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已暗了下來,青蓮又來了山貓的家中,立在門口叫着。
“山貓大哥,我有事求你幫忙哩。”
“啥事?”
“我住的哪個屋子,門壞哩,煩勞山貓大哥去給修一修。”
“明天行嗎?今天天色已晚。”
“明天是行哩,可今天晚上我沒法關門哩,山貓嫂,你不介意吧?”
“不就是修一下門麼,有什麼可介意的,去吧,早去早回。”
山貓跟着青蓮走了,山貓嫂看着青蓮背影,心想,世上咋還有長得這樣俊的女子!
山貓隨着青蓮到了破屋,拉了拉門,原來是門框往下沉,被卡住了,他找一個木頭在下面墊住,剛修完,村長家丁田子也到了,和氣的說道:
“青蓮大姐,村長差我來問問,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嗎,有事叫你說聲,不要客氣。”
“沒哩,這不山貓先生剛修完,勞煩你跑一趟,進來喝口水吧!”說着進到屋去,手抓花生往山貓和田子的懷裡各塞一抓。
山貓客氣着,謝過,青蓮請進屋,田子意欲進去,山貓說:
“天晚哩,改天再來叨擾。”遂叫上田子走了。
回到家裡,把花生遞給民安,山貓嫂看到,問道:
“這哪來的?”
“青蓮給的。”
“她一個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弄來,平時我們地裡收一點可捨不得吃哩!”
“我那知道哩,又不好問人家,興許是從之前的家裡帶出來的唄。”
破屋裡,白狐生氣的說道:
“真是掃興,那個田子壞了我的好事,本來今天就可以得逞了。”
“你不是說你不傷人性命嗎?”
“我是不傷人性命,但是人傷了元氣,身體也會差上許多,需好好休養,所以我才分三次,好讓他有恢復的時間。”
“你說話一定要算數,這可是個好人哩!”
“我知道,他不但是個好人,還是個有才氣的文人,流落至此,也是不得已而爲,他之前在城裡上過大學,還做過私塾先生,因看不慣世事紛亂,所以纔回到家鄉想着在此安居,了了此生也好,雖曾想天災人禍,把人都逼到絕境了。”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活了也有一千年了,這點道行還是有的,我雖想借他人氣,也想着用別的方式補償與他,我雖爲妖,但從未傷人性命,所以纔有得道成仙的機會,待我度過此劫,我就能成爲狐仙,而非狐妖了。”
“世上人這麼多,你爲何非要他人氣哩,別人不行嗎,那些個人面獸心,胡作非爲該死之人,吸他一吸又有何防?”
“那些污濁之人的污濁之氣,我怕薰了我,青蓮你本良善之人,不該受此苦難,你的箱子裡有一件要命的物件,過了此劫,你送回去吧!”白狐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她看破不說破。
“不,我不,那本是我家的祖傳之物,爲了它我的父母傷了性命,我之所以委曲求全,也是爲了帶着它遠走高飛,就算毀了它,也不會叫那賊人得了去。”青蓮滿眼是淚,一腔恨意憤憤的說着。
“哎,世人太過執着,何必呢?”
“狐仙,你有何法麼助我逃過此難?”
“我本不是俗事中人,也管不着世間之事,但看在你我的緣份,我便助一助,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成與不成且看天意吧!”
“那我在此先謝過狐仙。”
“談謝太早,我們還是再想想怎樣把那山貓哄來吧!他這個人太過謹慎,不過他那個夫人倒可以利用一下。”
“怎麼利用?”青蓮問道。
“你這樣!”只見白狐對着青蓮的耳朵嘀咕一番, 青蓮聽後,點頭含笑。
第二天一早,青蓮便去了山貓的家裡,這次她是真的青蓮。
“嫂子,大哥不在家呀!”說着把隨手帶着的一個包袱放在木板桌上。
“不在哩,東家有事,把他叫去哩,青蓮你有事哩?”
“無事,來看看嫂子,來了這些天,也沒來正經的謝過,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嫂子不要嫌棄。”打開包袱攤在桌上。
山貓嫂一看,見是一堆花生,連忙說道:
“青蓮你真客氣,你坐。我去給你倒水。”山貓嫂說着將桌上的東西拿到民安的面前,直徑去倒水。
“不用嫂子,我還有事相求,你看我一個女人家,身邊也沒有個男人,以後有什麼事也不免煩着山貓大哥和嫂子。還望你們夫妻不要嫌棄。”
“不嫌,不嫌,你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提。”山貓興奮的說着。
“民安這些日子可好了?”
