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撿了一個義子

宋室南渡後,建都於杭州,改稱臨安府,府城所在地爲錢塘、仁和兩縣。牛家村是臨安縣轄區的一處小村落,與錢塘縣一衣帶水。李式微也是住了幾年才發現自己轉了轉去還是在杭州,虧得當初搭黃藥師的順風舟暈了一日的船居然搬家沒多遠。不過李式微對現在的居住環境還是非常滿意的,想想以前要想在首都買一處房產簡直是天價。

錢塘縣爲臨安府城所在,經濟繁榮,應有盡有,是全國四大商港之一,尤其是絲織業更是享譽全國。李式微名下便經營了一家七巧坊,出產的絲織品既有精巧名貴的也有大衆廉價的。臨安縣更是全國文化中心,設立了最高興府──太學,還有武學、醫學、算學、史學等各科學校,臨安府學及錢塘、仁和兩縣學的學生近千人。

李式微可不想把郭靖養成大字不識的武夫,她自己雖然是工科碩士卻是出身書香門第,一手柳體小楷瀟灑娟秀。郭靖腦子雖然笨,但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李式微說一個大字描五百遍,他就這能端端正正坐在書案前握着毛筆坐上一天。

勤能補拙。大俠就是這樣熬出來的。

有人來報說是救回來的小孩子醒過來了,大夫說孩子身上有暗傷,似是被人鞭打所致,又被餓脫力了,須得好生將養。湯藥伺候了兩日一夜,小孩子才真正醒轉過來。李式微派人在附近詢問可有哪家丟了孩子,卻沒有一家來認領,便叫人到縣丞處備了案。

“娘。”郭靖趴在牀邊,見李式微進來立刻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問好,然後一把撲進李式微懷裡,扭過頭小心翼翼地瞅着掙扎着坐起來的男孩。

小孩子長得可比郭靖俊多了,粉雕玉琢,洗乾淨了一看就像是畫裡的仙童一般。問了姓名,答曰顧子熙,又問了年齡,答曰三歲,遂問家住何方,卻是答不出。李式微見他口齒清晰,一臉機靈像,再看看自己的傻靖兒,六歲的孩子說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郭靖傻乎乎地望着顧子熙,一見他看向自己立刻討好的微笑,臉上兩個酒窩倒是十分天真。顧子熙白了郭靖一眼,扭過頭不去看他,可想想自己吃人家的主人家的還給人臉色看,終歸是不太好,又稍稍偏過頭偷看過來。

李式微把兩個孩子的互動看在眼裡,倒是覺得有趣,囑咐小子熙好生休息便去了廚房。臨出門前聽見顧子熙說“我渴了”,然後便是郭靖踏踏踏的小跑聲。搖了搖頭,靖兒這軟和性子倒是需要一個厲害的人來護着。

一連幾日都沒有人上門來尋顧子熙,李式微派出去打聽的人也沒聽見哪家人丟了孩子。李式微想着這孩子不是逃難人家丟下不要的,就是自己逃出來的,無論是哪一樣他都很難再找到親人。這個年代通訊不便,交通不便,與一旦失散若是沒有個固定落腳之處,恐怕就真的天各一方了。

李式微也不介意多一雙筷子,見靖兒與顧子熙相處甚好,便做主將顧子熙留下來。問了顧子熙本人的意思,願不願認自己爲義母,本想一個三歲的孩子不懂事,還要連哄帶騙,哪料顧子熙居然說要考慮半日。過得了些許時辰,顧子熙找到李式微將自己的身世來歷一一道給她聽。

顧子熙的親孃本是西湖上的花魁,生了顧子熙也不敢聲張,偷偷將他養在身邊,孩子漸大住在青樓裡很是不便,樓裡的姑娘閒言碎語不少,那媽媽見花魁一心撲在孩子上,生意清淡了不少,早就不滿在心。有個豪客包了花魁的場子,帶到揚州去遊玩,說是月餘便回,託付媽媽好生照顧孩子。那媽媽倒是個心狠的,轉身便把顧子熙一頓鞭打關進了柴房,餓了幾頓。與他親孃交好的歌伎見他可憐便偷偷把他放跑了。

