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守護現在,是每個人一生都在做的事。
而放眼人間,真正做好的,卻寥寥無幾,這究竟是因爲什麼呢?人人都說得清楚,卻又說不清楚。就好像雲裡霧裡的東西,人們可以說它是一個這樣的東西,也可以說它是那樣的一個東西,但真正見過它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就像老人說的,“有取必有舍”,人每一刻都面臨着各種各樣不同的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是一個取捨的過程,其實人在不經意間,就捨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東西,一個人的一生中,失去的東西不可計數,得到的東西也不可計數,從生命開始,一直到死亡爲止,人們總是不停地取捨,不停地索取,不停地捨去。
人生在世,只有一件事是公平的——
——那就是生命在不斷地流逝!不論一個人捨去多少,又得到多少,他的生命總是不變的,有的人過於出色,就早早死去了。
這不是“天妒英才”,而是一開始,他就向大自然索取了太多!因爲他索取的太多,所以必須以生命爲代價——
——無論什麼事,都有相應的代價,而過多的索取,就要以生命爲代價。帝王家爲何生命短暫?在天堂向大天使許願時,他們索取了太多,他們用生命換取了至高的權利和地位,相應的,他們也用生命作爲了籌碼。而樑少秋,他帶着一顆非人類的大腦,他付出的代價,是僅僅到少年爲止的生命。直到連神明都已經駕馭,知道端坐天界最高一把椅,他還是沒能逃得過宿命,因爲那是世界的法則,是惡魔的法則,而並非天使。而他走失的一步棋就是——沒能見到冥王。如果當初他就見到了冥王,或許到今天,他還好好活着吧。如果終歸是如果,若是有如果的話,世界上豈不有了後悔藥?
連他都知道,只有這一點,是萬萬不能的。
若是破壞了這條天地之間的法則,惡魔就會闖入人界肆虐,不久之後,統治了冥界、人界兩界,至今還未曾露面的冥王就會大舉進攻天界,到最後,三界都會變成魔物縱橫的魔界,善良將不復存在,正義將不復存在,一切都將不復存在,到那時,就是三界的末日了。到最後,失去了地水火風四大基本元素,這顆星球將會迴歸到最初的球形狀態(與不規則的地球不同,他們所在的星球是個規則的球體),然後像曾經的超古代文明一樣,引起一場宇宙大爆炸,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不想看到這顆星球變成這個樣子,因此他要改變命運,要與命運作鬥爭,要支配儘可能多的地方,儘可能多的人,組織起屬於自己的勢力,甚至是國家。只有這樣,他纔有底氣與神明一戰。
而現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擁有了一個國家,不,應該說,他沒有擁有國家,但卻擁有了振臂一呼就能牽動一個國家的能力,這,比擁有一個國家還要來得可靠。當初他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個國家,不,他擁有了整個世界,但那又如何?一失足從天界掉落,還不是落得轉世爲人的下場?而且前世所有的富貴、地位和積累都歸爲零,要從頭再開始一次,連親人,也是全都沒有了。
命運,總是這麼愛玩弄人嗎?
他曾對總是抱怨命運不公的母親這麼說過:“這就是命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推翻它!哼!”在當時,這一句話令她的母親幾乎大驚失色,對他說:“孩子,不要這麼說,命運不是固定的,一切都要看你自己怎麼選擇,媽媽相信你不會走錯路,只要你努力,將來一定可以帶着媽媽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記得那時,年幼的他,開心的笑了。
然而,當他看着母親的遺體時,他又開始憎恨這個世界,開始想要推翻這不公的命運,甚至推翻這一套天地間的準則。因此,他行動了,他成爲了有史以來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弒神者,他改寫了天地間的法則,成爲了開天闢地以來,唯一一個以一人之力,控制天地間萬物的至高神祗。
誰也不知道,就算是他自己,也從沒想過自己的未來,竟會倒轉到這一地步。這已經不能稱之爲倒轉,這分明就是逆流,從出生開始,他就沒受過這等罪,雖然從沒感到什麼溫暖幸福,但也沒什麼苦難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二十四歲這年,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傷痕。
那是一次銀行恐怖襲擊案,寒冷的冬日街道上,一聲轟響後,他被捲入了一場災難。
並不是說的他的身手退步到連幾個搶匪都無法戰勝了,而是他發誓,他的力量絕不在人類身上使用。不使用能力的他,也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面色十分蒼白的少年而已,沒兩分鐘,就被身強體壯,滿臉橫肉的搶匪一把推了回來。但怎麼能完,緊接着,面對數十名警察的劫匪抓住一名婦女,用刀在女人的脖子上比劃來比劃去的,少秋頭開始沒想着要幹什麼的來着,可仔細一看,那名婦女竟然長得跟母親一模一樣!
