一撲而下,紛紛撲向飯桌,各人尋找各人的飯碗吃飯。
因爲事先女人在自家的碗筷上做了記號,所以每個男人都能找到各自家裡的碗筷。
大家都開始用飯,只有一個人坐着喝西北風。那個人就是大夯哥。
大夯哥最近很倒黴,他跟喜鳳嫂在鬧彆扭,女人一個月都沒搭理他。
所以上午吃飯就成了問題,別人津津有味,他就叼着煙鍋子喝西北風。
王海亮看着大夯哥可憐,就把自己的飯菜緊給了他。
晚上,工地上的人全都回家了,海亮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夜幕已經降臨,殘陽落下,海亮也準備回家。
再有十多天,整個學校就要建成了,那時候,大梁山的上百個孩子就有着落了。
說不定十年以後,山村裡會飛出很多金鳳凰,他希望這些有用的人才學成歸來,會重返大梁山,用他們學到的知識帶領山區人走出貧困。
他彷彿看到了二丫那張充滿感激的笑臉。
剛剛扭轉身,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了他:“海亮……”
王海亮一轉身,看清楚了,那個人是喜鳳嫂。
最近的喜鳳嫂瘦多了,女人眼窩深陷,面容憔悴,彷彿大病一場。
海亮不知道喜鳳嫂找他啥事,問道;“喜鳳嫂?怎麼是你?你在這兒幹嘛?爲啥不回家?”
喜鳳說:“我在等你。”
海亮一愣:“等我?幹什麼?”
“俺有話跟你說。”喜鳳嫂看到王海亮以後,眼淚嘩嘩流下,竟然撲過來扎進了他的懷裡。
女人抽抽搭搭,肩膀一抖一抖樣子楚楚可憐。
王海亮嚇一跳,喜鳳這是咋了?被大夯哥看到我抱他媳婦,還不打爛老子的腦袋?他趕緊將喜鳳推開了。
“嫂子你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喜鳳說:“俺……懷孕了。”
“啊?”王海亮吃了一驚,立刻明白這孩子不是大夯哥的,應該是……張大毛的。
想不到張大毛人到中年,還有這本事。
喜鳳嫂說着,含淚抓住了王海亮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下滑了進去:“俺說的是真的,不信……你摸摸。”
王海亮的手摸在了女人的肚子上,那種感覺非常綿軟,也有點溫熱,他渾身戰慄了一下。
喜鳳說:“海亮,你摸摸。摸到什麼沒有?”
王海亮是有名的小中醫,從小跟着父親學習醫術,是摸脈的高手。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很明顯他感受到了一股胎動。
他一聲苦笑,趕緊將手從女人的身上移開了,說道:“嫂子,這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播下的種?”
喜鳳說:“俺知道不是你的種,是張大毛的,可俺不喜歡張大毛,也不喜歡大夯。”
海亮問:“那你喜歡誰?”
喜鳳脫口而出:“俺喜歡你!海亮你知道的,咱們山裡窮,婚姻由不得自己,當初嫁給大夯,也是俺父母逼得。
俺不知道啥是愛情,自從遇到了你……那天你的心好狠,把俺扔在打麥場就走了,從那時候起,俺就天天想你,每天想得睡不着……睜開眼睛是你,閉上眼睛也是你……這種思念的日子,俺一天也不想過了,再也熬不住了……”
王海亮機靈靈打了個冷戰,一下子將喜鳳推開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