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四大教堂之一,索姆城。
科裡閉着眼睛,手指輕敲着桌面,讓一旁的侍者猜不到這位大主教的心裡在想些什麼,自打半個小時前,他將凱爾塞騎士長死亡的消息帶過來後,科裡就一直維持着這個狀態,像是睡着了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侍者都快要站着睡過去了的時候,科裡才突然出聲:“也就是說,是烏魯殺掉的凱爾塞?”
侍者從恍惚中驚醒,下意識的擡起了頭,發現科裡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看着他,而他這麼一擡頭,正好與科裡的眼神對上。
這一刻,侍者如墜冰窟。
科裡的眼神彷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只是與那目光接觸上,就感覺心中的一切負面情感都在此刻被放大,放大再放大,以至於他站都要站不住了,踉蹌着差點摔過去。
好在科裡很快的移開了目光,這才讓侍者能夠站穩。
侍者不明白那是什麼力量,只因爲是自己沒有休息好產生了錯覺,便連忙道歉:“抱,抱歉,科裡主教,我……”
“回答我的問題。”科裡既沒有追究,也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重複了一遍自己剛纔的話,“凱爾塞,是不是烏魯殺掉的?”
“根據騎士小隊的副官報道——是的。”侍者知道科裡討厭模棱兩可的回答,便頗爲嚴謹的說道,“在場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
“那可就怪了。”科裡喃喃道,“不管是【禁忌物二十四】還是【禁忌物二十九】,所封存的規則都不是戰鬥系規則,以烏魯的水平,到底憑什麼能夠戰勝凱爾塞呢?”
侍者沒有回答,因爲他知道科裡也不是在問自己。
又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後,科裡再次開口:“也就是說,我們折損了一位騎士長,幾位騎士,一位神甫……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我們不僅沒能回收一個叛變小神甫手裡的【禁忌物】,甚至還沒能搞清楚那個【禁忌物】到底是二十四還是二十九,對嗎?”
侍者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雖然他知道這件事情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科裡主教也不會遷怒於自己,但此刻科裡主教所釋放出的壓力,也確實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侍者可以承受的。
畢竟,科裡可是主教,更能承受“神之恩賜”的存在。
“也罷。”最終,科裡輕嘆了口氣,侍者也立刻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消散了,“失手了也就失手了吧,雖然是維薩斯的屍塊,但畢竟也不是那麼重要的部位,沒拿到也就沒拿到吧,只是希望不要落到麻煩的人手裡。”
侍者有些好奇的問道:“它現在不是在烏魯神甫的手裡嗎,爲什麼您說……”
科裡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覺得他能保得住嗎?”
侍者頓時一窒。
“那根手指終究是要落在別人手裡的。”科裡略微思索了一會,而後淡淡的說道,“所以,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烏魯竟然能夠殺死凱爾塞,說明他手裡除了手指外還有其他的手段,那希望這些手段能讓他稍微活得久一些,直到……最後被我們找到。”
侍者問道:“那我們爲什麼不繼續派兩隊騎士進入貝當小鎮呢?烏魯神甫,很有可能還滯留在小鎮裡吧?”
“沒有時間了。”科裡搖了搖頭,“我們將那個小鎮捂了太久,其餘的三大教也因爲維薩斯屍塊的緣故將目光投向了那裡,現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們不能讓那座小鎮死更多人了。”
接着,科裡頓了頓,才慢慢悠悠的開口。
“‘神選’已經結束了,‘神恩’應當降臨了。”
……
“神之恩典!神之恩典!”
“萊茵之神憐憫世人,爲飢餓的信徒帶來了食物!”
“讚美萊茵之神!”
兩天後,貝當小鎮,一切都變了。
新的神甫們帶着盔甲鋥光瓦亮的騎士們進入了小鎮,他們推着一車又一車的糧食,將死寂了多日的小鎮重新喚醒。
還剩一絲力氣的人們瘋了一般的衝了過去,從新任神甫的手裡粗暴的搶過食物,但神甫們卻沒有絲毫的不滿或者怒意,他們臉上帶着慈祥溫和的笑,倒真的像是萊茵之神派出的使者一般。
他們將結束饑荒,
他們將重建秩序。
他們來了,一切就都好了。
小男孩牽着傻傻的妹妹,呆呆的站在街邊,看着眼前那充滿了希望的一幕,久久沒有動彈。
一個神甫走到了他的身邊,慢慢的蹲了下來,言語中滿是悲憫:“啊,可憐的孩子,你怎麼餓成這樣了,這是你的妹妹嗎?”
小男孩慢慢的點了點頭。
“太可憐了,這世道太不幸了。”神甫輕輕的嘆了口氣,而後問小男孩,“你要不要進入萊茵?之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和你的妹妹吧?”
神甫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輕撫着小男孩的頭。
“自從之後,就再也不用捱餓了……你覺得呢?”
再也不用……捱餓了?
看着眼前穿着光鮮亮麗,滿臉慈愛,又對他做出了許諾的神甫,小男孩下意識的就要答應了。
但也在這時,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另一個神甫的形象。
他穿的破破爛爛,他滿口髒話,他對着自己拳打腳踢,但……
小男孩對着面前的神甫,緩緩的搖了搖頭,這讓神甫感到了驚訝,顯然沒有想到小男孩會拒絕,只是還沒等他發問,小男孩便牽着傻傻的妹妹小跑開了。
而這一幕,被不遠處的某人全部收入了眼底。
“不去見一見嗎?”白維淡淡的說道,“他應該也不會告發你吧?”
“咳咳咳咳……沒有……咳咳,必要。”將全身裹在黑袍裡的烏魯,一邊咳着血,一邊緩緩的搖了搖頭:“我和他……不熟。”
“是啊,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白維問道,“不會遺憾嗎?”
“遺憾……在哪裡?”
“這大概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奮不顧身的去救某一個人吧?就這樣結束了?”
烏魯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救他只是爲了證明一件事情。”
“證明你不是蟲子?”
“不,我就是蟲子。”
見烏魯承認自己是蟲子,白維還有些驚訝,這是烏魯第一次讓他感到驚訝:“那你想證明什麼?”
“我成爲蟲子,是因爲遇上了路吉。”
烏魯最後的,深深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後,拉低了黑袍的帽檐,轉身離開。
“但他成爲花,是因爲遇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