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
“聖地就是聖地，怎麼能讓外人進去？”
“是呀，我也不同意，通濟師弟，你要知道那嶽翎可是欽天監的人，咱們和欽天監歷來都不對付，當年那諸葛七星還騙走了數門絕學……”
“方丈的仇咱們一定會報，不過那也是咱們白雲寺的事情，何必勞煩外人？”
“就算真的要進聖地，那也是派自己人！”
諸位首座你一言我一語，都不同意讓張九陽和嶽翎進入聖地。
通濟望着師兄的屍身，默然不語。
他們已經吵了一夜，但願意讓嶽翎和張九陽進入聖地的人寥寥無幾，反而還有人主張派自己人進去。
通濟心知肚明，諸位首座之中，對聖地好奇渴望者有許多。
特別是那些歲數極大，壽元將盡的老僧，他們已經很難再有修爲上的突破了，內心深處，未嘗沒有想進入聖地尋求機緣的想法。
終於，通濟開口了。
“既然師兄們都不同意，那這件事，我便回絕——”
“不好了，首座不好了！”
就在他準備給這件事蓋棺定論時，靈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喊聲，而後一個知客僧跑了過來，目光驚恐。
“人頭……又發現了人頭！”
通濟心中一震。
……
片刻後，他和諸位首座在偏殿中看到了和昨天同樣驚悚的一幕，幾個僧侶的腦袋被人割了下來，擺在了佛手上，鮮血一滴滴落下。
他們都是很年輕的僧人，面色還有幾分稚嫩，雖然地位不高，卻都是白雲寺的弟子。
“兇手……難道還沒有離開？”
戒律院的首座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涌現出一股寒意。
如果兇手還沒有走，那可就太恐怖了，對方可是連方丈都能殺死，在其眼中，他們這些首座的腦袋，和這些小僧人的腦袋，又有什麼區別？
一瞬間，幾位首座互相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很顯然，他們也開始擔心起來，擔心哪一天自己的腦袋會不會也被擺在那佛手之上，任人觀瞻？
當危險真的降臨在自己頭上時，他們突然發現，好像數千年傳承下來的寺規……也不是不可以靈活地變動一下。
“阿彌陀佛，老衲覺得，若是那張九陽和嶽翎真能幫助我們抓到兇手，聖地……也不是不能破例一次。”
“咳咳，原則上是不行的，但是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那兇手猖狂至極，不僅不逃走，還敢挑釁辦寺，我看咱們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揪出來！”
“通濟師弟，方丈圓寂後，便屬你修爲最高，他生前也把你視作下一任方丈，我看這件事……不如就由你來決定吧。”
通濟：“……”
面對這些首級，他自然也感到了極大的憤怒，只是心底深處也有着一絲疑惑。
按照張九陽所說，天尊乃是第七境的絕頂高手，這樣的人物，就算要殺，也是對師兄那樣的人下手，再不濟也應該是個首座吧。
對這種法力低微沒有多少道行的小和尚下手，未免有失強者的風範。
但他也知道，這種邪修妖魔行事，往往都不講道理，殺了也就殺了，或許只是一時興起。
“通濟首座，您一定要爲他們報仇呀！”
“首座，連您也抓不到兇手嗎？”
“嗚嗚嗚，我想回家……”
衆弟子皆露出驚恐之色，一些小沙彌甚至都被嚇哭了，恐慌的情緒正在迅速蔓延。
通濟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了，他口吐梵音，如洪鐘大呂。
“遇害的三位弟子全部葬入塔林，授金絲袈裟，檀木紫棺，本座會親自爲他們誦經超度。”
“此事……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
通濟威望很高，在他出言後，弟子們的情緒總算平復下來，卻依然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內心深處的那種忐忑。
待弟子們都離去後，他轉身向着白雲峰走去，眸光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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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尊……
