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大概這麼點毒不死我的吧……”仵作愣了愣,沒有別的表示。居然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表現口味有多重似的,旁邊的人都臉變色了啊!“大人,另外這個乾屍年紀在二十左右,生前是個矯健的青年——就比如任將軍的那樣的體格,就是身高差些。”
“大致身高?”皇帝問了句。在場的人他一米八六最高,第七灄一米八其次。至於剛剛走開的任清風雖然比第七灄要小,但是習武的原因任清風就比第七灄矮一釐米。任繁花不提,女生,一米六多點挺好的……
“甚至比您要高都是可能的。您看他,雖然脫水極爲嚴重,萎縮得這麼厲害他身長卻依舊與任將軍、奢大人都差不多。”仵作說着就把乾屍給豎了起來,不過明顯那是豎不直的。第一人死了很久了,第二屍身脫水特別嚴重。可是死人一豎起來確實高,任繁花這下也目測他身前是個高個子了。
“君飛羽和第七翊都是比任繁花高一寸左右就到頂的人,至少翎王受封離開的時候那二人都是。”皇帝默默的補了一句。這下方便了,那兩位都是矮矮的,這個屍體應該就是“蠍”。查的是白骨蠍子,但是“蠍”居然已經死掉了。
死掉就算了,還有複雜的身後事。他要是最後兇手,誰給他料理身後事?但是翎王是第一個死的,君飛羽下落不明不過至少沒有手了。如果是君飛羽爲他處理的後事,那他的死應該在君飛羽失去雙手之前。
“最後的兇手反而是君飛羽的話,他又怎麼處理掉自己的雙手?”第七灄顯然想法路線與任繁花相同,一語擊中bug。是啊,如果君飛羽是最後一個人的話,他沒死可以考慮,但是他是一雙手都失去了,怎麼藏屍?用腳?
“爲什麼不能是翎王是最後一個?”三個人,排來排去也只有那麼幾種順序。“蠍”不是最後一個,君飛羽不是最後一個,那最後一個就是第七翊了。但是,第七翊葬入皇陵理應在一切之前。
就算皇帝沒有仔細看過送回翎王屍體的那個君飛羽的雙手,也至少應該有看到他有手——不然早就起疑心了。那個君飛羽要麼是假貨,要麼他是真貨而當時沒有失去雙手——這代表,君飛羽就排在了第七翊之後。
那個“蠍”的屍體需要處理,第七翊一個皇子王爺當然不可能知道如何製造乾屍,又不知道乾屍的藏身之處,做這些事情的,應該是君飛羽。最終結果,排到後邊的還是君飛羽,可他自己不能剁下自己的雙手,還謀殺一個姑娘藏屍。
他君飛羽是有兄弟,但是兄弟會幫他做那種陰毒的事情嗎?即使是蠱苗民風也比漢族淳樸,殺人的事情,在良民裡前所未見。他只是身出蠱苗,並沒有身出山賊。一切就變成了死循環,一個否決一個的。
最後……好好的他剁了自己的手和一個姑娘換什麼?古代不可能換肢體成功,所有人都知道零件離體就回不來,誰能異想天開到那種地步,去換手?另外,他先天六指,何必在自己都二十了才換手?
“如果,送回‘翎王’的是君飛羽的兄弟,而棺材裡的是君飛羽……”任繁花看了眼皇帝,鼓起勇氣說。
“那麼當年我確實認錯了送回屍體的人。”皇帝承認的很坦然。
“繁花,這個現在看真的可能。如果棺材裡的是君飛羽,爲了防止陛下從手上認出他是誰,他必須換掉自己的手。而死相倒是無妨,因爲他和翎王一樣是俊秀的美男子,自然有幾分相似,而人死後一定會容貌失真難以分辨。”
“就是用女人的好變態啊。”任繁花臉抽了一下,說不定人家大姑娘還染了指甲什麼的,也可以坦然用?不過想想皇帝對第七翊的評價……也許就是因爲他有點變態,人家纔會用女人的手的。
“他本來就是變態唄?”
“好吧。”任繁花側頭,尋找一個轉移注意力的對象。但是怎麼想問題都是,難道真的去驗皇陵?君飛羽代替了翎王第七翊死,那第七翊就還活着,在這世上的某個位置,下落不明。
“如果驗皇陵……”
“你得找到確切證據證明裡邊的屍體不是翎王,驗皇陵裡的屍骨才能得到同意。但是二十年左右,即使是當時仔細分辨能發現的不同,現如今也隨着屍體的腐朽而枯槁敗去。
“另外,他們的身高類似,體格類似,甚至長相的精緻也有幾分類似,否則我又怎麼會認出那不是第七翊的屍體?固然看見了‘君飛羽’而令我心中先入爲主的知道,裡邊的反正不會是君飛羽,但是你不可否認——棺木裡的人還有皮有肉的時候就是難以證明其身份的。”
“是啊,唯一可以說明問題的一定是縫在他屍身上的女子手臂的皮膚,但是腐朽敗去了。即使在棺材裡找到絲線也沒有用了。君飛羽和第七翊的區別只是手骨,但是他的手骨在這裡。”任繁花鬱悶的說。
不是不能讓他們去挖皇陵,而是挖了也不過讓他們自尋死路而已。無法證明,只能推斷。君飛羽肯代第七翊死的理由都還沒被找到,而現在他們要證明他已經代替第七翊死了,已經不是難度問題了。
要證明皇陵裡的不是第七翊,除非找到第七翊真貨,但是大海撈針哪裡去尋?
