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芬一拍手道:“好,我立刻召開董事會,馬上進行轉型,反正這三聯乳業,你說了算。”
王海亮道:“怎麼是我說了算呢?三聯是你的。”
素芬噗嗤一笑:“是你的產業,你當然不知道。”
王海亮沒聽懂,他覺得自己跟三聯根本沾不上邊。
他當然不知道當初素芬的合夥人是二丫,也不知道張大毛當初借他的五萬塊,是投資在了三聯罐頭廠。
他更加不知道二丫還活着,當初女人在註冊公司的時候,法人代表填寫的是他王海亮。
王海亮纔是這家公司的真正老闆,創始人之一。
他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一直幫忙,幫着素芬排憂解難。
事情就這麼敲定,素芬拿定了注意,準備再找二丫私下談一下。
王海亮擡手看看錶,發現時間不早了,站起來要走。
可他立刻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呵呵一笑問:“妹妹,你跟寶栓……還好吧?”
一句話不要緊,素芬呆住了,無言以對。
她跟寶栓成親快一年了,兩個人長期兩地分居。
素芬的工作地點是S市三聯公司,而寶栓的工作地點卻是在S市。
寶栓半年也不回來一次,即便回來,兩個人也不睡一個屋子,睡一個屋子,也是一個人人睡沙發,一個人睡牀。
她跟寶栓沒感情,從結婚那天起,兩個人從來沒有看到過各自的身體。
他們休息的時候,也不解衣服,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咫尺天涯。
素芬當初嫁給寶栓,是做給王海亮看的。而寶栓之所以娶了素芬,是做給二丫看的。
王海亮作爲兄長,大哥哥,當然要關心一下妹妹的生活問題了。
素芬的臉騰地紅了,說:“挺好啊,我跟寶栓……沒啥。”
王海亮問:“那寶栓爲啥不回來?那有像你們這樣的夫妻,天南海北的?你倆就不打算要孩子?”
素芬用力咬了一下嘴脣,說:“事業爲重嘛,俺暫時不想要孩子。”
王海亮說:“胡鬧!你多大了?三十多了吧?寶栓哥也快四十了,現在不要孩子,過去最佳的生育年齡,是很危險的。
聽我的話,把寶栓叫回來,立刻製造小孩。”
素芬說:“海亮哥,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先管好你自己吧,俺姐死了半年了吧?你還不趕緊成個家?”
王海亮說:“我不急。”
素芬說:“我也不急,俺的事兒,不牢你操心。”
王海亮說:“那隨你,反正生孩子是你的事兒。我走了,我的話你考慮一下,哥是爲你好。”
王海亮走出了素芬的辦公室,素芬看着男人的背影,淚珠成串成串往下掉。
生孩子?跟誰生孩子?俺想跟你生?可以嗎?
素芬也想要個孩子,但是她不想要自己跟寶栓的孩子,而是想要自己跟海亮的孩子。
她感到了後悔,當初爲啥要跟寶栓成親?爲啥不等等?
剛跟寶栓成親不到一年,姐姐就病死了。
早知道姐姐會死,俺就不成親了,等着海亮哥多好?
姐姐不在了,妹子可以代替她照顧海亮哥。
可惜說啥都晚了,跟寶栓的婚姻成爲了事實。
這又不買東西,可以退貨。
素芬的心裡懊惱不已。後悔自己沒有多等一年。
王海亮走出三聯罐頭廠,他非常忙,來到Z市,就必須要到銷售公司走一走,也要看看丈人張喜來。
玉珠死了以後,張喜來很難過,哭的死去活來,作爲女婿,應該安慰一下老丈人。
王海亮是懂禮數的,當初開山修路,張喜來對大梁山的貢獻也功不可沒。
哪知道剛剛走出三聯罐頭廠,對面開來一輛車,是寶馬。
汽車咯吱停下,從車裡跳下一個人,上去抓了海亮的手,說:“海亮哥,救命!”
王海亮仔細一瞧,認識,竟然是小樑。
“小樑,怎麼是你?你這是……?”
小樑說:“海亮哥,救命啊。求求你幫幫我。”
“咋了?有人要追殺你?”
“那倒不是,兄弟碰到麻煩了,求你幫助。”
“只管說,可以幫忙的,我一定幫。”
小樑的眼光裡滿是期待:“海亮哥,我請你做媒,把四妮許配給我、”
“你說啥?”王海亮一聽,差點閃一個趔趄。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樑只好重複了一遍:“海亮哥,我請你做媒,把四妮嫁給我。”
王海亮一聽就急了,恨不得扇小樑一耳刮子。
“小樑我告訴你,四妮是我們大梁山的女人,她有男人的,而且孩子都上學了,你是不是想欺負她,小心老子揍你!”
小樑一聽,雙膝一彎,撲通衝王海亮跪了下去:“海亮哥,我真的喜歡四妮,真的喜歡她啊,而且他已經跟我好了,我們好了三個月。還……上過炕。”
“我靠!”王海亮瞪大了眼,後退一步:“是你逼迫她的?還是她自願的?”
