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狂風吹得厲害。慕容流蘇顰眉,真的要下雨了。
這是一座分外幽深冷寂的宮殿。這大半夜裡,那高高的宮檐下老遠纔有一盞燈籠搖曳,光暈都微弱得緊。想必那燈罩年代久遠了。遠遠一望,就像那鬼火幽冥。被風這樣一吹,爲數不多的燈籠都滅了。世界,一片黑暗。
自古只見新人笑,誰人聞得舊人哭。
冷宮的淒涼可想而知,還是在這樣一個山雨欲來的夜裡。
外殼豪華的宮殿裡一片凋零破敗。一個隱約的人影就那樣坐在冰涼的地上。一動不動,無悲無喜。
可若是燈火通明,定然有人能看清她眼底深處的那一抹解脫。
不錯,此人正是剛剛被貶入冷宮的皇后。
她終於可以不用人後受辱,人前展顏了。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諷,難道她就不會將計就計麼。若是她還如十年前進宮時那般天真,今日白骨都已枯朽了。
捨棄了榮華,獲得了自由。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冷宮裡面的空氣卻也是如此這般的清新啊。
“皇后好愜意啊。”淡淡的調笑聲響起。
誰?是誰?她左右兜轉身子。可是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無疑是徒勞。
“怎麼,才幾個時辰不見就把你的恩人忘了?”慕容流蘇飄落在她的面前。
“是你?”皇后心裡有着微訝,雖然知道她不會白白幫自己,可是她要什麼?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皇后了!
“是啊,我若是不現在帶你走,那麼明天早上你就是死屍一具了。你以爲黑予會讓你在冷宮自生自滅麼。你也做皇后這麼多年了,想必見過不少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無故死去吧。”慕容流蘇的調子刻意壓低,說得意寓不明。
皇后一激靈,瞬間恢復冷靜,“你要帶我走?”
慕容流蘇心底劃過一絲讚賞。就憑這個女人處事不驚,看似無害卻安然無恙的做了十年的皇后,可想而知,她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懦弱和無用!“是,但是你要記住,我既然可以救你出去,亦是可以輕而易舉的取了你的性命。”
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皇后眼神堅定的的看着面前的那某黑影,“好,我跟你走。”
這一夜。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可是卻沒有澆熄冷宮裡面的那一把大火。剛剛被打入冷宮的皇后放火自焚了!冷宮毀去了一大半。等到火勢被撲滅時,只見着一具焦黑的屍體。
趕到的黑予望着那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屍體,狹長的厲眸裡久久沒有任何表情。太監們不敢妄自猜測,可是卻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皇上他太不容易琢磨了……雨勢依舊沒有停歇,那啪嗒啪嗒的雨點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分外的逼人……
慕容流蘇回到王府時,已經是四更天了。剛剛躺下,外面一陣雷鳴,傾盆大雨。
微微勾起嘴角,在黑玄懷裡蹭了蹭,尋了一個合適的位置,閉上眼睛。一下雨,又突兀的冷了呢。
當她睡着後,那個本來應該昏迷的男子睜開妖冶的眸子……好半晌,替她蓋好踢開的被子。
翌日。
慕容流蘇還在牀上,就聽見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真吵。
翻個身,起牀。黑玄早已經不在牀上了,守在門外的菱紗聽到響動,立刻進來,“王妃,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慕容流蘇伸直手臂,讓她把衣衫套在自己身上。
淡淡開口問道,“外面發生什麼事?”
菱紗微垂着頭,“是丞相府昨晚遭盜。丞相受了傷。”
“哦。”已經穿好了衣服,慕容流蘇站了起來。坐在梳妝鏡前。遭盜?自編自演還是真有其人?
“黑玄呢?”
“王爺出去了,走之前交代不要來打擾你。”
“讓他們備轎,本王妃要回一趟丞相府。”慕容流蘇站起來,就向外面走去。
……
菱紗目送着慕容流蘇的轎子遠去,才慕然想起,忘了告訴王妃,大公子回來了。
慕容流蘇剛剛踏進丞相府,就覺得不對勁兒,一個個僕人都沒精打采的。看見她,亦只是淡淡的行了一個禮,就自顧自的忙去了。
尋着記憶,直接來到慕容章的寢房外。果然,全都在這裡啊。屋子裡一大幫大臣圍在牀邊噓寒問暖,牀上的慕容章胸前纏繞着染血的白布條,整個人看上去蒼白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平素的丞相樣子也不見了。
“丞相,節哀啊,只要身體沒事,東西丟了可以在找回來。”有官員勸慰道。
“是啊,丞相。”
牀上的慕容章微微搖了搖頭,一聲輕嘆,“各位同僚,你們不知道,老夫畢生的收藏和心血啊……”
衆人見他如此傷情,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麼。
“皇上聖明,自會下令爲丞相徹查此事。”
慕容章微揚着頭,感恩的說道,“皇上聖明,老夫甚感安慰啊。”
目光一轉,看到門口的慕容流蘇,“蘇兒?蘇兒。”慕容章說着就要下牀。又被那些官員給拉住了。
慕容流蘇走過去,“爹,女兒聽說你受傷了。爹,你不要嚇女兒,你沒事吧?”她的目光充滿了擔憂和心疼。
“慕容丞相,下官們這就不打擾了。祝慕容丞相早日康復。我滄禹可不能沒有丞相你啊。”各個官員都向慕容章告辭。
慕容章謙遜的說道,“那裡,老夫老了,不中用了。各位,請。”
一番說辭。
終於,屋子裡只剩下父女兩人。
“蘇兒,爹對不起你。爹沒能勸說皇上不讓傾城公主和親給玄王。蘇兒,你受委屈了。”慕容章風目沁淚。真是滿目心酸啊。
慕容流蘇心底冷冷一笑。擡眸對上慕容章,眼裡有着難過,“爹,女兒知道你的爲難。女兒終於明白,這世上哪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呢。以前都是女兒任性,讓爹你生氣了。爹,你不會怪女兒吧?”說完就垂下頭。
“傻孩子,怎麼會呢。爹怎麼會怪你呢。”慕容章一片感概動容。
慕容流蘇不着痕跡的打量着他那被包裹住的傷口,餘露在外面的肌膚有微微的翻腫。真的受傷了?