既然看清了這幅長相,少秋馬上就坐不住了,再淡定,也不能讓親人被殺啊!他窮極一生就爲了讓母親復活,如今,活生生的母親就在自己眼前,有能力的人,能眼睜睜看着親人被殺嗎?
顯然不可能。所以他直接出手,雖然發誓不使用能力,但即使赤膊上陣,也不能讓這個人受到絲毫傷害,即使這個人不是他的母親,他也希望能夠多看這位阿姨哪怕一分一秒,一分一秒也好,他也要親自確認,世上真有這等事情?已經死去的人,竟然活生生就站在自己面前?怎麼想都太扯。
不科學啊!
但可惜的是,不使用能力的他根本就不是劫匪的對手,幾經交手,最終他被劫匪一刀劃在臉上,留下了一道極其醜陋的疤痕,不止如此,在肚子上,也被刺穿一個窟窿,鮮血噴涌而出,緩緩流下,有一種妖異的美,然而此時他的心,卻絲毫感不到疼痛,他根本不管周圍人驚詫的目光,緩緩走到那名婦女面前,輕輕問出一句:“您還好吧。”深知自己已經沒有力氣的他,只能問了這麼一句。
卻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先生,你還好嗎?”
他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苦笑道:“是啊!我怎麼忘了,經過了幾百年,怎麼可能還活着呢?真是癡了……”
留下莫名其妙的那名婦女,在地上奇怪了很久……
(五十一)機器人之父
這就是所謂的“終日打雁,反被啄瞎了眼。”不惜毀滅一座城市也要拯救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卻發覺百花還在人去已樓空,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也沒能得到,就像終日尋寶,總算以爲成功了的時候卻有人告訴你,那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樑少秋現在的心情是想殺人,他回到住處後,大肆發泄一通,把能砸的都砸了,才稍微泄了氣,坐在沙發上大口喘着粗氣,氣得手都在發抖,卻依然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因爲在這個時代,他已經沒有親人了。現在他開始有點後悔了,那是要不是他任性妄爲,要不是他愛折騰,要不是他總被仇恨所支配,積累了太多的罪孽,也許母親就不會那麼早去世吧!母親不去世,自己也不會破罐子破摔,走入絕路,最後把自己折騰到天界去待那麼長時間,一直到時過境遷,纔再度回到這個土生土長的人界,直到不久之前,他才瞭解了孤獨的可怕,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做過的都已經做過了,後悔又有什麼用?只不過浪費時間罷了。
因此他要加快研究的速度,更加努力地進行研究,更加急迫地對世界進行探究,人不是萬能的,人類其實不能創造什麼,但人類可以不停地發現,不停地發現新的事物,對新的事物進行各種各樣的改寫,因此,人類改寫了自然的法則,改寫了事物的形態,樑少秋才改變了世界的法則,才能打敗了神。
但是所謂“強者總是孤獨的”,當他站在衆生頂點時,環顧左右,才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孤家寡人,身邊什麼都沒有了。
