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張九陽的身上也彷彿滲出了血珠,即便他已經運轉了不滅金身,通體銀光璀璨,堅如精鋼,但再強悍的體魄,在這兩股可怕力量的交鋒中,依舊受到了損傷。
一滴滴血珠從他的毛孔中滲出,落在地上冒出縷縷青煙,有的甚至還夾雜着青黑色的雷電,或是鋒銳逼人的劍意。
白衣染血。
小玉露出擔憂之色,忍不住想上前幫忙,但剛剛走到他身前三尺,妖軀便如被火燒雷劈,肌體更是浮現出了道道劍痕。
強大的氣勢根本容不得她再上前分毫。
此時此刻,她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和恩公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即便沒有那些厲害的法寶,恩公自身的修爲亦是駭人,明明都是第四境,她的法力和恩公比起來,卻是雲泥之別。
同時她也確定了一件事,恩公必然身負道門最頂尖的傳承,來頭大的嚇人,否則斷不會有如此驚人的根基。
“恩公,你身上的血越來越多了,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小玉忍不住小聲勸道。
片刻後,張九陽的嘴脣微微一顫,以法力傳音給她。
“叫醒大春,讓他把葫蘆拿給我,要快。”
小玉精神一振,連忙叫醒了相公,告知了當前的危急情況。
大傻春一聽到恩公有危險,二話不說,立刻就向着張九陽身邊的紫金葫蘆跑去。
他雖是凡人之軀,但畢竟不是妖,在張九陽身邊只會覺得炙熱,卻不至於寸步難行。
這也是張九陽讓小玉叫醒他的原因,如果讓小玉來拿葫蘆,恐怕要丟掉半條命。
剛一碰到葫蘆,大傻春就發出一聲痛呼,手掌好似被針扎火烤一般,疼得要命。
這紫金葫蘆吸收了一整天的大日之精,正是最炙熱的時候,他又不懂得操縱之法,自然痛苦。
但想着這能幫到恩公,大傻春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硬是將其提了起來,送到了張九陽眼前。
這時,如雕塑般僵硬了一整天的張九陽終於動了,他手掐印訣,點在葫蘆身上。
下一刻,葫口飛出一道金色的液體,正是大日金液。
那液體本是降魔之用,卻被張九陽當做煉丹之鉛汞,從耳竅鑽入,走生死玄關,入五臟六腑。
張九陽立刻覺得周身暖洋洋的,銀光流轉的身軀上甚至浮現出了一絲絲金光。
那在血肉中流竄的陰雷之力,也被其重新驅趕了回去。
煉化已經失敗了,他現在是要防止‘炸爐’,避免剛剛恢復了七八成的身體再次受到重創。
那樣的話,恐怕他的根基都會大損,別說修爲精進了,能不倒退就算是燒高香了。
他還是太低估了陰雷之力,拼盡全力,還佔據了天時,也才只煉化了非常微末的一小部分,自身反倒消耗極大,已經快要控制不住場面了。
嗡!
雖然所有的陰雷都重新被趕回了黃庭,但由於張九陽自身消耗太大,金丹已經有些封不住了,封印搖搖欲墜。
危險之際,他靈機一動,以元神爲毛筆,大日金液爲硃砂,在丹田處畫了一道靈符。
五雷符!
wωω★тTk дn★¢O 以雷法來封印雷法!
符籙上的雷篆散發着古老而玄妙的氣息,盪漾起絲絲電光,那些原本無孔不入的陰雷頓時遇到了銅牆鐵壁,變得老實了許多。
五雷符,蘊含着五雷正法之大道,而五雷正法,更是號稱天下雷法之首,有統御萬雷之功。
看來就算是這個世界的雷法第一玄功《紫雷天書》,也依舊不如五雷正法。
只可惜張九陽只學了五雷正法的皮毛,否則煉化這些陰雷,便是易如反掌。
“恩公,你好些了嗎?”
