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裎國皇城,鶯啼閣前。
“姑娘,這鶯啼閣要到掌燈時纔會開始做生意,而且接的都是男主顧。你這樣站在這裡,是要做什麼啊?”穿着粗布黑衣的夥計上下打量着對面的女子,面現不悅的說。
那女子身着素衣,頭戴輕紗,看不清容貌。見有人來找她搭言,女子忙問,“這位小哥,方纔隱約見到有一位俊朗不凡的公子進去了,敢問那位公子是誰?”
“公子?俊朗不凡?”那夥計皺着眉頭,心中盤算了一下,才點頭道,“來我們這鶯啼閣的,都是男子。不過要說俊朗不凡,而且能在這個時間進來的,姑娘你說的是我們鶯啼閣的主人,嵐少爺吧?”
“嵐少爺……”那女子低下頭,身子似乎有些微微顫抖,片刻之後又擡頭說,“小哥,不知可否爲我通傳一聲,說有女子前來拜謝嵐少爺。”
“拜謝?”夥計莫名其妙的又打量了一下這姑娘,看她纖纖之軀,不盈一握,倒也不像是什麼歹人。
見夥計猶豫着沒動,女子突然想起了出門之前好友小北告訴的話。
“人不動你動,你動了人就動。”
女子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了件東西,交到夥計手中,低聲說,“勞煩您了。”
夥計低頭一看,嚇得一抖,瞪着手中的物件顫聲說,“這這這這這……給我的?”
女子點點頭。
夥計拿起那東西放在嘴裡咬了一口,看了一眼,又左右望望,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說,“姑娘,你出手也未免……太大了吧……真的都給我?就爲了通傳一聲?”
女子咯咯笑着,輕聲說,“這東西對我也沒什麼用處,小哥喜歡,就收着吧。我只想見那嵐少爺一面。”
“好嘞!您可在這兒候着,今兒要是不把嵐少爺給您請來,我不單把這東西還給您,從今以後,我王三兒的名字也倒着寫!”說完,夥計高高興興連蹦帶跳的進了鶯啼閣。
那女子暗笑,心想,小北說的果然沒錯,這黃白之物到了人手,果然就辦的成事兒。
女子在外面等了半晌,才聽到鶯啼閣中再次響起人聲。
“我的嵐少爺!三兒能坑你嗎?真是個美人兒!你要是不看,那可就虧大發了!咱們什麼時候做過虧本買賣啊?再說了,人家姑娘家的,就爲見你一面,站鶯啼閣外面等着呢!你多大的架子啊,不出去迎一迎,像話嗎?”
“行了行了!我這不都來了嗎?你就別拽着我了!告訴你多少次了,這裡不是山上,做事兒都得規矩着點兒!你這小廝,這麼賣命的替她說話,到底收了人家多少銀子?”
男子的聲音中透着些不耐煩,可那門外的女子聽了,卻覺得美妙非常!
終於來了!
“瞧少爺這話說的,我王三兒是那見錢眼開的人嗎?來吧來吧。”夥計在前面引路,出了鶯啼閣,伸手一指那女子,“少爺,就是這位姑娘。”然後跑到女子身邊,滿臉堆笑的說,“怎麼樣,給您請來了吧。嘿嘿嘿,姑娘,這位,就是我們鶯啼閣的主人,嵐少爺。”
女子站在那裡,呆呆的沒動。
嵐少爺走近一步,見女子頭上戴着輕紗,便一拱手,“在下古嵐,不知姑娘要見在下,所爲何事?”
那女子仍然沒動。
古嵐略微皺眉,心中暗罵,王三兒這廝真是皮子緊了欠抽!隔着面紗呢,哪裡看得出是美是醜!
就在這時,古嵐發覺女子似乎在微微發抖。他轉念一想,莫不是這女子……有什麼隱情?
古嵐四下望了望,見周圍沒有什麼人,又拱手問,“姑娘……要是覺得這裡講話不方便,可以同在下到閣內詳談。”
古嵐這麼說了,女子竟還是沒有動!
古嵐臉上騰出了些怒氣,“姑娘要見在下,卻又一言不發。如此,在下也失陪了。”說完,古嵐一甩袖子轉身往回走。
可他邁腳走了一步,那女子竟也跟了一步。
古嵐回頭看看,莫名其妙,又往前走了一步,那女子又跟了一步。
古嵐腦海中一下蹦出了“狗皮膏藥”四個大字。
也罷,古嵐見她一介女流,縱是狗皮膏藥粘了自己,也不能責罵,總該問出個究竟來。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進了鶯啼閣,那女子不遠不近的跟着古嵐,一直都沒有說話。
進到了一間會客的屋子,古嵐居中而坐,讓王三兒給那女子倒了杯茶放在客座的桌子上。可再看那女子,依然如故,立在那裡,面對着古嵐,一動不動。
古嵐也沒了耐性,皺起眉頭怒道,“我說你這狗……丫頭,姑娘家的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到底要做什麼?你可知道我這鶯啼閣,做的是什麼買賣?”
