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衆位丫鬟禁聲,齊齊打了個寒顫。她們侍奉王爺多年了,王爺一向都是溫和儒雅的君子,就算對待奴婢們也是和顏悅色,細聲細語。大家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狠厲的模樣。
安水屹面罩寒霜,眸光冰冷,沉聲道:“來人,將凌波苑裡裡外外的相關人等抓起來,一個一個嚴查拷問,盤問清楚,勢必找出可疑之人。”
“諾!”屋外的幾個兵士應聲而去旎。
青梅等人跪在地上:“王爺,您就連我們都不相信了嗎?”她們幾個都是陪伴着王爺一起長大的家生丫鬟。
安水屹冷冷言道:“青梅留下,剩下的幾個人,都去外間接受盤查,一個一個交代清楚了,若是沒有嫌疑自然無虞,去吧!”
青梅暗暗鬆了一口氣,王爺還是相信自己的?她心中非常感激。其她的幾個丫鬟面色蒼白,不敢頂嘴爭辯,心裡委屈的一塌糊塗,只得一個一個走出去接受盤問。
安水屹轉身盯住方太醫,一字一句言道:“老方,你是本王多年的朋友,還請您多多費心調理好夫人和孩子的身體。在孩子出生之前,這段時間就請暫居敬王府內。至於宮裡太醫署那邊兒值勤,本王自會去打招呼。”
方太醫深深躬身:“王爺放下,在下必當竭盡全力。”
安水屹眸光轉向牀鋪上的女子,憂慮重重地言道:“還要麻煩方兄檢驗一番,看看毒是從哪裡來的。”不找到中毒的源頭豈能放心鞅?
方太醫跟隨着青梅走到小廳堂內,中午的一桌子飯菜都好好保存着。他拿了一根銀針細細檢驗,裡戳來翻去的一盤一盤細查,湯水、米飯、水果,筷子、盤子、勺子等都沒有放過。只見銀針閃亮,未有絲毫變色。
方太醫言道:“這桌飯菜裡沒有問題,夫人可曾吃了其它什麼食物?”
青梅言道:“夫人喜歡少吃多餐,今日除了正餐以外,還有兩次糕點和一次果盤子,核桃堅果之類的都在手邊兒,時不時都會捏上一兩個吃。另外,夫人每天早上都會喝上一碗牛乳,各類食物都在小廚房、糕點房和雜果房裡,奴婢派人封鎖了幾個房,沒有人出入了。”
方太醫點頭:“我們再到廚房等地方去看看,一個一個查下去。”
幾個人又去了小廚房果子房等,在裡面消耗了一個多時辰,凡是有嫌疑下毒的物件一個都沒有放過。凌波苑的小廚房專門爲蘇離兮一個人服務,所有的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櫃子案板,刀具,模具,水缸、水井等等。
折騰了大半夜,天色都快要亮堂了,仍然沒有找到絲毫可疑的東西,只等會去向敬王回稟。
他們走進屋子,看到敬王一直坐在蘇離兮的牀邊,默默守護着她,他的神態頗爲憔悴。
青梅行了禮:“王爺,全都查過了,沒有發現可疑的東西。”
安水屹疑惑地看向方太醫,他點點頭:“這樣看來,應該沒有在食物中動手腳。”
又有府兵站在門外回稟:“稟告王爺,府內涉及人等全都盤問過了,沒有發現落單和可疑之人,都能夠說得清楚來龍去脈。”
安水屹眉頭緊蹙,嚴查了整整一夜都找不出端倪?可見對方行事嚴密,計劃周全,其心可誅。這一次若是找不出來,讓隱患繼續隱藏於府內,只怕用不了多久,離兮便會再次中毒。
安水屹的目光掃過臥房,沉沉地言道:“這裡也要查,每一件物品都要查。”
青梅幫着翻開衣櫃、箱子、格子間、梳妝檯、首飾盒等,方太醫一件一件的細查,香粉、胭脂、珠釵、珠花、梳子、鏡子、貼身衣物、筆墨紙硯。牀鋪上也沒有放過,香枕、被褥、絲綢統統都沒有問題,就算蘇離兮的指甲、頭髮都細細看了一遍。
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窗外的天色已經全然大亮了,整個凌波苑外表靜悄悄的,實則緊張異常。
方太醫和青梅都累的不輕,沮喪地搖搖頭道:“還是找不到呀,凡是夫人接觸過的東西上,都沒有沾上毒藥。這下毒的人當真是可惡,好厲害的心機,好厲害的謀劃,究竟藏在哪裡了?”
