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水如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聽到敲門聲。
“水如!”有人壓低了聲音在門口呼喚着。
水如急忙變化了身形,跑去開門。
敲門那人迫不及待的閃身進來,水如定睛一看,來的原來是柳葉。
“柳葉姐姐爲何這麼早……”
“嚇死我了……”柳葉臉色煞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水如開門往外看看,沒發現什麼異樣,回頭問柳葉,“怎麼了?遇到蜘蛛了麼?”
飛鳥和蜘蛛,這兩樣東西是水如最害怕的。
可柳葉不知道水如真正身份,這個時候也沒心情跟她計較,只讓她趕快關上了門,然後壓低聲音說,“你在這兒住,沒什麼感覺?”
水如一愣,“什麼感覺?”
柳葉搖搖頭,四下看看,“住你旁邊的,你知道是誰吧?”
水如點點頭,“是樂靜。”
“對,就是她。”柳葉神經兮兮的拉着水如,貼在她耳邊說,“我們得把她拉進來。”
“拉她?”
“對。”柳葉皺着眉頭說,“離鶯啼盛會沒剩幾天了。要是找不到另一個人,估計我們就上不去了。聽說明天是上報的最後期限,所以我們今天一定要再拉一個人。別人我都試探過了,只剩這個樂靜了……”
水如見柳葉似乎對樂靜非常忌諱,每次說到她的名字都要朝外面張望一眼。
“我早就想問來着。”水如也學着柳葉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樂靜,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樣子,爲什麼大家都不理她?”
“還不是因爲……”柳葉的話順嘴說出了一半,卻一下子意識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硬擠出了個生硬的笑容,支吾道,“是……是因爲她性格太安靜了吧。別人是怎麼樣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覺得自己跟她說不上話。”
“總而言之……”柳葉在屋中轉了兩圈,鄭重其事的問水如,“鶯啼盛會,你想上還是不想上?”
水如點頭道,“當然想。我必須要上。”
“這就對了。”柳葉按住水如的肩頭說,“這件事一定要你出頭了。十個人中,我已經聚齊了九個人,還差這最後一個,就看你水如的了。”
“爲什麼非是我……”水如納悶,“柳葉姐姐你能說會道,去和她說說……”
“不行!”柳葉看着似乎有些生氣,聲音也提高了一些,“其中原委,等到鶯啼盛會結束之後我再告訴你。你無論如何要讓她同意上場,哪怕她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後面也可以的!只要能上去就行!明白了嗎?”
水如還是頭一次看到柳葉這樣怒氣衝衝的說話。反正都是爲了在鶯啼盛會有個上場的機會,自己出點力也是應該的,於是水如點頭答應。
柳葉這才稍微放了心,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水如多說別的,只要與她說“正事兒”就行,她要是不同意,就求她,無論如何也要求的她心軟同意爲止。
交代完之後,柳葉又像來時一樣,悄悄的出了水如的門,看看四下無人,一溜煙跑了出去。
水如心中有些疑惑,柳葉奇怪的樣子,欲言又止的態度,還有她提到樂靜時的神情。水如覺得其中一定是有些什麼事情的,可柳葉說對了一點,就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到那個上場的機會,其他的,等到自己贏得了花魁,可以長久的留在這裡之後再說不遲。
練舞的時候,水如有意站在了樂靜身邊不遠處,時不時的看看她,然後心中想着對策。
按照每日的作息,中午吃過了午飯之後就是自由的時間,姑娘們可以自行活動。水如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樂靜,可樂靜像是知道了她的目的一樣,不停的躲着她。
好幾次,水如都站到了她的面前要開口說話,可都被樂靜那冰冷的眼神擋住了。一直到了晚上,兩個人都回到了小院的房中,水如長吁短嘆,在屋中轉了好幾圈,才鼓足了勇氣,推開房門到了院中。
夜風凜冽,吹的水如打了個激靈。
隱隱約約,從樂靜的房中,又傳出了清幽的歌聲。
……
清水漁舟唱早霞
沐風錦程織飛沙
舉目蔽日無窮盡
雲奔霧舞歸澗涯
……
水如聽了這幾句,不禁小聲嘟囔,“人都說,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爲何見了早霞而不歸,反倒要唱呢?”
“……聞曲及人,只道是漁家……”
水如一愣,沒想到樂靜竟然聽到了自己說話,這一句,莫非是在解答自己的疑問?
水如連忙上前輕輕叩門,“樂靜姐姐,水如冒昧來訪,想與姐姐一敘。”
不多時,房門一開,樂靜面無表情,沒對水如說什麼,轉身回了屋中。
水如跟她進來,隨手關上了房門。
樂靜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個繡花撐子,撐子間夾着一塊雪白的錦緞,卻沒有繡花。
水如見樂靜不招待自己,沒有辦法,只得厚着臉皮自己坐下。
“樂靜姐姐方纔的歌聲,真是優美。”水如是由衷的讚歎,可樂靜聽了似乎也沒什麼反應。
“只是這歌詞水如沒有聽懂,不知是何意思……唱早霞,織飛沙,歸澗涯,這曲聽着歡快,卻似乎蘊藏着什麼憂傷……”
水如話還沒講完,不料樂靜竟然笑了。
“水如姑娘好有靈性,只這麼幾句就聽出了憂傷……”樂靜雖然是笑着,可水如卻覺得她的笑容中也充滿了憂傷。
這個女子身上,一定是發生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她的心中,一定有說不出的苦痛。
這樣的想法從水如的腦海中閃過,她不禁一把拉住樂靜的手,輕聲說,“樂靜姐姐,憂傷自有憂傷處,苦痛自有苦痛地,不可以此爲念,感物傷懷……”
樂靜愣愣的望着水如,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輕嘆了一聲,拿過茶碗放在水如面前,給她倒了杯茶。
“水如姑娘初到此處,知道的不多,纔會這樣說。憂傷自有憂傷處,苦痛自有苦痛地,確實如此。在這裡的姑娘,多是身世不好,或是遇到過什麼不幸的。我不出衆,也不免俗,除了感物傷懷,也做不了別的什麼了……”
“姐姐萬不可這麼說!”水如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擺擺手說,“人的一生也不過幾十年,女子青春貌美之時,也不過三五年,若是將這大好年華用在了顧影自憐、感物傷懷上,豈不可惜了。”
“那……依水如姑娘,應當如何?”樂靜笑的淺淡,話語也很輕柔。
水如聽出她語中似乎有些不屑,嘆了口氣,才說,“事有不同,對待自然不同。只是無論如何都應當設法應對,而非縮在一處,空嘆息。”說到這裡,水如發現樂靜皺了一下眉頭,趕忙改口道,“當然也並非什麼事情都是柔弱女子可以解決的。不知樂靜姐姐到底是有什麼苦惱的事情。”
樂靜笑道,“簽了賣身契,一世爲奴,只這一件事,難道還不夠苦惱麼?有多少人會像水如姑娘這樣豁達呢。”
水如又嘆了口氣,嘟囔着,“什麼叫豁達啊。我只不過是想陪伴在喜歡的人身邊,每日都能見到他而已。人類麻煩,總是定下些條條框框,什麼道德,什麼矜持,現在又說什麼豁達,我哪裡懂那麼多……”
水如嘟囔的聲音雖然很小,可樂靜卻都聽的清清楚楚。
“人類……”樂靜莫名其妙的重複着。
水如一驚,忙把話題岔開,“樂靜姐姐不想說自己的苦悶,不如聽水如說說如何?”
樂靜畢竟是年輕女子,久居於此,很長時間都沒和人說過話了,聽水如要說自己的事情,也有了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