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如今功名在身,雖說仍舊是淳親王府世子,不過也自領一軍,官至輔國大將軍,亦是不便在王府從事,藉此時機便將清心樓所屬之物盡都搬到了這處宅院之中。
洛氏自然是不捨,不過好在離着王府不算太遠,也只好作罷,千叮萬囑李落要時常回府,李落一一應下。
待到收拾行裝之日,洛氏險些將淳親王府搬空,李承燁看在眼中苦笑不已,只是母子連心,也便由着洛氏操辦。
李落連連苦勸,大不必如此興師動衆,洛氏雖是應允,不過依舊我行我素,錢財諸物,俱都沒有少上一分,便是丫鬟下人也要備妥近百之數。
李落無奈,唯有暗中請萱妃和蘭妃勸解洛氏,最後只帶了溯雪,秋吉和端木沉舟三人。
院落收拾停當,雲無雁幾人站在庭門外,四下打量,不住點頭稱讚。
倪青和朱智業已回來卓城,一路之上,風塵僕僕,昨日不過剛到。
泉州一事已有定數,李落還未回到卓州之時,朝中已傳下聖旨,命七泉府知府歐清寒奉旨徹查連雲寨一案,上至朝臣,下至草莽,若有犯案者嚴懲不貸。
近月時光,歐清寒兢兢業業,深恐有負皇恩,明察暗訪,誰知不查還好,一查之下,竟然牽連出近百貪官污吏,便是知州也深陷其中,卓城之中亦有重臣與這泉州貪腐暗中另有勾結。
泉州一州之境,兇山惡水,賣官鬻爵,比比皆是,草莽流寇與官府酷吏沆瀣一氣。
更有甚者,竟有白日爲官,入夜爲寇之輩,一探之下,觸目驚心,便是歐清寒久在官場,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如此多年,歐清寒能守住一個七泉府,險之又險。
上至州官,下至小吏,倘若有些權勢的,盡都結黨營私,魚肉鄉里。
最是讓歐清寒呀呲欲裂的竟然有知縣爲害一方,縣內若有婚配者,這待嫁女子便要陪上知縣或是府衙官職之人一晚,纔可嫁人,若不然便有流寇歹人,作奸犯科的罪名,入了牢中,從未曾再出來過。
不知逼散了多少尋常百姓家,也不知害死了多少黎民,怎一個慘字了得。
此番查案,牽連甚重,歐清寒也非是魯莽之輩,猶是其女歐雨幕,頗有智謀,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名爲查證雲山支付陳合臣和開山關總兵薛示人貪贓枉法一事,實則暗中蒐集根連瓜葛之事。
只是誰曾想會查出這般險惡的境地來,好在有倪青和朱智所率天狼騎下騰蛇衆將士從旁相助,倪青亦有星宿劍在手。
在泉州諸官醒覺之前,李落已奏請萬隆帝,自貢州調遣兵馬三千之衆,一則便宜行事,二則護歐清寒及其家人周全,這才免去了歐清寒殺身之禍。
若不然,倪青和朱智尚還好些,歐清寒怕是有性命之憂。
歐清寒能在月餘時日查出泉州貪腐一案始末,樞密院暗中相助甚多,只是諸人皆是難料會有如此多朝廷命官徇私枉法。
便是有幾員清廉之士,不是被貶,就是尋個藉口,落他處,能像歐清寒這般的實屬異數,既是歐清寒自己想罷,也禁不住頭皮陣陣麻,難料數年之後,自己會是怎樣的一番田地。
知曉知州也被牽扯案中之時,歐清寒已不敢隨意再查,急急將整理所書報於卓城朝中。
數日之後,禁軍百餘將士,縱馬泉州,隨身所帶聖旨之上,只有一個猩紅的大字,辦!歐清寒這才放下心來,大甘朝中確有一整泉州腐朽之意。
待到倪青朱智返回卓城前,入獄的貪官惡霸已有數百之衆,泉州知州也被押解歸案,歐清寒暫代知州一職。
泉州官場,早已是千瘡百孔,如今這般肅查,衙門之中,十有七空,勉強週轉已是捉襟見肘。
也不知是受人指點還是如何,泉州幾個頗具名望的文士,聯名上書,請歐清寒網開一面,不可亂了泉州根基。
歐清寒讀書出身,與不少上書之人交情匪淺,一時難以定奪,躊躇難斷。
歐雨幕瞧在眼中,甚是着急,怎奈歐清寒頗是固執,偏又極重情意,難以取捨。
此事在卓城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不過萬隆帝隨後行獵遇刺,波瀾更大,這才遮過。
李落私下休書一封,言明大甘根基在黎民百姓,不在州官府吏,萬隆帝亦是在盛怒之時,再傳聖旨,比之第一道聖旨多出了一個字,嚴辦!
聖旨傳到泉州,泉州上下,人人側目,這些求情文士,皆都灰頭土臉的躲到人後,不敢再借紙筆喉舌惹是生非,如今天子震怒,誰人也不敢再興風作浪。
泉州一事,天下皆驚,大甘朝廷如此雷厲風行,數十年來從未曾有,重振了幾分朝綱,也是讓不少心懷不軌之輩收斂了一二。
只是這等手段,難治根本,李落亦是無奈,能求得一方之福也便算泉州百姓之幸了。
李落靜靜站在諸將之後,側頭望着沉香河,臉上雖似有幾分欣喜,心中卻是黯然傷神。
大甘歷來嚴禁皇族中人與朝中大員相從過密,東城一向從未有皇室中人府邸,這些年此等法令雖是名存實亡,但也不曾有像萬隆帝這般張揚其事之舉,其中蘊意卻是耐人尋味。
就在李落怔怔出神之際,身旁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真是好漂亮的庭院,公子,它叫什麼呢?”正是溯雪。
這些年李落奔波在外,溯雪一直留在清心樓,寸步不離,不曾吃苦,只是其中孤單,實難外人足道。
李落展顏一笑道:“溯雪,你說該叫什麼纔好?”
溯雪嫣然一笑道:“公子,奴婢怎能妄言。”
“我看就叫大將軍府,怎麼樣,有氣勢吧。”呼察冬蟬在一旁喜滋滋的說道。
“大將軍府?這……”遲立剛要說話,突然瞥見呼察冬蟬惡狠狠的看着自己,急忙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連聲說道:“是,是,很有氣勢。”
衆人瞧在眼中,不禁莞爾,雲無雁還好些,最是年長,官職又高,在軍中向來受將士愛戴,縱是面露笑容,也無可厚非,不過苦了倪青和朱智,強忍着笑意,憋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