“夫人心好,救了我的性命。我賤命一條,出身也不清白,若是夫人不嫌子熙有辱郭家門楣,子熙願與夫人簽下十年賣身契,報答夫人的恩情。”顧子熙小小的個子,執拗地站在李式微跟前,握進的拳頭微微顫抖。

李式微有些心疼這孩子了,原先不過是看他聰明伶俐像個靖兒找個玩伴,現在聽他說話,一個三歲小兒竟然思路清晰,知書識禮,更爲重要的是骨子裡還有一股傲氣。想想靖兒三歲之時還是個玩泥巴只會搓圓子的小屁孩,李式微越發覺得顧子熙懂事,是個好的。輕輕把顧子熙抱起來,拍着他的背說:“子熙以後就是我郭家的二公子了,過去種種就任它過去吧,以後休要再想了。”

李式微又請來劉管事,說是看着顧子熙閤眼緣,想收爲義子,請劉管事略爲打點一番,到縣裡造冊落入郭家的戶籍。劉管事這些年把李式微的種種作爲看在眼裡,起初還會把李式微的情況報給黃藥師知,後來見黃藥師並不在意索性也就不再提了。李式微倒是個能幹精明的女人,平日裡便同劉管事打好關係,逢年過節更是好禮相送。劉管事憐他們孤兒寡母,也不爲難,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李式微與劉家娘子刻意交好才,成了閨中密友,後來又與劉家合夥做起了買賣。

劉家娘子也曾替李式微保過媒,說合過一個喪妻的員外,李式微委婉拒絕以後便將她欲爲先夫守節的事傳揚出去。雖說寡婦改嫁不算什麼罪過,但寡婦願意守節倒是頗得人敬重,便是因着這一點也不敢有人來佔李式微的便宜。

劉管家聽說李式微要收義子,便以爲李式微是怕郭靖一人難撐大局,想要找個互相幫襯的人,便提起刻意將本家的一個侄子過繼給李式微。李式微不願得罪劉管事,便說那顧子熙原是先夫舊交之子,如今家人皆無前來投靠,李式微瞧着先人的情分將顧子熙收爲義子,日後照顧他成家立室便再無多的了。

顧子熙入了郭家門,本想要改名,但李式微說父母再不慈也沒有兒子嫌棄的道理。將顧子熙收爲義子不告知他的生母,李式微已經很過意不去了,若是改了姓那就是大大的說不過去。顧子熙本就只是說說而已,見李式微不贊同也就罷了。

若說最高興的莫過於郭靖,他一看見顧子熙就喜歡得不得了,見他對自己不假顏色也毫不生氣,反而更加討好。只要是顧子熙說東他絕對不說西,顧子熙口渴他馬上端茶。聽見顧子熙成了自己的義弟,更是天天跟着顧子熙屁股後頭跑。

顧子熙從來對他沒好臉色,但也從不說討厭,若是村裡有人欺負了他的靖哥哥,沒過幾日定會傳出那欺負人的人滾進糞坑,或是被狗攆的倒黴事來。

李式微還真怕兩個小孩子出去了受人欺負,只好自己來給他們啓蒙,待兩人稍大再送進縣學裡。

“娘、娘,我撿了兩隻小鳥。”郭靖抱着一隻毛茸茸的小鳥跑進來,臉上帶着抓傷。顧子熙抱着另一隻,乾乾淨淨地走進來。“子熙說他的小鳥叫微風,那我的就該叫細雨,娘好不好聽?”

李式微無語。

沒過幾日。

“娘,娘,我撿了一匹小馬。”郭靖拉着李式微朝院子去,陽光之下,一匹渾身通紅的小馬駒正在吃草。

這都什麼人啊,連汗血寶馬也隨處丟。

“娘,娘,我撿了一隻小狗。”郭靖抱着黑乎乎的一團討好地對李式微笑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加上兩個酒窩,通殺。郭靖大方的把小狗送給了顧子熙,因爲子熙弟弟說他喜歡。

事實證明,那狗長了幾年越發像頭狼了。

“娘,娘,我撿了個白鬍子爺爺。”郭靖說。

MD,你撿東西撿上癮啦,居然撿了個祖宗回來。李式微拿起雞毛撣子走向還傻站着的郭靖,直到顧子熙一聲大叫“靖哥哥快跑”,兩母子攆的滿院子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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