安水屹呆了半晌,心中一陣陣不安:“本王越加覺得,這危險就在附近,離兮很快就會再次接觸到。”
方太醫嘆氣:“蘇夫人若是再碰上那毒物一次,便是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下夫人的命了。”
青梅急得直流淚:“到底藏在哪裡了?都快要翻個底朝天了。”
安水屹輕輕撫摸過蘇離兮柔軟的長髮:“對不起,離兮,都是水屹沒有照顧好你,叫你遭了這麼大的罪!”
難不成,真的要搬出敬王府?可是,下毒之人若是存了害人的心思,無論離兮走到那裡,他們都會跟過來繼續謀害。斬斷不了毒源,更加找不到隱藏在背後的下毒之人。
安水屹言道:“青梅,你再好好想一想,夫人在中毒之前,都接觸了哪些東西?”
青梅使勁地回想着:“昨天清晨起牀以後,只是到小花園中散步,然後就回來看了一會兒子詩書
,後來…後來就坐在炕上繡花,還有一件小衣裳,就差綴上繡花了。”
“小衣裳?”安水屹眼眸一眯:“將那一筐子小衣裳都拿過來。”
“哦!”青梅急忙轉身,從炕桌上端着一竹筐小衣裳遞給方太醫。
方太醫拿起衣服仔細看着,又放在鼻子下面嗅着,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好像有些問題,但是……”
安水屹言道:“但是什麼?”
方太醫又點點頭:“布料沒有問題呀?針線,快拿針線來。”
青梅將針線盒子端過來:“這是昨天清晨剛剛送過來的絲線,都是湖州出品的精品絲線,咱們王府中原本是沒有資格用,都是宮裡賞賜下來的貢品!”
“宮裡賞賜的貢品?”安水屹的神態瞬間一變,不由站起身來,擡手準備拿起一卷絲線。
“王爺莫動!”方太醫言道:“青梅,你去端一盆清水來。”
“是!”青梅離去,不多時再次回來,手中端着一盆清澈見底的水。
方太醫將一卷一卷顏色鮮豔的細線浸泡於水中,幾個人的目光緊緊盯着盆子中的變化?
果然,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那盆清水變得渾濁起來,方太醫從醫藥箱子重拿起一瓶藥費,灑下一些白色的粉末,像是要驗證什麼?白色粉末落下,和盆子裡的水融合在一起,迅速翻滾起來,像是剛剛煮開了的水泡。
“啊?……”青梅驚嚇的後退,幾個人的面色都變得驚駭起來。
方太醫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好厲害的毒藥,幸好只粘上了那麼一定點,趕巧吃午飯大量衝散了毒,又搶救及時,大量嘔吐,否則無有生還之望。”
安水屹倒退一步,面色森然!
青梅低聲哭泣着:“夫人有一個不好的習慣,穿針引線的時候,喜歡將細線頭兒放到嘴巴里舔一下,好方便將絲線快速穿到針眼兒裡去。奴婢們也曾經要幫她穿針兒,她總是不肯,說孩子的衣裳一針一線都要孃親兒親力親爲。真是想不到呀,他們如此歹毒,竟然將主意打到針線上頭了。”
方太醫言道:“這些絲線被人用毒汁浸泡過,所有的毒液滲透到了線頭裡。就算是沒有舔線頭的習慣,多摸上幾回也能沾上毒。夫人大概是隻穿了一次針線,若是再多穿一次針兒,必定是當場斃命了。”
青梅後怕道:“可不是嗎,奴婢記得剛好用完了一次絲線,夫人正要第二次穿線,午飯的時間到了,奴婢進來請示用餐的地點,夫人才放下針線。想想真是後怕,若是再多舔上一次?……”
安水屹梗着脖站在屋中:“這些絲線是宮裡的哪位主子賞賜下來的?”
青梅怯生生地言道:“是皇后娘娘!前幾天才送過來到咱們府上的針線房,因爲太珍貴了,普通繡娘們沒有資格使用,管家大人便派人送到夫人這邊兒來。”
安水屹閉目長嘆:“找到毒源就好,以後不許夫人再做針線活了。青梅,你照顧好夫人,本王這就進宮去討個說法!”
方太醫勸道:“王爺,既然起源在宮裡,此事就萬萬不可魯莽了!據我所知,各個王府中都得到了賞賜,皇后娘娘雖然是下了賞賜的命令,可下面負責傳遞接手的人不止幾十個,宮女、太監們都有機會下手。誰知道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不一定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這般氣勢洶洶進宮質問皇后娘娘,說不定正和了某些人的心意!”
安水屹沉默良久,眼眸中是沉靜冷毅之色:“離兮腹中的是敬王府第一個孩子,總不能叫那些人如意了。本王一向不參與皇子們奪嫡黨爭,可本王也不是輕易受人欺負的。青梅,將這些絲線包裹起來,現在就進宮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