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其正法！
……
白雲峰上，張九陽不顧一夜的消耗，飲下葫中玉液後，便開始揮毫作畫。
一張張畫紙不斷被他撕碎，灑向空中，隱約可見好像是一隻眼睛。
那些都是他不滿意的作品。
觀壁畫而悟道，他在繪畫一道上又有了極大的精進，纔有信心去畫那隻眼睛。
可每當要點出那瞳孔中的殘影時，他總是久久不動，而後落筆，然後撕紙，如此循環往復了十幾次。
“不行，還是不行！”
張九陽再一次撕碎了自己的畫作，這一筆下去，乃是無中生有，登峰造極的境界。
他並不知道天尊的真容，卻能借助一些線索，以神奇的畫道，讓畫像自動衍化，從而揭示出一些他這個畫者本身都不知道的事情。
聽上去有些荒謬，但畫聖之道，便是無中生有，煉假爲真。
就好像曾經他畫天尊夜襲國公府的那張圖，就發現了天尊喚出的妖魔有意避開岳家祠堂的線索。
這就是畫聖之道。
第十七次失敗，張九陽手中的毛筆咔嚓一聲浮現出了一道裂痕，他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這靈狐筆乃是師兄所贈，取自地獄深處被關押的那隻妖狐毛髮，極其珍貴，此刻卻也難以承受住他法力的不斷灌輸。
張九陽將靈狐筆小心收了起來，再這樣下去，此筆若是斷了，那就徹底無法使用了。
“看來我的水平還是差了些。”
張九陽輕嘆一聲，心中開始思量以血作畫的可行性，以自身精血爲顏料，無疑會讓畫的品質大增，只是此舉也非常損耗功力。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這樣做。
見他有些失落的樣子，嶽翎欲言又止，良久，她輕咬紅脣，小聲道：“如果你的修爲能再高一些，會不會有所幫助？”
“當然。”
張九陽露出一絲苦笑，道：“只是我剛突破沒多久，第五境養聖胎又是一個特殊的境界，要蘊養聖胎之靈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到的。”
特別是他拿來養聖胎的，還是《道德經》這樣的萬經之王。
越是強大的經書，蘊養出的聖胎便越強，但相對應的，蘊養聖胎的時間也會越長。
嶽翎深吸一口氣，往日裡雷厲風行的女將軍，此刻卻聲若蚊蠅，張九陽都差點沒聽見。
“要是……那個呢？”
“哪個？”
張九陽疑惑道。 “雙修。”
嶽翎吐出這兩個字，俊俏英氣的臉蛋上卻悄然爬上了一絲紅暈，那雙銳利逼人的眼眸也微微垂了下去。
她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兩個字會從自己口中吐出，甚至還是她主動要求的。
張九陽瞪大眼睛，露出一絲震驚和……欣喜。
他的目光落在嶽翎身上，上下肆意打量着，特別是那纖細的腰身，挺拔的玉峰，以及修長有力的雙腿……
自上次葫中雙修，已經過去了十幾日，從嶽翎身上汲取來的純陰之氣已經全部消化，他也有些食髓知味。
“張九陽，怎麼一提到那種事，你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這般……無恥。”
嶽翎被他肆意打量着，感覺自己彷彿沒穿衣服般，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只是內心深處卻又開始涌現出一絲異樣的感覺，想起了那次的經歷。
不得不說，那種事情……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樂趣。
嗯，最多隻有一絲絲。
“嶽翎，我認爲你說得很有道理，陰陽雙修乃大道，咱們並不是在苟且偷歡，而是一起探索修行，體悟人生。”
嶽翎聞言啐了一口，道：“什麼苟且偷歡，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九陽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而是緩緩踏步上前，向着嶽翎走去。
“等等，我後悔了，你再敢往前，就休怪我刀下無情！”
她將龍雀刀半出鞘，眸光清冷，氣質威嚴，搭配着修長挺拔的身段，當真是英姿颯爽，氣度不凡。
任誰見了，都要稱讚一句，好一位巾幗女將。
