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嚇蒙了,雙手顫抖,不知所措,一身的冷汗。
他結結巴巴說:“大毛爹,報警,快報警!通知天昊!我爹跟我娘出事情了!”
張大毛同樣嚇蒙,感到事情撲朔迷離,趕緊抓起手機,一個電話打到了大梁山派出所。
張大毛的電話打過來時,王天昊正坐在辦公室的桌子上摳腳丫子。
最近的他特別煩躁,家回不去了,在辦公室暖了十天的冷被窩。
家裡有兩隻母老虎,一個是天天,一個是白冰。
兩個女人明爭暗鬥,誰也不讓誰,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混亂不堪。又好比兩隻鬥架的公雞。
俗話說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一公一母在一塊相安無事,忽然多出一隻母老虎,或者公老虎,它們就會搶食,爭奪主導權。
王天昊差點被他們拽散架,沒辦法,只能逃出來。
正在哪兒煩,電話響了。王天昊沒好氣拿起來問:“誰?”
張大毛說:“我,你姥爺。”
王天昊的語氣緩和了,臉頰像盛開的花朵,綻出了笑容,問:“姥爺,啥事兒啊?”
張大毛說:“你快到張柺子的超市來一下,這兒出事兒了。”
“咋了,他們家煤氣罐炸了?”
“不是,他們兩口子跟白冰一樣,分解了。”
“你說啥?”王天昊蹭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又一個被分解了?”
張大毛說:“不是一個,是兩個,你柺子大爺跟喜鳳大娘一起失蹤了,嗖地一下沒影了。”
王天昊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趕緊穿鞋子,風風火火帶着兩個助手趕往了事故現場。
來到張柺子的超市門口,哪兒已經圍了一大片人。所有的村民都是議論紛紛,指手畫腳,都在看稀罕。
大家議論不止,誰也不知道張柺子跟喜鳳嫂消失的原因,一直認爲,還是老實嬸的鬼魂在作怪。
因爲張柺子跟老實嬸有仇啊?十五年前,就是他把老實嬸誤殺在家裡的土炕上的。
如意欲哭無淚,在超市裡垂頭喪氣。
王天昊扒拉開人羣,問:“如意哥,到底咋回事?”
按照輩分,王天昊該叫如意舅,但卻是見不得光的舅舅。
因爲如意是張大毛跟喜鳳嫂在打麥場播下的種。
這種關係當然見不得光,所以天昊當着村裡人面,只能喊他哥。
如意一下子撲過來,牢牢抓住了王天昊的袖子,都要崩潰了。
“天昊,快幫我找俺爹,找俺娘,昨天晚上,他們就失蹤了。”
王天昊趕緊勸他:“彆着急,慢慢說,到底咋回事?”
如意將天昊拉到了電腦屏幕前,指着上面的昨晚的錄像道:“你看,很清楚的,我爹跟我娘忽然就消失了。”
王天昊坐在電腦前,再次翻查了錄像,果然發現了柺子大爺跟喜鳳大娘的蹤跡。
他們兩個就在家門前轉悠,來回亂摸,貌似在尋找家門。
可家門就在眼前,他們卻看不到,也進不去。
再後來,兩個人的身體慢慢消失不見,忽然就分解了。
那種分解,好像人遭遇高溫,瞬間被燃燒成灰燼一樣,風一吹,灰也不見了。
王天昊大吃一驚,這種情況跟學校裡白冰電腦裡拍到的情況一模一樣。
天知道是怎麼回事?
張大毛的臉色同樣大變,指着電腦熒屏結結巴巴道:“鬼打牆,一定是鬼打牆,老實嬸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王天昊眉頭一皺:“姥爺,你別宣傳封建迷信,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鬼?”
“天昊,除了鬼,誰還能這麼幹?誰可以讓人瞬間消失,一定是老實嬸死不瞑目,要報復他倆。快請天師,請天師啊!”
張大毛年紀大了,年紀大的人都很迷信。
他鐵定認爲是老實嬸冤魂索命。
王天昊摸着下巴想了想,覺得白冰跟張柺子兩口子的消失,絕不是偶然,一定是預謀。
如果真是老實嬸冤魂索命,那不用問,柺子跟喜鳳一定還是被人填進了墳墓裡。
他大手一揮站了起來:“哥幾個,抄傢伙,跟我來!”
王天昊首先撲進如意家的院子,抄起一把鐵杴。
附近的村民立刻明白他想幹啥,於是紛紛過來幫忙,各回各家抄起了工具。
眨眼的時間,幾十個人拿着洋鎬,钁頭還有鐵杴,彙集成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
大家的目標直撲山上,還是老實嬸的墳墓。
來到老實嬸的墳墓前,王天昊發現女人的墓穴上次被回填,根本沒有打開的痕跡。
管不了那麼多了,這種現象用科學根本無法解釋了。上次也不相信,可白冰確實在裡面。
這次也不例外,王天昊大手一揮:“挖!出了事兒,我爹頂着!”
於是,鐵杴,钁頭,洋鎬亂飛,大家一起努力,再次將老實嬸的墳墓挖開了。
大癩子爹孃的墳,半個月時間不到,被人挖開兩次,也不知道這小子做了啥缺德事。
墳墓打開,這一次王天昊跟所有的羣衆全都傻了眼。
事情大出意料之外。這次,老實嬸的棺材裡空空如也,不要說張柺子跟老實嬸,人毛也沒發現一根。
錯,有人毛的,不過那毛髮不是喜鳳兩口子的,而是老實嬸的。
女人死去十五年,肌肉全部腐爛,骨骼還在,毛髮也在。
王天昊再次傻眼,喃喃道:“咋回事啊?到底咋回事啊?爲啥裡面沒人。”
不單單王天昊,張大毛跟如意也瞪大了眼。
本來如意還抱有一線希望,現在希望落空,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起來:“俺滴……那個爹啊——啊哈!俺滴……那個娘啊——啊哈!你們那兒去了——啊哈,丟下兒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可咋活啊——哈!”
