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誣告第七汀完成了一半，但是畢竟那是誣告，皇帝心知肚明。要真正的弄倒這個毒梟，還是得無刑逼供。
“繁花敬遵聖諭。”從哪裡開頭呢？毒蛇的咬殺？“如陛下已知，任繁花和奢大人去往江南查官員腐敗一事的時候發現了異常。每一個官員都用隱晦的手段大吞賄賂，但是是他們都非常清貧的模樣。”
“任大人枉斷，老臣並未貪污，如何不貧？”
“是啊，你們沒有把貪污的自己消費，攢養軍隊。我和奢大人害怕你們提前造反，陷天下於不安，故而隱忍未發，讓你們解散了軍隊。但是江南海島上的軍隊，任繁花與奢大人親眼所見。”
“便是皇子殿下親眼所見，陛下都不能相信。任大人，何況你是告狀者，你最不能成爲證人。”
“我自然不是證人，我可以逼你認！宣政殿外的棺木！其中之一是一開始就被毒蛇咬殺的知府大人。只是剛剛透露出了我和奢大人到來的消息就被……”
“任大人，放蛇的兇手是被你玩瘋的，瘋子不爲證。”柳天照信心滿滿，不用解釋，哪怕是瘋子現在也沒有了，早就做掉了。他們做好的充分的準備，不怕任繁花指正。“您還有什麼人證嗎？”
“那麼我就找個不是瘋子的，陛下，請傳女書吏凌春！”任繁花其實不想把凌春喊過來了斷，不過她反正是遲早要了結心事的。父親和母親的關係，血緣和仇恨，不釋懷不行。
“傳。”皇帝很淡定，於是太監們一聲聲的傳了下去，召上來一個比任繁花高一點點的嬌小姑娘。
“民女凌春，見過陛下。”
“凌春，你的父親和爺爺都在這裡跪着，認認吧，總要了斷的。”任繁花其實是猜的。
尹白石還年輕，範砂也年輕，夠格當凌春爹的只有柳天照，但劉知州也有是她爺爺的可能。柳和劉諧音，任繁花是一個特別大膽的猜測，而且一猜測就說出來了……
“任大人您怎麼知道……”凌春愣了愣，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質疑任繁花的時候。“是的……你們知道我的存在的，卻偏偏無視我的存在，還毒死我娘。我不應該認你們的，柳知府，當年被柳夫人趕出家門的小妾可是懷着身孕出去的，那個孩子就是我。”
“小姑娘，不要亂認親戚，你看起來沒有任繁花大，我的女兒都應該十六了。”
“就是因爲我娘被趕出家門我纔會這麼小的！”凌春的音調瞬間拔高了。原來她比任繁花要大，個子小是發育不良。
“胡說！”柳天照也是的，現成的女兒都不要。都那麼大了又不要他養了，這是喜當爹啊，真不知道他怎麼膽子那麼小。左右是要死的，坦蕩點認了不可以嗎？坦蕩點還能留個最後的尊嚴。
“你的後背有紅痣胎記。”凌春沉默了很一會兒才說。“那個特別的遺傳胎記，我也同樣有。自然可以請宮中姑姑驗明。”
“榮雅，帶凌春姑娘下去驗，把胎記的模樣大小如實畫下來。”皇后是女人這點就是方便，凌春一個姑娘不能當堂寬衣，不過畫下來了總是能讓人看的。凌春一走，柳天照和劉知州也差不多該脫的脫了。
“柳知府、劉知州，請？”任繁花猜中事實無比得瑟，她本來是純粹來玩心理戰術的，不過情形變的很好，因爲凌春的證明。
當時找到凌春只是需要一個姑娘和可憐她，但也算好心有好報吧？
全朝緊盯的壓力之下，兩個人也只能慢慢悠悠的露出後背。皇帝沒有說要保全他們的面子，他們就沒有抗拒的權力，壓迫他們的任繁花是剛剛確認的未來皇子妃。事實毫無疑問，他們被凌春說中了。
“不論忠奸，朕覺得這事已經夠醜了。”皇帝淡定的評價道。他不急着後宮裡驗完畫完，反正該有的事實一樣都不會少的，他只要等着就可以了。“朕記得，並不存在父子同朝的避諱，愛卿這是何必？”
“老臣以爲此事不能定罪，凌春不過是任繁花收留的丫頭，誰知道沒有作弊？”抵死頑抗就是這樣，以爲自己準備充足了，沒有想到對方卻能找到一個人，給他們倒戈一擊。
“我不是瘋子，我也不是任繁花一黨，我作證可以麼？”範砂“老頭子”卻突然說，一改他裝老年癡呆症的態度，意外的激進。“我就是海島私兵的將軍，掛着駐軍的名號，但是被迫作爲私兵將領。”
“範將軍，你……”無法吐槽他是亂說話，宣政殿上不能誣告人家。劉知州的臉瞬間變色，大概是沒有想到範將軍會倒打一耙。“任繁花給你下了什麼毒，連你也瘋了！”
“即使我不認，她也會說出一個秘密，讓我承認。我何必等人揭短，我不信範，我就是青龍最後的皇族。國丈爺應該給了任大人密信昭告了我的身份，我不需要你們揭發，皇族有皇族的尊嚴——哪怕疆土不再，龍威已墜，我的脊樑不應該被打壓。”
“將軍爽快。”於是任繁花很乾脆的交出密信，也不宣讀了，給皇帝看就好。
“謬讚。”範砂的聲音表情都很淡然，彷彿是與他無關的事情。“我不過是亡國的皇族，只因眷念故國疆土上的百姓，因而入朝。不過我想我也不用繼續了，百姓安康，該腐朽的已經爛沒了。劉知州，或許你還念想當年宰相的風光，但是我覺得已經不復再了。”
