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來愕然了,嘴巴上的煙差點掉在地上。
他不知道是應該生氣,還是應該興奮。
興奮的是,自己的女婿是個有志氣的青年,強壯,踏實,善良,勤勞,英俊,聰明絕頂。
生氣的是這小子他麼頑固不化,藍天集團總經理的位置,別人打破頭,做夢都想得到。但是在海亮看來卻一文不值。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究竟是冥頑不靈,頑固不化,還是這小子他麼死心眼?
張喜來說:“海亮,我不知道那個大梁山有什麼好,當初如果我不是毅然走出大梁山,能有今天這幅局面?說不定跟張大毛一樣,還在編制柳框呢?
告訴你小子,老子把你拉出來,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玉珠,爲了靈靈……”
一句話不要緊,王海亮吃了一驚:“來叔,爲了玉珠,爲了靈靈?我媳婦跟你什麼關係,親戚啊?”
張喜來一聲苦笑,他是不想說出實情的。
但是今天他不能看着海亮這麼個人才窩在大梁山。不能看着親生閨女跟外孫女在大山裡受苦。
他要把閨女從山裡弄出來,爲了靈靈的前途着想。
張喜來說:“海亮,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海亮說:“你是來叔啊?怎麼了?”
張喜來說:“錯!傻小子,你仔細看看,我就是二十年前,離家出走,揹着一筐核桃,掉下幽魂谷的張喜來……我就是孫上香的男人,玉珠的親爹,你女兒靈靈的親姥爺,我是你的……岳父啊……”
我擦……!王海亮被閃電劈中,蹬蹬蹬後退了好幾步,他好像不認識張喜來那樣,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這個時候,海亮終於明白了,八年前,從他第一天走進張喜來的家開始,張喜來就知道了王海亮的身世。
他知道他的爹老子是王慶祥,他知道海亮就是他的半個兒子,自己閨女的男人。
所以,張喜來纔會跟他那麼親,纔會那麼無條件幫他。
一次又一次,張喜來都是默默無聞在背後幫着他度過難關。
再後來,大梁山的路失去了資金鍊,是張喜來拉了他一把,毅然接手了海亮所有的山貨生意。
他以山養路,賣出的那些山貨利潤全部返還給大梁山,就是在幫着自己的女婿完成夢想,也想親生的閨女走出大山。
在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那麼無條件去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除非是自己的親爹老子。
從前,海亮一直認爲來叔熱心,是個大好人,他們是忘年交,也是心心相印的朋友。
王八蛋才知道,裡面還有這層關係。
“你是……張喜來?玉珠的爹?”王海亮張大了嘴巴。
張喜來點點頭,他的面容很滄桑:“二十八年,整整二十八年了,我離開了大梁山這麼久,從沒有聽過玉珠喊我一聲爹,我的心裡有愧啊。
海亮,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玉珠,也對不起上香,我是大梁山的罪人。我不想自己女兒在大山裡受苦,不想靈靈得不到良好的教育。
她們可是我的後代根苗,我懇求你,帶着玉珠出山,回到我的身邊吧。我迫切需要你們……”
張喜來的聲音有點哽咽,到今天才完全道出所有的內情。
王海亮有點傻眼,根本不知道怎麼辦。
平白無故又多出個老丈人,老子還要喊他一聲爹,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海亮說:“那你……爲啥不敢回到大梁山看看?爲啥不早點認下他們?”
張喜來說:“因爲我又成了一個家啊,就是你來嬸還有素芬。我無法面對玉珠他們。
海亮,你幫幫我,帶着玉珠回來吧,我……求你了。”
現在,站在王海亮身邊的不是一代企業家張喜來,而是一個滄桑的老人,一個失去親人的父親。
王海亮也終於明白,張喜來爲啥苦苦要讓他跟着他,因爲張喜來對他好,就是對親生閨女玉珠好。
海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眼睛睜大,嘴巴張大,半天才結結巴巴說:“來叔,這個……我做不了主啊,那要看玉珠認不認你,她不認,我也不能我強求是不是?”
張喜來一下子抓住了海亮的手臂,說:“海亮,我知道,玉珠就聽你的,你說讓她認,她就一定會認下我,我真的想補償她,我虧欠她的太多了……。”
張喜來像個孩子那樣哭了,哭的很傷心。
海亮說:“來叔,如果我是玉珠,一定不會原諒你,爲什麼到現在你才說出實情?”
張喜來嘆口氣:“海亮,你不是外人,有些話,我不得不告訴你,來叔………快不行了。”
“啊?怎麼了?你……有病了?”
張秀來點點頭:“對,是肝癌,我查出了肝癌,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如果現在不跟玉珠相認,我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我之所以把這一切告訴你,也是在安排後事。我想培養你,將你培養成一個合格的接班人,將來好管理我所有的生意。
我考慮了很久,一輩子沒個兒子,只有兩個閨女。素芬成不了大器,玉珠又是個山裡丫頭。只有你,只有你纔可以挑起這道大梁……你就幫幫來叔吧。”
王海亮徹底無語了,猛然覺得來叔好可憐。
他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張喜來,最後點點頭說:“好,我儘量幫你,讓玉珠跟你相認。但是你的生意,我不會沾手。你交給素芬吧。
放心,我會從側面幫着素芬,張家的生意,不會垮掉。”
張喜來道:“那不行,這裡面至少有你跟玉珠一半的財產,我已經立下了遺囑。”
王海亮說:“其他的事兒以後再說,我明天就返回大梁山,把玉珠帶過來。”
張喜來說:“好,還有靈靈,也帶過來,我很想聽她喊我一聲姥爺!”