張九陽緩緩睜開雙眼,看到大傻春滿臉的汗水,還有手掌上那明顯的燙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絲笑意。
“好多了,多謝。”
說罷他輕輕敲了一下紫金葫蘆,一滴玉液從葫中飛出,落到大傻春的手上,光華流轉間,那些燒傷就消失不見了。
“有勞你們了。”
張九陽對他們點頭致謝,而後身軀化爲一道道雲霧,遁入了房屋之中。
“小玉,恩公好像有點不太高興,是俺做錯什麼了嗎?”
小玉握着他的手,搖頭道:“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恩公自己有心結。”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眉頭一皺,下意識捂了捂肚子。
胎氣再動。
不知是不是錯覺,隨着分娩之期將至,最近胎動的越發頻繁,而且每動一次胎氣,就更疼痛一分。
到現在,以她的修爲,都有些難以忍耐了。
不過爲了讓相公放心,她還是故作輕鬆,沒有流露出來。
……
房間中。
張九陽眉頭緊鎖,心中開始有些着急。
他已經用上了所有的手段,卻還是不行,雖然這次嘗試讓他找到了用五雷符來鎮壓陰雷的方法,但依舊沒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就相當於在他丹田中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以後無論鬥法還是修行,他都要大受影響,無法發揮出全力。
到底還能怎麼辦?
張九陽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浮現出一絲絲黑色的陰雷,雖然細微,卻展現出了極強的攻擊性,好像張開獠牙的毒蛇。
這是張九陽特意留下的一點陰雷,用來進行研究。
“除了雷霆之力外,竟然有些像咒力……”
想起咒力,他下意識就想起了阿梨,心中不由浮現出濃濃的擔憂。
沒有了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女鬼,他突然覺得非常孤單。
嗖!
兩道虹光從葫蘆中飛出,落到張九陽手上,正是阿梨留下的那兩柄粉色菜刀。
“阿梨,你現在究竟在哪?”
張九陽之所以迫切想恢復實力,精進修爲,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想快點找到阿梨。
以阿梨的性子,是絕對不會丟下這雙趁手的兵器。
在自己昏死過去的那段時間,她一定遇到了什麼非常嚴峻的事情,纔不得不消失的。
或許是爲了救自己。
思念如水,一泄難收。
張九陽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舉目無親,孤立無援的滋味。
就在他精神有些消沉時,那對粉色菜刀突然發出了錚鳴,在月光下綻放出淡淡血光。
刀鳴聲透着一絲興奮,刀身在張九陽手中微微顫抖,好似有靈性要飛走一般。
“這是……”
張九陽眼中閃過一絲振奮,難道它感應到了阿梨的行蹤?
阿梨回來了?
一念及此,張九陽的聲音變得柔和了幾分,輕聲道:“好刀,快帶我去找你的主人!”
阿梨不僅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親人。
她在不在身邊,對張九陽來說是完全不一樣的。
下一刻,雙刀飛出,朝着窗外而去,速度非常快。
張九陽將寶葫蘆掛在腰間,身子搖身一變化爲一隻遊隼,這是一種中型猛禽,飛行速度極快,甚至能超過後世的高鐵,冠絕飛禽。
就連雲遁也沒有它快。
夜色中,他扇動翅膀,身形快如閃電,緊緊跟着那兩把粉色雙刀。
不知過了多久,雙刀飛行的速度開始變慢,似乎也出現了某種猶豫,拿不準方位。
……
“賣梨嘍,天底下最新鮮的梨子,原是天上仙種,一朝落入凡間,吃上一顆就能延年益壽,長命百歲!”
“走過路過,莫要錯過!”