小樑說:“我們兩個都是自願的。誰也沒有強迫誰。”
王海亮虛口氣,說:“那我管不着,不管我的事兒,你們自己亂搞,管我屁事。”
小樑道:“可我想娶四妮,不想這樣,這樣是不道德的,海亮哥,求求你幫幫忙吧,四妮最聽你的。”
王海亮知道小樑是好人,有良心,要負責任。他也猜測到四妮熬不住,越過了底線。
可這真的不管他的事兒。
如果他強行做主,將四妮嫁給小樑,大栓叔哪兒咋交代?大栓嬸哪兒咋交代?張二狗如果醒了,還不一口吞了老子?
這樣的千古罪人做不得,容易惹一身騷。
海亮說:“小樑,你起來,先起來,這個……我真的不能做主。這是你們自己的事兒。如果四妮願意嫁給你,我沒意見。四妮不想嫁給你,也不能強求對不對?
你沒女人,四妮男人不行了,你們倆耍耍……也正常,可別當真,知道嗎?”
小樑道:“海亮哥,沒有四妮,我就不活了,我一定要娶她?我會對她好,好一輩子。我們會把二狗當做親哥,也會把天天當做親閨女,更加會把大栓嬸子當親孃對待。我要成爲這個家的人,我啥也不在乎……。”
王海亮嘆口氣,小樑的執着讓他欽佩,也讓他無可奈何。
這是多好一條漢子啊?負責任,敢擔當,古道熱腸。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善良。
王海亮的眼睛是很毒的,當初第一眼看到小樑,就知道這是個好男人。
要不然,也不會撮合他跟帶娣。
跟帶娣走不到一塊,是他命不好,兩個人也沒有緣分。
現在,小樑遇到了自己的真愛,作爲朋友跟大哥,他的確該幫他。
可他又覺得把四妮嫁給小樑,是傷天害理。
這不由讓他想起了東北人的拉幫套。
在東北,有一種習俗,名字叫拉幫套。
拉幫套是一種職業,就是,某家的男人不行了,孩子還小,女人一個人忙不過來,於是就聘請男人過去拉幫套。
拉幫套的人幫着女人幹活,掙錢,養家餬口,晚上陪着女人睡覺。
如果女人的男人死了,他順理成章,就成爲了女人的男人。
如果女人的男人還活着,那麼他只能成爲外來人。
拉幫套的人不但辛苦,還要遭遇村子裡人跟女人孩子的白眼跟鄙視。
而且他們的下場都不好,最後的結局也是被女人的孩子長大以後,趕出家門,流離失所。
這是一種非常痛苦的職業,男人用自己的青春換來的暫時安定。
現在,小樑就擔起了拉幫套的職業。
且不說四妮的閨女小天天不樂意,就是大栓嬸那一關也過不去。
自己如果真的幫了他,那裡外都不是人,不單單大栓嬸會罵他,小天天會恨他,小樑將來被趕出家,也會恨他。
這種裡外不是人的事兒,王海亮是絕不會做的。
海亮說:“小樑,你起來啊,大男人膝蓋咋恁軟?大丈夫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你的骨氣哪兒去了?”
小樑說:“哥,你不答應,我就不起,我跪死在這兒。四妮就聽你的,你讓她嫁,她一定會嫁。”
王海亮怒道:“那你跪着吧,我不會幫你的,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我不幹!”
這下好,王海亮甩袖子走了,小樑也跪在地上沒起來。
王海亮的心裡不是滋味。他也一直在考慮四妮的問題。
四妮真的很累,她只是一個女人,負擔太重了。要管理工廠,照顧公婆,伺候張二狗,還要養活閨女天天。
雖說工廠有錢,不會因爲經濟發愁,可女人真的扛不住了。
這種情況下,是一定要找個男人幫她的。
王海亮也不忍小樑一直跪着,嘴巴上不答應,腳步還是走進了四妮的傢俱廠。
他想問問四妮的意思,究竟想咋辦。
王海亮來到了四妮的傢俱廠,裡面很亂,灰塵飛揚。
電鋸,電刨子,噴漆的機器一起爆響,所有的工人都在忙活。
四妮的傢俱廠一直很興旺,從來不擔心沒生意。
因爲張二狗家的傢俱做的太好了,全國有名。
海亮走進了四妮的辦公室,四妮正在哪兒算賬。
女人一擡頭:“呀,海亮哥,你咋來了?”
王海亮懶得廢話,單刀直入:“四妮,聽說你跟小樑……好了?”
一句話說出,四妮的臉蛋騰地紅了,立刻明白小樑找了海亮哥。
她沒說話,腦袋埋在了胸前的溝壑裡,羞得無話可說。只是點點頭。
四妮長了一雙豹子眼,村子裡的人都害怕她的豹子眼。
那雙眼睛裡看不到恐懼,看不到怯弱,也看不到灰暗,擁有的只有不服,只有堅毅。
但這雙眼睛,每次面對海亮,都會不由自主低下去。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的眼睛裡可以包含人的一切。四妮所有的故事都被海亮從眼睛裡看出來了。
海亮沒有埋怨女人,只是說:“可以理解,畢竟二狗……不行了。
可是四妮,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小樑是不公平的。你懸着人家算是咋回事?不想嫁給他,就別跟他相好,想嫁給他,就答應他。以後你們一起來照顧二狗,照顧這個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王海亮不能強求,只能和稀泥。
四妮說:“海亮哥,俺沒想嫁給小樑啊。”
“那你爲啥要跟人……上炕?”
“上炕咋了?他想上炕,俺也想上炕,那就一起上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