還記得當時,嗖嗖的冷風吹在身上,他才真正感到了孤獨的可怕,原來,孤獨並不是像詩人所言,“孤高之身,風輕雲淡”啊,孤獨的感覺,讓他覺得不想繼續生存,但他轉念一想,不能就這樣結束,自己如今是神,神有神的職責,“還有人需要我,我還不能就這樣死去。”他如此自我安慰着,頭也不回走向了更深的不歸之路。
不論是善或惡,是黑是白,所謂偉人,就是雙眼直視前方並一條道走到黑的,只有他這麼相信着。
或許是錯的。
最終,他靠着各種渠道打聽到了那位阿姨所在的地方和名字、年齡等信息,總是在暗處觀察着這位阿姨的所作所爲,雖然確信了這位阿姨並不是他尋找的人,但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一絲牽掛總是揮之不去,總是懸着自己的一顆心,讓自己總是無法安心入眠,甚至在見到這位阿姨之後,他又開始做噩夢,夢到聽到媽媽去世時的那一種孤單害怕,夢到了親眼看到爸爸在自己面前斷絕了最後一絲氣息,夢到了許多許多……那些讓他一想起心就不停抽痛的痛苦回憶,這兩天之內,他流掉了此生僅剩的所有眼淚,傷心得不能自已。
“既然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我的眼前,爲什麼還要打亂我的生活,爲什麼要忘記我?!”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抱怨到。但是說給誰聽呢?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有誰能聽到他的悲傷?有誰能聽到他的痛苦?又有誰知道,少年總是默默地揹負一切,卻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悲傷?他冰冷的淚水,誰來幫他拂去?沒有人,沒有人知道他的悲傷,沒有人知道他的苦痛,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付出,所有人都以爲,自己的生活是自己一手創造,自己的幸福,是靠自己一手博得,沒有人想過,在有限的生命中,有誰爲自己奉獻出了生命,有誰以生命爲代價換取了文明的星星之火,誰發誓用自己的生命換取智慧的頭腦,又是誰用智慧的頭腦創造出了新的文明,讓人類得以這樣幸福的生活,得以用到這麼便利的科學技術的結晶,其實人們每天都在用着他的孩子——科學的結晶,機器人們。
但卻連一個記住他名字的人都沒有。人們只知道享用結果,而卻忽略了這個結果誕生之前,那苦難的歲月,哪裡有個什麼人,是用多少的血汗辛苦研究出的,創造出的,這麼便利,這麼先進而方便的東西。而這個人現在是在哪裡,還是否活着呢?
沒有一個人記得。甚至,在這位機器人之父,他流落街頭的時候,連一個幫助他的人都沒有,甚至還有衣裝華麗的小孩子向他扔爛菜葉子,向機器人之父扔爛菜葉子?這話說出去都會被人笑死,怎麼可能?堂堂的機器人之父,如今正流落街頭?還被小孩子欺負?根本不可能。
在他們的遐想中,這位“機器人之父”現在肯定是在某個科技空前發達的地方享受着無人知曉的超人服務,過着神仙一般的日子纔對,根本沒有人會想到他竟然就在這麼個地方,雖然他的店起名爲“新世界科技”,但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十分常見的名字了,有誰會想到這裡住着機器人之父?
