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宮北殿,真正的宮舞伎生活開始了!
三十一名新進宮舞伎,被拆散開來分成若干個小組,填補到原有舞伎的舞組中去!一是補缺退役宮舞伎的位置,二是爲得是讓有經驗的宮舞伎帶着新人們學習.
北殿現役二百多名宮舞伎共分爲十五個舞組,每組十六或者十八人.
十五個花組分別是:白茶舞組、梔枝舞組、芍藥舞組、金盞舞組、菖蒲舞組、林檎舞組、百合舞組、星辰舞組、銀柳舞組、蕙蘭舞組、春藤舞組、月桂舞組、鈴蘭舞組、瑞香舞組、杜鵑舞組蹂.
蘇離兮分到了金盞舞組,領隊是一位從八品宮舞伎季馨子.
季馨子是內選宮舞伎,六歲時便被太常寺選送入宮培養舞藝。?.(全文字無廣告)在金盞花組中,她是最高品級的舞伎,曾經得到過皇上的幾次雨露。性格有些孤傲,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該.
巧合的是,酈飛煙、符靜蕭、周萍兒都在這一組。或許,這是昭訓姑姑的有意爲之?
金盞舞組位於西北角的一處偏殿‘金盞花’廳內練舞,專供她們日常使用.分到金盞舞組的第一天,季馨子便給了她們這些新進舞伎一個教訓。讓她們幾個新人,徹底打掃大廳每一個角落,並且清洗其他舞伎們換下的練舞衣裙。
“這便是慣例…”舞伎季馨子趾高氣昂的說道:“既然來到了金盞舞組,大家是要在一起獻舞的姐妹們,我便少不得提點你們幾句…”
“你們四個是新來的,每日練習完舞藝後就把廳內的清潔做好,將其他人換下的舞衣清洗乾淨,才能離去休息…”
“是!…”酈飛煙帶頭答道:“季姐姐請放心,姐姐們都是宮裡的前輩,您的吩咐,奴婢等必然不敢怠慢…”
“嗯!…”季馨子滿意的點點頭:“那就快些做吧,一個時辰內做完。若是偷懶懈怠,晚飯就能吃了。”
四個新進舞伎無奈的做起事情來,新人到哪裡都受欺負呀。蘇離兮一邊擦着窗戶,一邊看向旁邊的酈飛煙,悄悄地說道:“酈姐姐還在生我的氣?”
酈飛煙掃了她一眼,轉身走開。蘇離兮暗歎一聲,既然兩個人分在一個舞組,天天在一起練舞相處,難不成都這個冷對着。
她剛剛黯神片刻,噘嘴嘴巴繼續擦,只見酈飛煙又走回來,故意冷冰冰的說道:“給你,換一塊乾淨的帕子擦,你那一塊都髒了,越擦越髒,白瞎了功夫。”
蘇離兮接過帕子,高興地露出一個笑容:“姐姐原諒我了!”
酈飛煙氣呼呼地說道:“誰原諒你了?我一片真心對你,爲了你和符靜蕭打架,你卻對我事事都隱瞞,懶得再和你處下去。”
說完,酈飛煙轉身要走!
蘇離兮趕緊拉着她的衣袖:“我不是故意隱瞞姐姐的,實在是難以啓齒,那種事情怎麼好說出口?並不是大家傳的那樣不堪入耳,我沒有做過狐/媚不要/臉的事情。我完全是被他…”
酈飛煙嗔怒一眼:“我並不相信你的那些所謂‘醜事’,你必然有自己的苦楚。可我恨你將我當做外人,你若是早點說出來,我也能替你分擔些苦楚,出出主意不是?…”
“飛煙姐姐……”蘇離兮搖搖頭:“我以後再不會這樣了,你不要總是不理我,好不好?”
酈飛煙嘆氣:“傻丫頭,我只是有些生氣,故意涼兒你一段時間,心裡哪能真的恨你?”