城中夜市,一個衣着散漫,有些邋遢的老道士正在高聲吆喝,言辭誇張至極,吸引了許多人。
但奇怪的是,他口口聲聲喊着賣梨,身邊卻空空蕩蕩,半個梨子都沒有。
圍觀的百姓十分詫異,紛紛開口詢問梨在哪裡。
“梨,還沒有種出來呢。”
這話一出,許多人面露不快,覺得這老道士是在消遣他們。
老道士呵呵一笑,倒也不以爲意。
“諸位莫急,老道我這就種梨。”
說着他取出了一顆梨核,和普通的梨核不同,那梨核竟然是透明狀,宛如琉璃一般,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簡直像是寶石一般。
這一下讓本來準備走開的衆人紛紛停下腳步,露出幾分好奇。
“諸位看好,這可不是一般的梨子。”
說着老道士將梨核放在了地上,而那梨核就好像有生命一般,自動鑽了下去。
但是之後就沒有什麼動靜了。
“這是假的吧?”
“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難道要我們在這裡等到梨樹長出來嗎?”
圍觀羣衆議論紛紛,老道士卻是一拍大腿,笑道:“這位小哥說得不錯,就是要等梨子長出來。”
霎時間,四周笑聲一片。
許多人都搖頭離去,覺得這老道士瘋瘋癲癲,怕是腦子有問題。
老道士不以爲意,只是笑道:“老道這仙梨與衆不同,一般梨子喜歡陽光雨露,這梨子卻不一樣,它愛財,只有見錢纔會開花結果。”
“諸位都是有緣之人,若想吃到仙梨,不如慷慨解囊,現在施捨的財物越多,待會兒吃到的梨子也就越多,如何?”
衆人面面相覷,不少人都覺得他是個老騙子,拂袖而去,但也有人頗爲感興趣,想看看他葫蘆裡到底賣着什麼藥。
老道士隨手在梨核附近畫了個圈,笑道:“諸位將錢扔進這裡便好。”
有人試着將一枚銅錢扔出,然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銅錢竟然沉入了土壤中,彷彿那畫圈的地方不是土地,而是道觀佛寺中的許願池。
更神奇的是,隨着一枚枚銅錢不斷落入,竟然真有一株嫩芽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茁壯成長。
“真神了!”
“見過愛財的人,沒想到連梨樹都愛財!”
“有趣,真有趣!”
一些有錢的人,甚至嘗試着扔了一塊銀子,剎那間,幼苗突飛猛進,竟然長成了一棵小樹苗。
衆人這纔看清,那些銅錢和銀子不是落入了土中,而是被幼苗捲走了,它搖晃着稚嫩的枝葉,散發出陣陣清光,將所有金銀都捲了過去。
彷彿在說,我的,都是我的!
金銀銅幣落在樹苗上迅速消失不見,似乎別有洞天。
片刻之後,它已經長成了一棵一人多高的梨樹,枝頭結出了青澀的梨子,雖未成熟,卻已有陣陣異香。
這翻變化讓圍觀的人紛紛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已經不僅是好奇了,很多人開始相信這真是一株仙梨,迫切想要嘗一嘗它的果實。
於是更多的金銀銅錢落下,梨樹繼續成長,到最後變成了一棵碩果累累的大梨樹。
枝頭掛滿了沉甸甸的梨子,每一個都新鮮飽滿,看起來肥美多汁,散發着極爲誘人的果香。
只是聞着那濃郁的香氣,許多人都覺得精神振奮,身子都彷彿變年輕了許多。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好像在這顆梨樹上聽到了一種好像小女孩的聲音。
或笑,或哭,或喜,或輩,或怒,或憂……
“我們要吃仙梨!”
“對,吃仙梨!”
許多人忍不住跑上前,想要摘梨,卻被一股清輝推開,明明近在咫尺,卻觸碰不得。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莫急,莫急,想摘下這仙梨,不可用肉體凡胎,要用一樣特殊的東西。”
“什麼東西?”
“哈哈,那樣東西已經來了。”
老道士擡起頭,將手一伸,夜空中竟然飛落兩把粉色的菜刀,他深邃的眼眸掃過屋檐上的那隻遊隼,露出了一縷意味深長的笑容。
“接下來,分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