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帳篷外面的昶菁一愣,卻是不敢輕舉妄動,她悄悄貼近了帳篷門簾側耳傾聽着。
帳篷內,胡老太監不知其意,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這皇后娘娘半夜送來了什麼消息呀,竟然將皇帝氣成這幅模樣?
楊熠悲傷地站立着,心口一陣陣灼痛之感,仿若正有一團兒熊熊烈火的燃燒着。離兮,離兮,你真的背離朕了嗎?
驀然間,一個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在他的耳邊迴盪着:小九,小九,你放心,我只愛你,離兮只愛楊熠一個人!
不,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旎!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手中的書信擰成了一團兒,發出‘刺刺拉拉’的聲音。
皇帝目光凌厲:“李灃年和昶蕞呢?不是由他們兩人在離兮身邊保護嗎?鞅”
皇后回答道:“他們兩人……去年冬天的時候就被安氏殺害了,昶蕞的屍體還被安水屹當街示衆,簡直是慘絕人寰!”
帳篷外邊,昶菁低頭留下一滴兒眼淚,十九妹,當初怎麼勸你都不肯聽姐姐的話。你爲了陪伴蘇離兮那個濺人而死,值得嗎?她現在照樣活得好好的,你卻屍骨無存了。
皇帝身子一搖,面色悽然一片!所以說,離兮她根本就是走投無路了,那丫頭兒除了跳舞什麼也不會,一點點心機都沒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在京城四處躲避、何以爲生?
皇后乾脆也跪下了:“皇上,您不值得爲了這個濺人生氣!”
楊熠陰森森的目光射在她的臉上,皇后暗暗打了個寒顫。
皇帝冷笑,眼眸中輕蔑之色一閃而過:“皇后大半夜裡不休息,不辭辛苦等在外間,就是爲了讓朕知曉這個消息吧?”
皇后神態難堪,擡頭言道:“皇上,臣妾確實有些私心,實在難忍那個濺人迷惑君心。臣妾是您的妻子,臣妾真心愛着您,當然無法容忍蘇離兮的欺騙。然,臣妾更多的是爲皇帝心疼。”
“皇上,長痛不如短痛!您現在看清楚蘇離兮的品質,就再也不用去牽掛她了!那個濺人早就背叛了您,她貪生怕死,貪圖富貴,早早就投奔到安水屹的懷抱中,成爲什麼敬王小妾,還生下了安氏的孽種!”
那一邊胡老太監汗顏,又是這個蘇舞伎?皇帝也只有爲了她,才能如此動怒呀!真是想不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就爲別的男子生下孩子了?……
皇帝面色陰沉無比,他手中握着那一張信件,久久地站立着,冰冷地氣息縈繞在他的周身,似乎有一股殺氣騰騰昇起,令皇后與胡老太監不寒而慄。
皇帝冰冷的言道:“那孩子多大了?”
皇后低聲言道:“是三個月的嬰兒!”
“三個月?”楊熠眉頭一挑,眼眸中射出一束精亮之光,他的心中飛快地計算起時間月份來,一層兒疑雲暗暗地漂浮而來。怎麼會是三個月,那豈不是在天熙宮裡就有孕了?
皇后明白他的懷疑,急忙解釋道:“原本那孩子不該有三個月這麼大的,聽說是被安慶瑤那個瘋子驚嚇到了,提前兩個月就早產了。所以說,蘇離兮是懷孕八個月就生下了孩子。”
楊熠的目光復雜,一個懷疑的萌芽兒在他心中暗暗滋生開來,逐漸掀起一陣陣驚濤駭浪兒,以安水屹的聰明睿智怎麼會容忍安慶瑤闖進去鬧事驚胎?除非,他是故意爲之,將責任推到大齊皇宮身上,避免安氏追究過深!
他突然問道:“孩子叫什麼名字?”
皇后這才得意的言道:“那孩子當然是姓‘安’,叫安升輝,小名叫做輝兒。據京城傳過來的消息,蘇離兮極其珍愛孩子,不允許敬王插手,是她親自取的名字。”
“安升輝?”楊熠心頭一驚跳,眼中閃出着一道幽亮,仿若在茫茫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絲光亮。他一邊兒渡步,一邊默默唸叨着:“升輝、升輝?輝兒……”
猛然間,他仰面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孩子原來叫升輝…”
皇帝這怪異的舉動嚇到胡公公和皇后了,他們擔憂地看着皇帝,莫不是怒火攻心,氣瘋了?
胡老公公言道:“皇上,皇上您莫要嚇到老奴呀,您就別傷心了,這天下的女子多的是,舞伎也多的是!”
楊熠停止了笑聲,臉上是意味深長的微笑,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傷心,朕爲什麼要傷心?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朕心裡高興的狠!”
皇后、胡老太監面面相覷,心中疑惑不已!