“小王爺，你這到底是何必……”總算是負隅頑抗的人也被擊破了心理防線，也不叫他將軍了，他本人都承認身份了，有什麼好說的？“若是那時就奮起一搏，青龍仍能復國！”
“不能。”
“我們不是沒有兵馬，如何不能！”
“因爲朱雀鳳舞之後，四國統一，再也不用虛僞的聯合，今後對手只是西國。你看看江南的百姓，即使你那樣的貪婪過了，他們依舊安康略有富餘的活着。這個天下更好了，我的姓氏可以腐爛了。”
怪不得那麼老年癡呆，根本就是阻止不了過去的屬下，就乾脆裝無能，讓他們無法瘋狂。他的眼神非常安寧，並不畏懼透露自己的身份，看來是真的早就決定不需要復國了。
“說到底，復國不過是夢而已。朝代更替的時候，興也苦的百姓，亡也苦的百姓。
“我不尊敬第七這個姓氏的皇威——你們誰都不是我的皇帝。我只佩服二十年前那個瘋狂而厲害的女人，以及能把爛攤子收拾得這麼好的你。容我告退，此生不在出現在你視線之中。”
不需要皇帝回答可以還是不可以，他都直接瀟灑的轉身走人。他已經說過了，大殿上的人不是他的皇帝，只是他佩服的人而已。至於過去的下屬，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管不了他們也不想管了。
“陛下，娘娘，凌春姑娘背後的胎記。”榮雅來了，帶着一張明證他們血緣關係的畫。“任大人所言，沒有一句是虛的。”
“任繁花，把江南的全部過程說一遍，就此收尾吧。”皇帝看了一眼就沒什麼興趣了，不知道關於青龍過去的小王爺他怎麼看。反正……鳳舞開國都二十年多了，這次的事情應該是最後的不穩定因素而已。
大概是放他去，反正天下國泰民安。
“陛下，臣有事啓奏。青龍遺留的皇室，陛下不能就這樣放任他離去。”眉相搶鏡了一句，他說的也是大部分官員的心聲。越是高官越怕換皇朝，除了擁護一個皇子上位這種情況。
“四國璽都悉數毀掉了，遺老也是這最後一批而已，朕何必管他？難道顯得朕小心眼，最後的尊嚴也不留給敗者？絕的，當年辛全部都做完了。”皇帝的好脾氣，有夠心胸寬！
一般來說就算是過去的前朝皇室，在當今皇帝面前還是屁民，那樣耍酷是抹當今皇帝面子的。就算兩隻倉鼠搶籠子都能咬死對方呢，皇帝卻能放任他走。無視了青龍的最後皇室，直接正題處理遺老。
“陛下，兩隻倉鼠搶籠子還要咬死一隻爲止呢。”任繁花個人現在很佩服老年癡呆，但是爲了國家的穩定，她和其他大臣持一樣態度。
“但是朕和他都不是倉鼠不是麼？”對啊，是龍……
“繁花無禮了。”任繁花尷尬的笑了笑，開始清理之前和第七灄在江南的所見所聞。“那麼繁花就做收尾了。當時繁花與奢大人拒絕了公辦的車馬，而是在年關前借國丈商船而下。當時到達是江南的諸位大人所不知的。
“但是當奢大人找到了他們貪污的辦法之後現身之時，我們卻剛好遇到了殿外那位知府大人的死。偶然才發現他的詭異死狀是因爲毒蛇。當時是冬天，兇手卻用毒蛇殺人，可知是因爲秘密暴露、或者害怕秘密暴露而殺人——那位知府能夠告訴我們什麼，是不是啊，劉知州？柳知府？”
“確實如此，所以是我指使他夫人，我的妹妹毒殺了他，你們倒是沒有發現知府夫人的悲傷是假的。”柳天照擡頭認了，知道必死無疑之後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任大人繼續。”
“於是我們只能迅速趕往下處，也就是你那裡。你一直有清廉的名聲，當時奢大人對你的防心也輕。只是可惜我們發現了你那裡清廉的記錄，全部來自於尹知府那裡。尹知府大概是最無辜的一位了，不知道你們是用什麼方法逼他配合的？”
“沒有逼迫，我做戲而已。”尹白石應的非常快，倒是出乎任繁花意料了。
任繁花一聽，後背就出了點冷汗。他們還真是都是有備而來的，如果沒有凌春和老年癡呆，任繁花的原計劃勢必吃虧——因爲她錯判了尹白石。
“那麼想來，尹知府吃的藥，是故意刺激自己發胖的了，爲了僞裝出自己很貪婪的模樣？但是你的年紀似乎不是青龍遺老。繁花求解。”只有劉知州一個人明顯是遺老，他兒子是被傳染的，尹白石的年紀怎麼都夠不着遺老啊。
“因爲我懷疑這個皇室，僅此而已。幾年前我中舉見過他奢七諦，雖然他的眼睛異於常人，但是這不能影響我發現他的臉輪廓就和先帝一模一樣。”
其實要任繁花目測的話，第七灄不是像先帝，而是像爹。本來他爹他姑姑就很像，他其實長的像爹。幾年前他還小的時候，正太因爲秀氣而更像女孩子一點而已。
雖然腦補難度有點大，但是仔細一想：把第七灄的眼睛正常掉，臉上補個扒，差不多就是皇帝的樣子耶！只是皇帝一般臉都被頭髮遮一半，第七灄眼睛不正常，就看不出來了。
“精緻的人總是相似的。”皇后倒是微笑了下，意圖掩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