王天昊怒道:“別嚎了,背後搞鬼的人,在跟我們捉迷藏。他們一定把柺子伯跟喜鳳大娘藏別處去了,咱們再找,再找啊!”
兩個人的失蹤,不僅僅如意痛斷肝腸,王天昊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他又想起了喜鳳大娘對他的好。
二十多年前,王天昊出生不到八個月,就被母親二丫送回了大梁山,交給父親撫養。
在他沒有被野狼叼走前的那三個月,吃得是可是喜鳳大娘的奶。喜鳳也等於是他半個乳母。
12歲那年,被爹老子從山上弄下山,訓教成人,喜鳳對他依然很好。
家裡有啥好吃得,好喝的,自己捨不得吃,也留給他跟靈靈。
喜鳳大娘也等於是他的半個娘。俗話說烏鴉反哺,鳥兒都有報母之恩,更何況人了。
王天昊瘋了,立刻將所有的警員分做了三隊,把工廠跟村子裡的保安也全部調集了過來,再加上好心的羣衆,浩浩蕩蕩的大軍開始漫山遍野尋找。
第一隊是王天昊帶領,找的是大亮山附近的所有山洞。每一條縫隙都不放過。
第二隊有張大毛帶領,找的是村子裡的角角落落,廢棄的宅基地,村子裡的紅薯窖,還有土窯,每家的廁所,糧倉也沒有放過。
第三隊有如意帶領,直奔莊稼地,把所有的果園,春玉米林,麥地,翻騰了個遍。
三隊人馬從中午一直找到日落西山,還是沒有看到那一對鳥夫妻的身影。
夕陽下山的時候,大家在村頭的小石橋上匯合了。
全都垂頭喪氣搖着頭。
如意都要支持不住了,哭得拿不成個兒。張大毛也滿面愁容。
王天昊奔襲了一天,顧不得勞累,從大家的表情上,看出了他們一無所獲。
最後,張大毛說:“天昊啊,還是問問孫瞎子吧,他一定知道張柺子在哪兒。”
王天昊忽悠再次想起了孫瞎子,於是腳步不停,大步流星,直奔孫家莊。
來到孫家莊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孫瞎子的閨女正在幫着爹老子做飯。
孫瞎子躺在院子裡的搖搖椅上,前後晃盪,眼睛緊閉。
他本來就是瞎子,睜眼不睜眼,也不管啥用。
王天昊上去揪住了孫瞎子的袖子,問道:“瞎子爺,快,告訴我,喜鳳大娘跟柺子大爺去了哪兒?你說,你說啊?”
孫瞎子停止了晃動,說:“冤孽啊,天昊,我當然知道他們兩個在哪兒。”
“你說啊,在哪兒?我給你他們的生辰八字。”
孫瞎子擺擺手說:“不用,大梁山前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我都知道。”
然後,老爺子掰着指頭開始算,用的是還是招子神數。
孫瞎子年紀大了,走不動了,也不出去跟人算卦了。
不過他的生意依然興隆。因爲算卦很準,一輩子沒有出過錯。
這附近方圓幾百裡的人,都到他家裡來算,整天門庭若市。他在家坐着,就能賺錢,而且一點也不比那些年輕力壯礦工掙得少。
可孫瞎子有個規矩,不多算,一天只算三卦,多一個也不算。
每一次卦金是一百塊,每天的進項是三百。
很多人算卦都要預約,沒預約,你別想插隊。
這是做生意的訣竅,故意吊人的胃口。
用孫瞎子自己的話說,三卦以後就不準了,算也是白算。
今天孫瞎子只算了兩卦,最後這一卦,就是爲王天昊留的。
當然,他也沒打算要王天昊的錢。
孫瞎子掰着指頭,嘟嘟囔囔,唸唸有詞,最後一拍腿說:“有了,喜鳳跟張柺子在正南方。三裡地的位置,還是大梁山的墓地。不過他們這次沒在老實嬸的棺材裡,而是在……大夯的棺材裡。”
“你說啥?”王天昊打了個冷戰:“在那兒?大夯伯的棺材裡?”
孫瞎子說:“正是。”
王天昊不做聲了,他可不敢去挖王大夯的棺材。
王大夯,那是父親王海亮的拜把子兄弟,生死過命的交情。
當初,王大夯修路,被啞炮給炸死,成爲了大梁山的修路英雄。全村的人都敬仰他。
大家還爲他修碑立傳,他的兒子如意被人尊敬,就是沾了爹老子的光。
想挖開大夯伯的墳,必須要經過兩個人同意。
第一個是如意,第二個就是父親王海亮。
如意這邊好說,找娘心切,完全沒問題,爹那邊咋辦?
王天昊沒辦法,只好打電話通知父親。
其實不用通知,王海亮已經趕來了,電話鈴剛響,他就進了孫瞎子家的院子。
王天昊將孫瞎子的話跟父親學了一遍,王海亮的眉頭再次皺緊。
他說:“一定是有人搞鬼,這件事跟大夯哥無關,大夯哥是大梁山最善良的人……天昊,挖!把大夯哥的墳墓挖開,先救活人要緊。”
王天昊鼓足了勇氣,說聲:“好!”大手一揮,帶着人連夜趕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