“大家只知道他的手,那麼腳呢?”第七灄突然異想天開。
“灄,如果腳也是六指,他們也會換掉的。”皇帝看了眼兒子,沒啥別的表示。
“不是,我指……腳的大小。我和任將軍身高就差一指的寬度,但是他的足長我半寸多。”不是第七灄腳小,而是任清風習武,任清風腳略大。“即使身高類似,總也有一文一武的區別吧?”
“即使如此,恐怕皇陵也沒有那麼好動。”皇帝淡定的打擊第七灄的想法,不是不能動,而是不好動。即使他皇帝是同意的,那幫朝裡的老臣也能瞬間鬧成一片凌亂,然後一傳出去天下百姓也能鬧個凌亂。是不能動皇陵的龍氣,還是不能讓外人長眠龍穴?
誰能好好的取捨呢。
“是不是我要先找到真正的翎王,我才能動皇陵?”
“爲何不是翎王給你的密函,開啓這兩年的事端的呢?”任繁花都開始構思翎王未死的思路了,翎王沒死的話,他很有可能會爲當年的事情及鳴冤。不管怎麼說,翎王沒死的可能性非常高,有人代替他死了。
“繁花,知道當年翎王爲什麼要死嗎?”皇帝皺着眉毛閉着眼睛,很一會兒纔出聲說。看來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有所不該,哪怕他當時沒有做錯那時也沒有後悔之處,但是對如今而言是個遺憾。“因爲有確切的消息告訴皇帝,他造反,事到如今就算是皇帝錯了,當年皇帝要他死也不是錯誤的選擇。”
“是什麼樣的證據,能讓陛下當年無過,如今有罪?”任繁花心裡其實有數。當年的情況侷限皇帝只能做出一個判斷,皇帝就會立刻決策,事關謀反的東西都耽擱不得。所以當年當時皇帝沒有錯,但是當如今,沉冤若是昭雪,當年的決策在如今來看就是錯的。
就比如科學的理論,可能流行一時是對的,然後經歷了歲月之後突然被明證:它是謬論。皇帝現在就是這樣,當年是最英明的選擇,現在是誤判。他並不需要悔過,但是他總需要彌補當年的過錯。
“證據?人證物證俱全,通敵信,新龍袍;證明他試圖勾搭自己的老臣——德妃孃家的田老宰相。”老宰相是人證,還有什麼話說?皇帝的好哥哥脾氣僅限於對先帝,對翎王當然是沒好氣的。翎王謀反證據確鑿,能不下手殺人?
“那麼爲什麼現在陛下自己還動搖了呢?”動搖到人都跑過來了。
“因爲有約在先。與君飛羽有約在先,只要翎王一動,便即刻斬殺,但是如果安分一生,就讓他安靜一生。如果他真是違約而死,君飛羽何必代他而逝?”皇帝淡然的說,但是語氣裡有些後悔的成分在內。
只要一明證皇陵裡的人是誰,皇帝就會即刻爲翎王翻案。就是這樣子的感覺,令人心中發寒。推翻一個陳年舊案,得翻起多少灰塵?別有誰到時候被浮起的灰塵給嗆死了,那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當然可能那些個人早就已經死了,二十年,這麼長的時間裡什麼事情都能發生。突發事件導致死亡,疾病,政治失意,二十年的官員變動可是比較大的。元老總是朝中罕見的少數,時間能夠改變諸多東西。
“朝中會有驚濤駭浪是嗎?”第七灄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問的是他爹的態度,要不要朝中再亂。前兩年他玩出來的兩個連續事件已經讓朝中動盪了好一番了,雖然又給出了兩年讓他們恢復元氣,但是他們也承受不起下一次了,除非是換皇帝的浪潮他們倒是能接受。
而,他那個好父親不想當皇帝了,他這個好兒子也還不想當啊……
“未必,也許靜悄悄的只有我們知道,所以我來了。”皇帝當先回房間繼續休息,該散場的都散場。當皇帝的不怕被當地百姓知道,自然也不怕被官員們知道,反正陰謀也是腐朽的陰謀早就不需要怕幕後有人隨機應變了。只是他說也許就他們知道,說明他不畏懼公開,但是不想公開。
任繁花將他的行爲理解爲了不樂意公開自己當年的所爲,默默略過皇帝的態度,就算不會公開事實,皇帝需要知道當年真相,他們就得爲他查。這就是身爲臣子的悲劇,即使君要臣死那臣都得去死啊……
“我去補覺……”任繁花糾結了,當皇帝的人壓死人啊。她不想爲沒有結果的事情出力,一想到她心裡就煩躁的厲害,另外白骨蠍子就算理清了一點眉目也還是令人爲難的迷局。
“嗯,你去吧。”第七灄回答的非常淡定,雖然說任繁花不在的話他少一個與他一起思考的人,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任繁花參與他也能解決問題了。他只用鎮着場子,等待萬分之一的可能有人傳遞過來新的消息。
但是能有什麼消息呢?哪怕他們即刻回到皇都,恐怕都不會漏掉什麼。任清風不會在一天兩天內就把人帶回來,也許永遠帶不回來,如果是能帶回人的情況那就是把人直接帶回皇都都沒有問題。
“奢大人,還有其他需要我驗的屍體嗎?”仵作等他們說完話等了很久了,他作爲一個敬業的人,最關心的自然是本職工作。不過他能看的屍體都已經驗過了,沒有他要做的事情了。
“沒了,如果一個謎線索太多了就不叫謎了。”白骨蠍子懸在那裡,需要人去猜測它的過去,抽絲剝繭的找它沉默不語的事實。無論什麼東西都會說話,但是沉默的聲音,並不是人可以用耳朵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