而正當這時,軍方找到了樑少秋。
(五十二)重拾研究
少秋顯然是沒有得到他應有的待遇。不如說,是他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畢竟到今天爲止,還從沒有人問過他的意向,沒有人關心他的目的,自然也沒有人會實現他的願望。或者說,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機器人之父,那麼偉大的人,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不管那些,本來,他努力研究就不是爲了博得什麼地位什麼待遇的,什麼“機器人之父”,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這個稱號。就好像我們把狗稱之爲狗,但說不定狗之間還把我們叫做狗呢,其實人類從來都沒有問過它們,從沒了解過動物的內心世界,就自私地,任性地爲別的東西定義了姓名、種類和一切的一切。即使是他本人,也是來到這樹百年後的世界,偶然聽見有人在聊天時說到,才知道了自己的稱號——“機器人之父”?聽到時,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後來覺得也沒錯,自己只是捎帶着創造出了最新型智能機器人而已,走到街上再仔細一看,還確實,街道上跑來跑去的清潔機器人還都是自己最後留下的科學成果,可笑的是,它們還都是最初代人工智能機器人。看着這些,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最初開始這項研究的時候……
當年的科技還很落後,人們只能坐着汽車、火車,最高檔就是飛機到這裡那裡的,而他對這樣的世界十分不滿。十四歲時,他已經擁有了相當驚人的知識儲量,他開始想要自己創造機器人,雖然不能代替汽車、火車和飛機,但至少能在日常生活中幫助自己一點,因此,十四歲的他,迷上了機器人制造。
那年,他上初中。
當他拿着自己製造的第一臺智能機器人給媽媽表演時,記得媽媽臉上幸福的表情——認可的笑容,此生唯一一次看到的那樣的表情,自那之後,他總是在家裡、學校裡搞這搞那,他的媽媽從來都不再管,儘管因此,他的成績有了一次下滑。
十五歲,他製造了第一臺“清潔機器人”。
當媽媽看着自己兒子送回家的“清潔機器人”在家裡乾淨利落地打掃着房間的樣子,欣慰的笑了。
然後當他考上高中,送了一臺“清潔機器人”給小學老師,小學的老師笑的像花兒一樣,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而他只是恭敬地說了一句:“老師這麼多年教導我辛苦了,學生沒什麼好報答您的,只能自己做了一個小東西,不成敬意。”他的老師當時就凌亂了,‘小東西?這種東西我記得找遍整個世界都沒有吧!國家也從來沒有發行過什麼智能機器人啊,這分明是世界上最貴重的禮物了,還小東西?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嘴上說着:“這太貴重了,恐怕受不起吧。”之類的話,還是收下了這一份“貴重的禮物”。
他不知道,從那時起,老師就把這項技術送給了國家,不,是把機器人交給上級研究了。
自那三十年之後,國家才根據這一臺機器人的製造原理複製出來了另一架。
又過了幾年才研發了批量生產的技術,之後就是批量化生產,到現在,滿大街都是這種機器人了,他則成了傳說中的人物,被稱爲“機器人之父”。
但時過境遷,昔日的機器人之父,到今天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作爲一個普通的從業者在與生存作鬥爭,昔日的超時代人工智能,如今不知所蹤,就連當年那奇蹟一般的國度,也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放眼望去,當年的事物,還剩下什麼呢?
如今,只有他孤身一人還立於天地間,即使這樣,也已經失去了超能力,淪爲一屆普通人,除了對科學的狂熱,什麼都沒有留下。
但也許,一個支點能夠撬動地球,一個質點能夠改變宇宙,也許,也許吧。他的這份狂熱可以改變世界,從改變自己做起。他知道,也許什麼都得不到,但什麼都不做的話,就不可能得到任何東西,必定什麼也得不到,而且,就算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他做了,即使是死亡,也能含笑而終了。
他掛上“休業”的牌子,左右手拿的滿滿的,全都是實驗用具,進到了那間黑黑的小臥室。
……
誰知道幹了些什麼,一個星期後,他才搖搖晃晃地出來,手上拿着一團黑毛線一樣的東西,最後一把摔在地上,氣憤地說:“又失敗了!我以前怎麼沒想過研究一下那玩意兒的物質構成啊!”不用說都明白了,他是研究凐滅能量來着,結果最後培植出了個啥都不是的東西,什麼用都沒有還花了一個星期,換誰來都會生氣的吧,然而比起生氣更多的是頹廢,更多的是自責,他生的不是別人的氣,他是氣自己,恨自己沒用,花費了那麼多時間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恨自己培育出來的那一團失敗品,竟是那麼的無用。
而且,爲了防止那東西引發危險,他還要徹徹底底地將其消除,一把摔在地上,用腳踩碎,還要用拖布擦乾淨,用高純度酒精毀滅了,才能從新開始研究,這一來一回,可把他累壞了,但沒辦法,還得繼續研究,誰讓他實驗失敗的來着?
科學家,又開始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