他大步走出帳篷,高聲言道:“來人,將朕的戰馬牽過了,朕要去策馬揚鞭,好好歡喜一番!哈哈、哈哈…好久沒有聽到如此痛快的事情了,哈哈…”
升輝、輝兒,好名字,真是一個好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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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敬王府,凌波苑……
輝兒剛剛滿了百日,蘇離兮便開始鍛鍊身體,恢復舞蹈基本功了。她在凌波苑的花苑裡尋了一片空地,周圍
是綠蔭繚繞,前邊是湖水波光粼粼。環境甚是優雅,空氣清新芬芳,十分適合一個人安靜練習舞蹈。
她去了一趟敬王府的針線房,請繡娘們趕製了幾套舞蹈練功時的衣服和鞋襪,方便跳舞出汗時換洗。她將輝兒託付給曾嬤嬤和青梅精心照顧着,又列出了一個恢復身材計劃表。每天清晨的一個時辰,下午起牀後的一個時辰,晚上睡覺前的一個時辰,都是她刻苦練習的時間。其它時間就用來陪伴兒子玩耍。
一旦制定好計劃,她就朝着目標努力着。爲了早日尋會往日跳舞時的自信與功底,她練習基本功十分刻苦,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曾嬤嬤和青梅有時候會抱着孩子過來觀看,只見她一身一身的汗水流下,衣衫被汗水浸透像是落湯雞一般,她依舊不知疲倦的翻騰着、旋轉着。
一個又一個高超的舞蹈技能被蘇離兮完美展現出來,令觀看者目不暇接。各種姿態動作,步法、翻身、大跳、飛躍、掀身探海等等已經相當熟練了,可她仍然是百遍、千遍的重複着。因爲她是一個專業的舞蹈演員,只有將每一個舞蹈技巧都與自身融爲一體了,才能在舞蹈表演中隨心所欲的演繹而出。
很快,蘇離兮的身上出來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青一塊、紫一塊的很是難看。跳舞時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摔倒、扭傷、更是常事。
青梅一邊幫她塗抹藥膏,一邊惋惜地言道:“夫人,您現在已經不是歌舞伎了,您是我們敬王府中唯一的夫人,何苦這般爲難自己?您看看將自己弄傷了,可別留下什麼傷疤呀!唉……”王侯家的夫人們,誰會像她這般放着清閒富貴的日子不過,想盡辦法折騰自己?
蘇離兮輕笑:“女子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我可不願意天天混吃等死!”
“哎呀,夫人,難道您還想去外邊跳舞掙銀子花?敬王爺纔不會同意您再去拋頭露面呢。在府中自己跳着玩玩就行了吧!”青梅吃驚的言道:“女人哪有什麼事業呀,女子相夫教子便是一輩子的事業!”
“不和你說了,反正你也不懂!”蘇離兮咧嘴:“哎呀,好痛,輕一點呀!”
“好的、好的!”青梅連連道歉:“這小腿上全都摔黑紫了,您下午就不要去練習了吧?”
“不行,做事豈能半途而廢?”蘇離兮言道:“今天偷懶一次,明日再找藉口偷懶一次,我的舞蹈功底何時才能恢復?”
“王爺來了……”門口,響起丫鬟秋蘭的聲音。
蘇離兮一怔,急忙將自己的底裙放下,遮擋住白皙修長的小腿。又是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了,怎麼突然過來了?有時候,她知曉自己練習跳舞的時候,他站在遠處的樓閣上觀看着,但是從來都沒有走過來說話。
珍珠簾子一掀開,安水屹走了進來,蘇離兮從牀榻上站立起來。
幾個丫鬟行禮:“見過王爺!”
安水屹平靜地點頭:“你們都出去吧!”
蘇離兮行了一個小福禮,安水屹虛扶一下:“離兮,聽說你最近練習舞蹈很辛苦吧,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一件事,我爲你尋了一位樂師,可以爲你的舞蹈伴樂。明天一早就可以過來了!”
蘇離兮心中暗暗感謝,她練習舞蹈確是需要一個樂師,沒有音樂伴奏的舞蹈是枯味的。
他沉吟片刻,言道:“是一位琴技很高超的樂師!”
“多謝你了!”
“嗯!”他幽幽地看着她,兩個人面對面無話可說。
他心中嘆息一下,準備轉身離去。
蘇離兮遲疑地擡頭,叫住了他:“水屹!”
安水屹停住了步伐……
她羞澀地言道:“水屹,你……你是否有空閒,可以幫我畫完剩下的《梨花落》舞譜?”
二十四幅《梨花落》,如今還差着八幅舞譜呢!若是不能收集齊全,她豈能安心?
安水屹猛地回頭,壓制住內心的驚喜:“當然……當然有空閒了!”
她還在乎《梨花落》,她還是在乎他們曾經的那一段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