當慕容章和慕容流蘇上演父女情正濃的時候,有小小的抽噎聲傳來。
慕容流蘇一回頭,就看見慕容夫人用錦帕擦拭眼角的淚水。而她的旁邊,則站着風塵僕僕的慕容風間!
“夫人,你看你,哭什麼,蘇兒終於不再怕我了。你應該感到欣慰啊。”
“我就是太感動了。蘇兒。”慕容夫人說着就過來把慕容流蘇擁進懷裡。
“娘,爹需要好好休息,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吧。”慕容風間磁性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疲憊,還有那麼一絲隱隱的興奮。
興奮?自己的爹受傷了,他興奮什麼?而且,他不是去剿匪了麼,怎麼就這樣一個人回來了?
“好,好。蘇兒,走吧,從早上你爹的同僚就來看他,是該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了。”
三個人一起走出屋子。
慕容流蘇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兒。儘管慕容夫人儘量在極力隱藏,但是她看見自己那躲閃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慕容風間則相反,儘管他沒有對她說一句話,但是他的眼神卻是火熱而直接的看着她。
他們在一個被奇異花枝包圍的亭子裡坐下。
這是一處比較僻靜的花園。慕容流蘇瞧了一眼那花,微微訝異。這個時節,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花,有一米多高的樣子,密密麻麻一大片。
“小妹。”慕容風間語氣有些激動。那輪廓分明的五官顯得格外生動。
慕容夫人在聽到慕容風間這一聲‘小妹’過後,身子微微僵了僵。
慕容流蘇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們。難道真像自己想的那樣?
頓了半晌。
“蘇兒,娘一直……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說着掏出一個包裹着什麼的錦帕。錦帕打開,裡面靜靜的躺着一隻手鐲。
這手鐲……是上次她在玄王府偷偷拿出來看的那個?
慕容流蘇拿起手鐲。手鐲是鏤空的,純銀打造。要說很值錢她到不覺得,只是這鏤空的花紋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不像是藝術品,或者純粹的繁花……像什麼呢……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
甜甜一笑,“娘,蘇兒見你很喜歡這鐲子,真的送給女兒麼?”
慕容夫人的表情如慕容流蘇預計中的一樣。又是欣慰,又是難過。
此時,慕容流蘇心裡已經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身世好像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呢……
而慕容風間,他又知道些什麼?
慕容夫人終是忍不住,站了起來。有些哽咽的說道,“蘇兒,娘不放心你爹爹,娘去看看。”說完再沒有看慕容流蘇一眼,就徑直走了。
她不能待下去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爲什麼,老天爲什麼要這樣對她?冤孽啊。冤孽啊……
“小妹。”慕容風間熱切的呼喚道。星眸幽深得緊。
迎上他熱切的目光,“大哥,你不是剿匪去了麼?”
慕容風間粲然一笑,“已經平定下來了。大哥提早趕回來的。”
“哦?大哥知道爹受傷了?”