這一晚,張喜來跟王海亮說了很多話,比他們認識八年加起來的所有話都要多。
張喜來久經商場,商場上爾虞我詐,口是心非,八面玲瓏,只有利益,沒有真正的朋友。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這麼推心置腹聊過了。
在天台上,他們一直聊到天明,最後,海亮說:“來叔,我走了,你放心,三四天我就把玉珠跟靈靈帶過來,至於認不認,那就看玉珠了。”
張喜來點點頭說:“好,現在你還叫我來叔?”
海亮問:“那我該怎麼叫你?”
張喜來說:“我是你老丈人,叫我一聲爹,你也不會吃虧吧?”
王海亮說:“現在這個稱呼,還有點早,只有玉珠叫你爹,你纔是我老丈人,玉珠不認你,我也不會認你。”
張喜來楞了一下,立刻笑了,道:“你們兩口子啊,真是相濡以沫……。”
果然,當天上午,王海亮就開摩托回到了疙瘩坡。
這一去一回,還不到兩天的時間。
等海亮返回家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玉珠已經從學校返回來,在家洗衣服做飯了。
海亮真想立刻告訴玉珠實情,但是又擔心媳婦受不了。
的確,平白無故多出一個爹,誰也受不了。
玉珠二十年前就認爲爹已經死了,忽然將張喜來活着的消息告訴她,玉珠說不定會暈過去。
海亮一直在找機會,女人洗完了衣服,開始做飯,做好了飯然後端上餐桌,開始吃飯。
吃飯的時候,海亮還是張不開嘴,於是推啊推,一直推到晚上睡覺,鑽進被窩。
被窩是個好地方,可以幹很多事兒,兩口子也可以說很多話。
很多當着外人不能說的話,不能做的事兒,在棉被裡都可以解決。
這一晚,王海亮又睡不着了,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玉珠發現男人睡不着,被子一揭,又溜進了海亮的被窩,抱起了男人的脖子,說:“親愛滴,你咋又睡不着了,你是不是憋得慌?你要是憋得慌啊,玉珠給你幫幫忙,咱倆來一次。”
王海亮一想,這是個機會,終於說:“玉珠,你爹,也就是我的老丈人,死去整整二十八年了吧?”
玉珠一愣,不知道海亮爲啥會忽然提起他,於是說:“是,俺沒有出生,爹就死了,現在俺二十七歲,可不死去二十八年了。”
海亮問:“媳婦,你有沒有想過,你爹還活着?如果說,他還活着,現在非常有錢,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長,是非常非常有錢的那種,那麼……你認不認他?”
這是試探性地詢問,海亮在試探玉珠的底線。
哪知道玉珠牙齒一咬,怒道:“不認,打死也不認!”
海亮問:“爲啥,那可是你親爹啊?”
玉珠眼睛一瞪怒道:“親爹也不行,死了俺會念他一輩子好,如果活着,俺就抽他!”
“到底是爲啥啊?”
玉珠說:“既然活着,爲啥三十年的時間,不回來看看?俺跟娘被人欺負的時候,他在哪兒?俺娘被暗病折磨的時候他在哪兒?還有,小時候受了那麼多苦,他虧欠俺們母女那麼多,俺死也不會原諒他!”
王海亮心說,得!白問了,還不如不問!他了解玉珠的脾氣,辣妹子的火爆脾氣上來,確實敢抽她親爹。
海亮說:“玉珠,如果你爹他有苦衷呢?比如他失憶了,摔下懸崖受傷了,有一個忒漂亮的山裡姑娘救活了他。
那姑娘跟他產生了感情,兩個人洞房花燭,生兒育女……而後忽然一天,他又恢復了記憶,忽然想起了家裡的你娘跟你,他想補償,那你也不認?”
玉珠怒道:“不認!如果換上俺,一頭撞死算了,在外面養了別的女人,做了陳世美,有啥臉回來?俺一定啐他一臉唾沫!”
玉珠一生氣,差點將唾沫啐海亮一臉。
王海亮擡手抹了把臉,說:“那可是你爹啊,非常非常有錢的爹,有了這個爹,你就會有很多錢,可以分一半的家產,從此以後,穿金戴銀,開名車,住別墅,買二十輛QQ汽車,用鐵絲擰一塊,當火車開,要多風光有多風光,你也不認?”
玉珠說:“不認!俺有男人,俺男人會掙錢,會養俺,俺要別人的錢幹嘛?海亮,咱做人要有志氣。”
“可這個老丈人會幫着女婿飛黃騰達,會讓你男人實現夢想,爲了自己男人,你也不認?”
玉珠說:“海亮,今晚你咋了?哪兒來那麼多的廢話?你弄不弄?不弄俺睡了。”
海亮說:“不弄!你只顧自己,不顧男人,你自私,就知道自己爽快。”
玉珠說:“廢話!你是俺男人,讓俺爽快是應該的。今天,俺就再自私一次……”
玉珠說着,一下子將海亮抱緊,貼在了男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