“姐姐!”蘇離兮感激的看着她。兩個人的手,又重新握在一起。這宮裡如此冷情,若是不抱團兒取暖,該如何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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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小竹林,秋風瑟瑟,空中一勾彎月時隱時現,如水的月光透過竹林有些隱晦。
竹林屋前的小院子裡,蘇離兮抱膝席地而坐,身子半倚靠在竹藤小墩子。她散開了柔順的秀髮,任由心情像飛絮般散開。耳邊兒,是竹葉的聲音咿咿作響。
半空中,從南殿的那一邊遙遙傳來箏琴的彈撥聲音,幽幽如泣如訴,琴音纏纏綿綿。
她靜靜的傾聽着。是誰在撥絃中述說心聲?是誰將哀思寄於音律?看來,在這大氣磅礴的天熙內廷中,如她一般鬱鬱寡歡的人比比皆是。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無法述說的哀怨。這樣寂籟的時光,她還有等待多少年?或許,等到三十歲那一年,就可以到舞伎們出家的庵堂裡去當尼姑了。
一個人的時光,好難熬……
清冷的夜空中到處瀰漫着幽寂的味道,她仰望星空伸出五指,徐徐的清風穿過,指尖透涼。
當他穿過竹林,踩着枯萎的竹葉走來時,蘇離兮驚訝的站起來……
幾乎兩個月沒有見了,他真的消瘦了很多,一張蒼白不帶血色的臉龐,顯然是大病初癒的模樣。他的嘴角依舊掛着那一抹溫文爾雅的微笑。
寬大的袍子被夜風貫穿隨意飄蕩着,愈加顯得他清減許多。
白衣飛揚,盡顯蕭瑟……
“水屹。”蘇離兮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呢喃地說道:“我是不是在做夢?真是是你嗎?”
他走過來,輕輕擁抱着她入懷,低沉的音色猶如虛幻:“是我,離兮……”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撲在他的懷中,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淡雅中平和溫暖的味道!
這真得是他的味道……
“你怎麼來了?”這裡是天熙內廷,是除了皇上以爲的男子不能隨意進出的清平樂宮北殿。他用了多少心思才能進來?
安水屹說道:“我求了安慶業堂兄,他在內廷的禁衛軍中有一些朋友幫忙。”
他說的很稀鬆平常,可她卻知道他定是用盡了辦法。
“可惜,我不能留太久,我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蘇離兮猛地伸開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
剛剛,她坐在那裡還在煩悶時間的漫長。而現在,她卻害怕時間的飛逝。她心裡難受,卻不敢奢求他留下更多的時間。他能來,不知冒了多大的險?
“謝謝你來看我!…”她心情激動的說道:“我好高興!”這是她入宮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這些時日來所受的苦難,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靜靜的抱着她,一絲哀傷從眸地滑過。
安水屹憐惜的擡手,輕輕撫摸着她額前的碎髮:“離兮,我…我要走了……”
蘇離兮的心猛地抽縮一下,猶如緊緊扭着一起的麻繩般難忍。她抓緊了他的衣襟,彷彿他瞬間就會消失。
“今天,我是來告別的…”他朦朧的眉眼間籠着憂鬱,心生無盡的悲憫。
蘇離兮強忍着不讓自己的淚水留下來,她的聲音有些低啞:“你…你要去哪?”
月色透過竹葉撒在他們的身上,留下細細碎碎的銀光,慘白一片!
“去北疆!安家軍駐守之地,我大堂哥安慶宗常年駐守在那裡,保護邊界防禦北戎侵犯。那裡需要軍醫,我頗通醫術。我去找他。”
“北疆?”蘇離兮着急道:“我聽說那裡天氣寒冷、滴水成冰,你爲什麼要去那麼艱苦的地方?”
安水屹沉吟片刻,言道:“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離開這裡……”安氏家族的事情,不適合告訴蘇離兮。
蘇離兮微微顫抖一下!是的,他要離開這個傷心地了。是她對不起他!她如今難堪的身份,一個侍奉皇帝的宮舞伎,有什麼資格求他留下來?
安水屹,離開吧!男兒有志在四方。去馳騁於無垠的天地之間,一展才華。他在京都城跳不出情絲的糾纏,跳不出那個紈絝皇權的壓制。
安家軍,是他們安氏一族的天地,他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
她不配擁有他,不配拘着他……
“嗯!”她緩緩地離開他的懷抱,盡力擠出一個悽美的微笑:“你要好好珍重自己,我也會好好保重自己!你放心。”
他閉眼嘆息着,不忍去看她臉上的笑容!
那比哭泣還要傷感的笑容。他何嘗想離開,可郡王府裡、三生湖畔、京都城裡到處都是她曾經的影子。每到一處,便心疼不已。
安家軍中正在流行傷寒,他身爲安氏嫡親長子,從不曾爲家族盡力。另外,他必須強大起來。只有強大了,將來才能再次把她搶回來。當安慶業按照安國公之意,來找他商量的時候,他突然就想離開京都城了!
她的手,輕輕撫上他的眉頭:“水屹,你不要皺眉……”
“好!”
她說:“你不要生病、你不要傷心、每天都快快樂樂的活着!”
“好!”
他說:“你最喜歡的那些《梨花落》舞譜,還在凌波苑裡。”
“水屹,你替我保管好不好!”
“好!”
安水屹走了!
她不知自已是怎麼走回屋子裡去的?
失魂落魄的她,任由自己趴在牀上,將淚水悄悄流在枕頭上!
半夜裡,從窗口吹進來的風,讓她覺得很冷、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