“好多哩,他從小就弱,這不天氣涼哩,也不敢讓他出去瘋跑哩。”說着看看坐在一邊吃着花生的民安。民安也不理她們,只顧着吃。
兩人熱情的交談着,村長李長髮的家裡,山貓和村長李長髮也在漫不經心的說着一些事情。李長髮問:
“山貓,那個外來的人青蓮,你瞭解她有多少,有沒有對你說過她之前的事情,真是如她所說逃難來哩?”
“我也知之甚少,東家,她不說咱也不好去問,總之她也在這不長。”
“我看她和你很說得上話,想着你知道她底細,我們對她不甚瞭解,別有什麼禍事被她帶到這裡。”
“沒有哩東家。”
“那以後她再有啥事找你,你就探探她。”
“知道哩東家。我儘量。”
“你去吧!其它的也沒什麼事哩。”
“那我告辭了東家。”
山貓也沒多想,直接回到家裡,見青蓮也在,就說道:
“姑娘也在,坐吧,坐吧。”青蓮見山貓回來想站起來。山貓看向青蓮覺得她今天有所不同,原來她今天沒有塗那紅紅的嘴巴。
“青蓮姑娘,今天來有何事?”
“沒事,是特意來感謝你和嫂子的相救之恩,山貓大哥,我聽說你去城裡讀過書,還當過先生?”
“之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山貓大哥這麼有才學,真是可惜!看來我以後要稱大哥爲先生纔是。”青蓮爲山貓惋惜的說着。
“現在連肚子都吃不飽。有學問有什麼用,一年到頭地裡也收不了多少莊稼,交交租子也就所剩無幾,他地裡的活樣樣不會,要不是我我們一家三口那還有 命活着。”山貓嫂埋怨的說道。
山貓看向山貓嫂,沒有分辯,她說的也是實情,他一個七尺男兒,靠一個女人苟延殘喘,空有一肚子學問有何用處,不免長嘆一聲。
“先生不要悲觀,現在世態炎涼,時事動盪,哪裡有老百姓的活路,我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無奈給人家做小,也是這世事給逼的,這地方雖然清苦,好在還算平靜,不像外面,又是兵又是匪的。”
“生在這世事,也只有認了,無力平定天下,也只好隱姓埋名遠離吧!”山貓無力的說着。“青蓮是否也進過學堂。”
“進過幾年,上的是女校。就在林城,那時候還是個未知世事的小姑娘,還記得當時有一個年輕的老師,才華橫溢,教我國文,樣子和先生差不多!”
山貓驚了一下,問道:
“什麼學校?”
“女子一中。”
“你的那個老師姓什麼?”
“好似姓李,叫李什麼河的。”
“李長河。”山貓接上說道。
青蓮也很驚訝,難道山貓就是當初的李老師,沒想到在此能碰到自己曾經傾慕的老師,真是悲喜交加,她上來抓住山貓的手臂,激動的問道:
“李老師,這是真的麼?真的是你麼?”
“是真的, 沒想到吧,你的李老師如今的這副模樣!”山貓彷彿回到了從前,他已稀記得一個齊耳短髮的女孩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裡充滿崇拜。
此時的山嫂也是驚奇的很,自己的男人還在城裡當過老師,可從沒聽他說起過。
“原來你們還是師生哩,真是有緣。”
“是啊,嫂子你現在成了我的師母了。”說着便格格笑了起。
“可不是哩青蓮。”三人嘻笑一陣。
“老師你看。”青蓮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的書。
“這是詩經?”山貓驚奇的問,“還是古本,你從哪得哩?”
“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他生前最喜歡讀,我也一直帶着。裡面有一首我最喜歡,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你曾經給我們講過的,你還記得麼。”
山貓點點頭,眼睛露出久違的光采。他好像又回到了講臺上,滔滔不絕的講着他喜歡的詩詞。
“他娘,家裡還有啥?快去做,讓青蓮在家吃飯。”
“他爹,家裡的那些東西青蓮姑娘肯吃麼?”
“不用了,李老師。”
山貓不免低下頭,長嘆一聲說:
“青蓮,你的李老師早以不同往日哩!你也看到了。”
“李老師不要難過,我也該回去了。”說着站起身來,告辭離去,心中不免又爲老師淪落至此難過一番。
青蓮走後,青蓮又感嘆一回,在這還能碰到自己曾經的老師,想當初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還有他的愛人,他們倆情投意合,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志向,郎才女貌多少人羨煞他們,真是命運弄人,他怎會如此頹廢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