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落雪
——冥雪飄落啊，
烈冬降臨。
從此再沒了春。——
……………………………
北冥雪無言，撲倒他懷中，天晶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他忍不住心中沸騰的情意，緊緊圈住她，手覆上她的長髮，貪戀嗅着她薰衣草的清香。
“問天……我等這句話三年了……卻是在這個時候等到……”她無奈地笑着，眼底的歡喜化成了悽然。
巴掌大的淺紫光團從她眉心飛出，她渾身一震，目光潰散地癱倒下去，他急忙順勢半跪在地以扶住她。
“生命之元！你用它承載冰雪令之力！”他低吼着，抱着她的雙手微微顫動。
她擡手，手指輕輕劃過他的眉目，勾勒着他俊俏的模樣，艱難地笑了，“反正都要沉睡……不如用它……做更有意義的事……”紅瞳之中，水波流轉，是深情的眷戀和悲涼的不捨，還有與他如出一轍的堅定。
他的淚在眼眶裡打轉數次，終於還是流下，“可你再沒有甦醒的希望了啊…”壓抑滿腔痛苦的沉悶聲調已經破碎。
若只是沉睡，只要我踏遍萬水千山尋得靈藥，你便有可能歸來。可沒有生命之元，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替他抹去淚，勉強保持明媚的笑，一遍遍說着，“問天…要好好的…”
光團此刻旋轉在原始天魔頭頂，抽離着他體內的能量，他掙脫不得，一向漠然的眼神終於出現了恐懼。
“可惡！本座要你們陪葬！”他狂怒地大喊，爆發餘力掙開束縛，將最後的邪力注入長戟，用力刺穿光團。
光團劇烈地震動，然後爆裂開，刺目的光瞬間吞噬了原始天魔。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便是他最後毀滅的證明。最大的邪惡，不復存在。
然而光芒還在蔓延，泯滅衆生的氣勢讓三人暗道不好。南宮問影下意識擋在那兩人之前，欲以影晶和它魚死網破，卻只聽輕柔的一聲，“問影，回去。”便見絕美的紫白身影飛身撲住了光團。
“阿雪！”兩聲近乎一樣的痛苦呼喚，是北冥雪趁南宮問天不備，奮力起身撲出，以身軀壓制暴動的冰雪之力，將落得魂飛魄散了。
一眨眼，光亮消失不見。昏暗的殿中乾乾淨淨，除了他們兩兄弟什麼都不剩，彷彿那場代價慘痛的戰役從未發生。
問天跌撞着爬到空蕩蕩的那處，不敢相信地徒手亂挖着碎裂的地磚，任十指滲出鮮血，“不可能的……阿雪只是要沉睡了……爲什麼……”居然連神農尺破碎的石塊也不見了……
他頹然地癱軟在地，忽的想起當初，以墨零之名和他對峙的沐流書說，會讓他知道他所堅持的正義，將會給世界帶來什麼樣的噩夢。
“原來便是這噩夢……在我的世界失去她……”他啞然失笑，眸中隱隱是凌亂和癲狂。
問影一把拽起他，怒不可遏地質問，“你瘋了！你答應她什麼了！大地的和平還需要你守護！”
“什麼狗屁大地！什麼狗屁和平！我只想她活着！我只想她幸福！”問天反揪住問影的輕鎧，憤恨地嘶吼，一雙冰藍眸中充滿了可怖的血絲。
“可她希望你代替她保護她所愛的一切！”平靜的聲調有些顫抖，卻帶着不可動搖的信念。兩人望向大門，是臉色蒼白的北冥雷，他身後還有開始啜泣的衆小將，“於阿雪而言，世人之幸，便是她之福。問天，這同樣也是你一直堅守的，爲她繼續吧。”
悲涼棕眸裡的信任將他擊垮，他鬆了手，呆立在那裡，沒有怒號或痛哭，連變身都解除了，只是盯着那片戰鬥的廢墟一動不動。
問影嘆息着閉上眼，化爲暗藍的微光沒入他胸口。
原始天魔被滅，琉璃國的光明開始重返。神兵小將知道問天需要安靜，都先悄然離開，去幫助武勇恢復國土了。
……
三天。整整三天。南宮問天不吃不喝地在大殿待了三天。
沒人能勸他，也明白他是將重任卸下，以一個普通少年的身份緬懷他愛的人。
小將們也十分痛苦，尤其是鐵心、阿莎、問雅等已大哭過數次，這三天基本是靠心中的那份責任支撐着所有人走下來。但琉璃國總算恢復了正軌，除了這處破敗的大殿。玉鳳元首也催促着他們的返程。
武勇遲疑不定，還是找到了他，“問天哥，該回去了。玉龍國玉島國的大家都在等我們。”
原本藍眸中壯闊的波瀾成了一片死寂，生機盡失。“知道了。”喑啞的聲音讓武勇吃了一驚，但他很快鎮定，沉重地點點頭，先行一步。
她已經走了，你在這兒又能傷心什麼呢？南宮問天嗤笑一聲，嘲諷着自己的軟弱，將那東西小心翼翼收入懷中，邁開僵硬的腿，遲緩卻毫無留戀地走出。
白雲棉柔，藍天清闊，鳥語花香，碧草廣袤。重獲自由的人們來來往往，滿面笑容，開始着嶄新的生活。
女媧星船停靠在不遠處，甲板上，是等待他領導的神兵小將。
金黃的暖色包裹着他，讓他沐浴在金輝中。可他覺得那束陽光好刺眼，不由得擡手擋住，結痂的十指有些發癢。
南宮問天突然憶起，之前鐵心拿來水晶球拜託他向元首彙報戰況時，他一字一頓吐出的那句話。
“北冥雪莊，青染，神農獸，北冥雪，隕落。”
兩行淚水沒有徵兆地滑落，滾燙到灼痛了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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