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女之中顧鄉最善歌舞,心底善良,很愛笑,看到跟着李落進來一語不發的燕霜兒有些好奇,隱隱還有一絲心疼冷漠木然的燕霜兒,便從玲瓏盒中挑出了一件墜子,走到燕霜兒身邊輕聲說道:“姐姐,這個墜兒送給你呢。”
燕霜兒眼皮微微沉了下去,沒有應聲。
顧鄉俏臉一紅,急急說道:“不知道姐姐喜歡哪個,我隨便拿的,姐姐喜歡哪件告訴我呢,王爺不會在意的。”
燕霜兒猛地擡起頭,眼中綻出刺骨陰寒的殺意,冷冷說道:“我喜歡紀王的人頭,你送給我?”
堂中一靜,諸女齊齊回頭望着一臉嘲諷和狠厲的燕霜兒,柔月皺了皺眉頭,不滿燕霜兒這般大煞風景。
顧鄉嚇了一跳,受驚般後退了好幾步,驚訝的望着燕霜兒。燕霜兒冷冷一笑,譏諷的看了看顧鄉,緩緩低下了頭。
堂中氣氛一時有些凝固,諸女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燕霜兒是什麼人,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化解尷尬,有急變之才的諸如柔月,可就未必有那麼寬宏大量,只怕此刻已經存了讓李落對燕霜兒生氣動怒的小心思。
就在這時,一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到底吃不吃飯啊?”秋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扒着門框,有氣無力的說道。
柔月暗暗誹謗,來的真是時候,轉頭望着秋吉淡淡說道:“這就吃飯,畫堂,芰荷,瑾兒,隨我來。”
說話間,柔月帶着三個姑娘出了前堂,順手也將秋吉提溜了走。穀梁淚向李落投去詢問的眼神,李落輕輕點了點頭。
穀梁淚長身而起,走到燕霜兒身邊溫柔說道:“燕姑娘,你隨我來,換洗下衣裳,一會和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吧。”
穀梁淚的聲音極是好聽,燕霜兒很想拒絕,只是卻怎也生不出這個念頭來。
“解藥呢?”
李落從懷中取出化勁散的解藥,和聲說道:“我從紀王府要來的,應該不會出錯。”
穀梁淚接過之後聞了聞,淡淡說道:“嗯,我會留意。夜雨,重泉,你們兩個也跟我過來。”
“是,二小姐。”兩女應了一聲,跟着穀梁淚出了前堂。
棄名樓不大,很快到了客房門前,穀梁淚停了下來,回頭看着燕霜兒,輕輕說道:“燕姑娘,你不必對院子裡的人有太多戒備,她們中有些人經歷的事不會比燕姑娘好多少,既然活了下來,總該把以後的日子活好些。”
燕霜兒氣息一重,嘴角微微動了一動,便又緊緊的抿住了嘴,一言不發的看着穀梁淚。
穀梁淚猜到燕霜兒想說什麼,局外人又怎能知道局中人的辛酸和苦澀,只是品頭論足誰又不會。
穀梁淚慢慢擡起手撫向燕霜兒散亂的秀髮,燕霜兒眼孔一收,向後躲了開來。卻不知道是中毒的緣故還是怎地,只見穀梁淚緩慢非常的擡手而上,燕霜兒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燕霜兒呼了一口寒氣,心中一跳,江湖傳聞是真的,定天王王妃的確是一位絕頂高手。
穀梁淚輕輕理了理燕霜兒鬢間秀髮,柔聲說道:“他帶你回來,就表明了他對你心有愧疚,也不曾將你當成外人,有些話他不能說,但大概也能猜得出來,不管想做什麼,離開這裡之後就去做吧。愛一個人或許不會長久,但恨一個人卻能永生永世,同樣也會讓一個死了心的人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燕霜兒一怔,愣愣的看着穀梁淚,穀梁淚輕輕一笑,道:“快去吧,還等着你吃飯呢。”
水氣繚繞,沖走了污泥,卻帶不走燕霜兒在卓城沾染上的骯髒。燕霜兒死命的揉搓着雪白的肌膚,一遍又一遍,慢慢開始發紅,紅的漸漸似要滴血。燕霜兒將頭緩緩沉到了水中,無聲無息的在水中哭了起來。
一瞬間,有一個念頭從燕霜兒心間一閃而過,如果死在這裡,李落會怎麼辦。耳旁轉即又響起了穀梁淚的一番話,仇恨,便如中藥,性寒、微苦,慢慢的沉澱着,積攢着,散發着讓人慾罷不能的清香。天長日久,總有一天打開他們的時候,就會絞痛入骨,至死方休,用一種摧枯拉朽的方式分崩離析。
果然是一味解千愁的毒藥。
晚膳拖到了很晚,別人還好,秋吉自然是誹謗連連,不過沒有生氣,有生氣的力氣,還不如盯着那隻燒鵝多咬上幾口來得實在。
席間融融恰恰,除了心如死灰的燕霜兒。
吃過了飯,衆人各去安歇。李落一路跟着穀梁淚到了平日歇息的地方,穀梁淚到了門前忽然停了下來,回頭警惕的看着李落道:“王爺跟着我做什麼?”
李落一滯,面紅耳赤,幸虧夜深了看不清楚,忙不倏回道:“我送送你。”
“嗯,我到了。”
“哦,到了啊,那你早點歇息。”李落悵然應道。
穀梁淚莞爾,失笑道:“你啊,哎,有時候真的好笨呢。”
李落心頭一暖,剛要伸手替穀梁淚攏一攏秀髮,穀梁淚閃身躲了開來,促狹笑道:“王爺想幹嘛?”
李落很是尷尬的將手放到了頭上,撓了撓頭,用聽起來鎮定的語氣說道:“沒事,你早點睡,我回房了。”
“等等。”
李落轉過身子之後的腳步一頓,沒來及回過身來,身後便有一雙軟香如玉的臂彎輕輕將李落擁進了懷裡,耳邊是穀梁淚吐氣如蘭的親暱聲音:“王爺記得去見見殷先生。”
不經意的溫柔總是最能打動人心,李落是怎麼過來棄名樓臨院的,大約李落自己也記不清了。
李落收回搭在殷莫淮脈門上的手指,沉吟不語。殷莫淮倒是隨意的很,打了個哈欠,睡意惺忪的問道:“我還有幾日可活?”
“脈象沉痾,時斷時續,殷兄的身子又見差了。”
“哈哈,意料之中的事,天一冷我這身子骨就更加的不中用了,前幾日聽地支的人說話,聽着聽着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