女子一驚,忙道,“我……我不是狗……這裡……什麼買賣……我不知道……”說完這話,女子暗想,先前他還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樣子,爲何突然又變了臉、發了怒?又爲何說我是狗?
古嵐一拍桌子,擺出兇惡的臉孔,狠狠的說,“這鶯啼閣!迎來送往,都是男子!說白了,就是尋些美貌的姑娘來供男子取樂的地方!你到這裡來,不是羊入虎口嗎!”
“羊入……虎口?”女子低聲說,“我也不是……羊……”
古嵐又一拍桌子,“老子可不管你是狗還是羊!你說要找我!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女子又搖搖頭,伸長了脖子等着古嵐說。
古嵐見她那呆相,沒了趣味,嘆了口氣,一擺手,衝王三兒說,“你告訴她!”
王三兒點點頭,走到女子面前,搖頭晃腦的說,“姑娘,您來了,居然不知道我家少爺是什麼人。那我就告訴你。我家少爺,那也是這沐裎國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江湖中也有響噹噹的綽號,山上掛的那是燙金的大旗,這方圓百里沒有不知道我家嵐少爺威名的!可謂是小兒見了哭三宿,寡婦聽了抖五朝,家中有女要遠遠的躲,家中有男也得往遠了逃!惡霸!懂麼?什麼強搶民女,欺寡霸男,他都幹過!這位,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怕不怕!”
王三兒的話一說完,一隻茶碗帶着風聲衝他飛來。王三兒一不着急二不着慌,後退一步一擡手,穩穩的接住了茶碗,輕輕放在桌子上,笑嘻嘻的對古嵐說,“少爺,你不就是讓我嚇唬嚇唬這姑娘麼。說什麼還不都是一樣?”
古嵐瞪了他一眼,然後對女子說,“姑娘說吧,你找我到底爲的是什麼?”
女子還驚愕於方纔王三兒那一番話語中,她不安的攥着拳頭,望望古嵐,低下頭猶豫半天,嘟嘟囔囔不知默唸了些什麼,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擡手摘掉了頭上的輕紗,高聲說,“嵐少爺!請收留我吧!”
輕紗徐徐落地,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古嵐與王三兒都不禁驚歎,好一個清秀嬌豔的美人!好一副攝人心魄的容顏!這鶯啼閣中,美人無數,卻沒有一個,能出的這女子左右!
沉默一陣,古嵐纔算緩過神來,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女子,問道,“姑娘,你是想在我這鶯啼閣,尋些事做?”
女子使勁兒搖搖頭,眼中含淚,皺着眉頭說,“公子你忘記了麼?你我曾有一面之緣,我們遊戲多時,你還饒過我的性命……”
古嵐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與這樣一個美人遊戲多時,還……饒了她性命?
“在下……實在想不起來了……還請姑娘給個提示,什麼時候?”
女子望了一眼王三兒,低聲說,“這位小哥可否迴避一下?”
王三兒一聽,瞪了瞪眼,他心裡有氣,可想起人家給的那東西,倒也不在意了,看古嵐沒有反對,便轉身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女子這才說,“嵐少爺,我這個樣子,您一定認不出的。那日在城外一座莊園中,您是否曾……曾……”女子說到這裡,臉上現出紅潤,低下頭,小聲接着說,“您那時逗弄的小蟲……那小蟲,您還記得麼?”
古嵐回憶着,自己最近確實去過城外莊園,在那裡住了一夜,早起練功……啊,還真的逗弄過蟲子……那蟲子白白胖胖的,像個小肉墩子一樣趴在青石臺上曬太陽……自己拿着小棍子翻來覆去的逗了半天,最後還把它挑到草叢中扔了……
事兒是有這麼個事兒,可這姑娘……爲何會知道?
古嵐一下警惕起來,望着女子,沉聲說,“姑娘爲何知道此事?此事又與姑娘有什麼關係?”
此時女子的臉比剛纔更是紅了不少,她擡起頭,眼中流光閃爍,輕聲說,“嵐少爺,被你饒了性命的那小蟲,便是我啊……”
她這話出口,可是大大出乎了古嵐的意料之外。古嵐暗想,這女子是有何圖謀,還是神志不清?
女子見他面露疑惑,忙解釋道,“公子莫要不信……我……其實我並非人族……我來只是……只是爲了追你……啊!不是……只是爲了見你一面……啊!也不是……是想感謝你!所以……所以才據實相告……我其實……其實……”
女子吞吞吐吐,半天也沒講明白,古嵐聽着,更是一頭霧水。
那女子越說越急,最後一跺腳,望着古嵐,大聲說,“總而言之!我就是那隻蟲兒!我是蝶神!是來報恩的!嵐少爺,你收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