可張九陽的目光卻更加炙熱了幾分，不知爲何，嶽翎越是表現得凜然不可侵犯，威武不凡，他心中就越是想卸了那一身盔甲，像上次那般，讓她從高傲和不屑，到最後軟語求饒。
“是你先說的，要雙修的，大丈夫一諾千金，可不能出爾反爾。”
張九陽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輕輕摩挲着她的下巴，肌膚光滑柔軟，白皙雪膩。
嶽翎用那雙清冷的目光盯着他，半出鞘的龍雀刀卻遲遲沒有拔出來。
“張九陽，就算要雙修，也不能在這佛門清淨之地，還是光天化日下吧……”
“嘶，你這麼一說，好像更刺激了。”
嶽翎：“……”
就在張九陽的手指順着她的下巴拂過玉頸，開始向解開盔甲的絲扣伸去時，兩人同時目光一凝。
轟！
張九陽的身子倒飛出去，撞斷了三棵雲鬆才堪堪停下，胸口生疼。
好一招剛猛霸道的兩儀頂！
嶽翎明顯已經收力了，否則這一下恐怕能將他直接撞飛到山崖之外。
這時，遠處一道身影踏雲而來，正是通濟。
他有些納悶地看着從地上爬起的張九陽，疑惑道：“二位怎麼打起來了？”
嶽翎轉過身去，一言不發，但那隻握着刀柄的玉手卻下意識攥緊。
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羞愧，剛剛她不知中了什麼迷魂術，竟被那廝差點得逞了。
上次在葫蘆中只有兩人也就罷了，這裡可是莊嚴肅穆的佛門聖地……
若不是通濟突然到來，她以後怕是再也無顏來佛門了。
“嗨！”
張九陽渾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塵土，灑然笑道：“我們在晨練，夫妻間經常切磋一下，免得生疏。”
通濟讚歎道：“兩位都已經是世所罕見的高手了，卻還是如此勤奮，真是讓貧僧敬佩。”
張九陽哈哈一笑，坦然接受了對方的稱讚，嶽翎則是悄悄瞪了他一眼。
簡單的寒暄之後，通濟沉聲道：“今天早上，又有弟子在偏殿的佛手上發現了頭顱，死者共有三位，不過都是默默無聞的小和尚，你們要去看一下嗎？”
張九陽和嶽翎對視一眼，心中感嘆，看來那胖和尚做事情還算靠譜。
不錯，這件事是他在暗中操縱的。
就連死的那三個小和尚，也是潛伏進來的畫皮，只不過是地位較低，沒太大作用的畫皮。
這些畫皮都殘忍殺害了原主，並割下了對方皮囊來李代桃僵，曾經在畫皮主的命令下，不知道做過多少壞事。
張九陽殺起來毫不手軟。
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想營造出天尊還潛伏在寺中的氛圍，從而讓恐懼的火焰燒到每一個人身上。
在事不關己時，人往往都是作壁上觀，可當火焰燒到了自己身上，就到了真正考驗原則的時候。
寺規和自己的性命哪個重要？
張九陽相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後者，哪怕是在白雲寺，能看淡生死的高僧也沒幾個。
事實證明，這樣做的效果不錯。
“作案手法相似，八成是同一個人，天尊如果還潛伏在白雲寺，那留給咱們的時間就不多了，多拖延一天，就有可能多死上幾個人……”
通濟聞言嘆了一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嶽翎目光一亮，問道：“你的意思是……”
通濟點點頭，聲音堅定。
“我可以帶你們去聖地，但兩位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能帶走聖地中的任何一樣東西，若見到了我寺中絕學，還請不要修習。”
張九陽朗然一笑，道：“本該如此，我們只爲查案，並不貪圖你們白雲寺的東西。”
“如此，兩位跟我來吧。”
通濟雙掌合十，走進了壁畫中。
嶽翎對着張九陽豎起大拇指，傳音道：“真有你的，沒想到還真成了。”
“不用謝，等從聖地回來了，別忘了你之前答應我的。”
張九陽嘴脣微動，做出了雙修兩個字的口型。
嶽翎深吸一口氣，目光嗔視，在張九陽的笑聲中率先進入了壁畫中，空中卻留下她的聲音。
“修就修，誰怕誰？”
“張九陽，看看下次誰讓誰求饒！”
嘶！
張九陽倒吸一口冷氣，嶽翎好強的性子似乎被他挑出來了，不過他心中也生起了一股強烈的征服欲。
反了天了，下一次，必須要好好給她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