“不知道,我是今天凌晨趕到的,爹是昨夜受傷的。”說道這裡,慕容風間一向儒雅的氣質變得冷峻起來。
“我還以爲大哥是擔心爹才趕回來的。大哥無故這樣提前一個人回來就不怕皇上怪罪麼?”他回來是爲什麼?他又和慕容夫人說了什麼?關於自己的?所以慕容夫人情緒纔會失控。
“我……”慕容風間很想說,他想早一點看到她,想早一點告訴她一個消息。可是他能說麼?心底苦笑。他是否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若是告訴她,是否,連這樣可以坐下來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呢。或者說了真的是爲她好麼?可是當他發現有那個可能的時候,他的心裡是多麼的狂喜啊。
而且她現在已經叫他大哥了……已經不計較他所有的過去叫他大哥了……
“對了,我今天出來時沒有告訴王爺,想必他找不到我會着急了。大哥,你剛剛回來,先好好休息吧。小妹告辭了。”慕容流蘇就像戀愛中的小女人一樣,滿臉充滿甜蜜。當說到王爺兩個字的時候更是嬌羞萬分。好像黑玄就在她面前。
說完,還沒等慕容風間反應,就走出亭子。
……
疾馳而來的勁風把她席捲過去。身子往那高高的花叢中跌落。隨之而來的是男性陽剛的氣息。當她要被他壓倒在花叢裡的時候,慕容風間猝然一個翻轉墊在她身子下面。
慕容風間仰躺在花叢裡,他的鐵臂緊緊的禁錮着慕容流蘇。兩個人的身體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高高的花束搖曳,完全遮擋住了這兩個人。
慕容風間的呼吸灼熱起來。黑眸更是深邃。
慕容流蘇淡然一笑,眼裡有着微諷,“怎麼,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qiang jian"自己的親妹妹不成。”
慕容風間的黑眸裡染上了冷意和莫名的瘋狂。大掌托住她的頭,就欲吻上那誘惑了自己無數次的嬌脣。
慕容流蘇頭一偏,他的脣落在她的下顎上。
微微擡高頭,眼神冰冷一片,“慕容風間,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你當真不怕那千古罵名麼!”
慕容風間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看着她的眼神滿是森冷,兀而邪肆一笑,略微粗糙的大掌摸上她的粉頰,來回的細細撫摸。
慕容流蘇暗暗握拳。擡眸,眼裡有淡淡的水霧,“大哥,你早就愛上我了,對吧?很早以前我就發現了。我還記得小時候,我總是喜歡躲在大哥後面。連娘我都怕呢,可是爲什麼我就是那麼親近大哥呢?”說着垂下眼睫,喃喃道,“上次大哥走時,突然情緒失控……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感覺麼!是濃濃的負罪感!我不怕背上勾引親哥哥的污穢罪名,可是我怕那些東西辱沒了大哥!因爲從小,大哥在我心目中就是最完美的!甚至,甚至是西月無殤……我也是覺得他那襲白衣像極了大哥身上不染纖塵的雪白。”
越說到後來,慕容風間的身子愈加僵硬,他的大掌也保持着撫摸她面頰的姿勢微微停頓了下來。只是呼吸更加的深沉而灼熱了。她什麼都想起來了麼?
她是在乎他的麼?看着胸膛上這個泣之慾然的人兒,慕容風間的心裡一陣狂喜。因爲在他的映像裡,慕容流蘇一直都有些反覆無常,冷熱不定。所以她突然說這樣的話,這樣的表情,他並不覺得突兀。
“大哥,爲什麼?爲什麼我是你的親妹妹。難道老天真的這麼殘忍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慕容流蘇沒有哭,可是她眼中的絕望和傷感卻勝過無數的淚水。
慕容風間的心慕的一陣糾緊。
“呵,我真是好笑。別說是你的親妹妹,就算不是又怎麼樣呢。我已經是嫁做人婦的人了。”慕容流蘇的眼裡有着決裂和對現實生活的無望。手掌撐在他的胸膛上,想脫離他的控制,“大哥,我要走了。以後小妹不會再見大哥了。大哥,好好照顧自己。”
心疼!他真的心疼眼前的這個女人!
猛然錮住她的頭,狠狠的朝那嬌脣吻了下去,恨不得把她揉進身子裡,力道里卻又帶着無邊際的憐惜。
慕容流蘇心底冷笑。這裡的人都他媽是變態生的!
他的吻感覺不壞,可是她今天可不是來偷人的!使勁撇開頭,對上慕容風間灼灼的黑眸,“大哥,你殺了我吧!”
說完就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仰躺着的慕容風間圈着她坐了起來,灼熱的目光一直緊緊鎖着她。他修長的指輕柔的拂掉她發上的花瓣,微微一聲嘆息,食指描摹着她的眉眼鼻脣。
“你,不是我妹妹。”慕容風間說完,仰頭,閉上眼睛。他錯過了慕容流蘇嘴角那邪氣的笑容。
……
慕容流蘇看着手裡的手鐲,這個是她帶來的?
小狐狸突然從後面蹦了出來,“流蘇姐姐!你在看什麼呢?”
慕容流蘇收起手鐲,淡淡一笑,“我來找你有事。”
慕容流蘇把頭湊到她耳邊……當小狐狸聽完時,兩眼放射出興奮的光芒,連連點頭。
於是,某兩個女人換上一身勁裝,留下一個便條,就迫不及待的出門了。 -傻王的嗜血冷妃
夜。
黑玄和黑醉終於碰頭時,她們還沒有回來。
兩個人沒有任何語言,一起朝那詭異的陽泉山飛掠而去。
因爲那兩個女人留下一張字條,大咧咧的說去陽泉山了!她們不知道那裡到處都是瘴氣,而且異獸出沒,最關鍵是那裡十分詭異,縱然你武功千般高絕,也不一定能安然而退麼!
該死的女人!
貓:今天晚上二更,哎。同志們,抱抱,給偶力量~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