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翎來了!
岳家衆人皆精神一振,下意識坐直了身子,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小輩,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一聲看槍,雷火驟至。
嶽翎就是嶽翎,沒有絲毫廢話,聲音還未落下,霸王槍的槍尖已經刺到了紀大統領的眼前。
槍芒萬丈,更有虎嘯龍吟相隨,震得整個迎鬆閣都簌簌作響。
噗!
這一槍直接從紀鎮的左眼插了進去,槍尖穿透顱骨而出,是霸王槍法中的破陣式,衝鋒陷陣,驍勇無雙,最是剛猛凌厲,狠辣決絕!
不過這威猛絕倫的一槍,紮在紀鎮身上卻並未濺出鮮血,噴出的竟然是一道水柱。
衆目睽睽之下,紀鎮變成了一灘水花灑落,消失無蹤。
嶽翎猛地回眸,目光明銳雪亮,瞳孔深處似有金焰燃燒,電光流轉,如猛虎回頭,蛟龍探首。
下一刻,她凝視的方向出現了紀鎮的身影,他手捏印訣,目光警惕,袖口處有一抹燒焦的痕跡。
很顯然,剛纔那一槍實在是太快太兇,讓他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這個女人,進入第六境後,怎麼還變得更加暴戾和衝動了?
一言不和直接就動手,而且剛纔那一槍毫不留情,很顯然是動了殺機,如果他沒能反應過來,此刻恐怕就要受重傷了。
“明烈侯,你是要造反嗎?”
紀鎮怒道:“就算你不同意婚事,大可拒絕就好,陛下是提親又不是賜婚,你卻直接對本座下手,難道你們岳家,真的無法無天,蔑視君上嗎?”
他義憤填膺,立刻扣上了一個大帽子。
其實心中不怒反喜,明烈侯還是太年輕了,容易衝動,這回落下了把柄,之後提親一事就更有把握了。
果不其然,紀鎮說完這番話,嶽帥眸光一凝,不得不出聲表態。
“大統領,此事並非——”
“爹,誰告訴你他是大統領了?”
嶽翎持槍而立,眸光冷銳,身上金甲熠熠,紅袍飄舞,俊俏的面容上滿是寒霜。
嶽帥一怔,就連紀鎮都愣住了,完全沒想到嶽翎會突然說上這麼一句。
“陛下乃聖明之君,最是體恤邊關將士之不易,又怎麼會拿軍餉和糧草來做爲提親的籌碼?”
“這簡直是荒謬,是對陛下的污衊!”
嶽翎隨手舞了個槍花,然後將槍尖指向紀鎮,眸中殺機凜冽,面上義憤填膺。
“所以定是你這個妖人假扮大統領,謊傳聖旨,今日本侯就斬了你,不讓陛下英明受損!”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一時竟讓紀鎮都噎住了。
那個曾經的莽夫嶽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和卑鄙了?
張口閉口就是大義,動不動就是要維護陛下,簡直比他這個禁軍大統領還要忠心。
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是亂臣賊子呢?
就連嶽帥和沈夫人都愣住了,覺得自家女兒突然變得有些陌生。
剛剛那一槍像是她的性子,但說出的這番話,卻不像她。
嶽帥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張九陽,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是有高人在背後相助呀,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一向討厭用這些心計的女兒,竟然會如此聽他的話。
“胡說八道,我就是紀鎮,誰敢假冒我?”
“你如何證明你就是紀鎮?”
嶽翎斬釘截鐵地問道。
“我……”
紀鎮都有些懵,這些年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問題,我如何證明我就是我?
“說不出來,就是心虛了!”
“胡說,我有聖旨,有禁軍大統領的腰牌,有先帝親賜的磐石劍,而且本座的黑水真法,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用得出來?”
紀鎮到底是六境真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並且出聲反駁,同時不忘給嶽帥施壓。
“嶽元帥,就算明烈侯年紀小不識得這些,你是老臣了,總不能也不知道吧!”
嶽帥皺眉,不得不道:“翎兒,那些東西做不得假,都是真的,你先放下槍吧。”
他雖然更傾向於女兒,但身爲大幹臣子,在這些問題上不能含糊。
嶽翎卻並未收槍,而是淡淡道:“東西是真的,卻不代表人就是真的,父帥你常年征戰沙場,不明白妖魔的厲害。”
“黃泉之中有一邪祟,名叫畫皮主,此魔最擅長畫皮之術,能夠李代桃僵,甚至連功法和神通都能僞造,防不勝防,曾讓我欽天監吃了大虧。”
“現在此人頂着大統領的臉,卻敢污衊陛下,挑撥離間,女兒身爲欽天監監侯,有責任將其拿下審問,還請父帥不要插手。”
這番話有理有據,而且特意點明瞭是欽天監的事務,按照大幹祖訓,欽天監獨立辦案,專司妖魔之事,除了皇帝之外,文武百官誰都不準插手過問。
哪怕是父女,哪怕嶽江是冀州兵馬大元帥,也無權過問她的事情。
這不是違抗父命,而是巧妙地將責任從岳家轉移了。
看似不給面子,實則是在保護父親。
嶽帥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門道,他再次瞥了一眼張九陽,這小子,還真是一套一套的,鬼機靈。
“畫皮主?”
紀鎮一滯,雖然肚子裡都是話,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反駁。
他自然知道畫皮主的事,對方還真有能力做到,而且畫皮主的案子也一直都是嶽翎在負責。
只是最近畫皮主突然銷聲匿跡了,有傳言說就是被嶽翎重傷了。
見對方失聲,嶽翎提槍上前,就要再戰。
鏘!
紀鎮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寶劍,他猛地拔出,金色的劍光流轉,伴隨着一縷縷玄黃之氣,貴不可言。
“大膽,可曾識得先帝親賜的磐石劍?”
見到這把劍,衆人神情一震,下意識就要躬身行禮。
紀鎮是先帝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才,先帝在臨終前,賜給他自己的佩劍磐石劍,寓意讓他成爲大幹的中流砥柱,輔佐新君,讓大幹江山堅如磐石。
據說此劍乃是採衆山之精,以地心之火煉成,通體玄黃,雖然不鋒利,卻堅不可摧。
是天下至堅之劍!
見此劍者,如見先帝親臨。
嶽帥都站了起來,眼中浮現出波瀾,先帝雖然沒有雄才大略,也喜歡奢侈享樂,但對他卻非常信任,有知遇之恩。
想起君臣幾十年的交情,他長長一嘆,就準備起身跪拜。
衆人也都跟着準備跪拜。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這劍……怕是假的吧。”
嶽帥望向張九陽,皺眉道:“張公子,此劍乃先帝佩劍,我又怎會認錯,莫要再開玩笑了。”
張九陽淡淡一笑,起身施了一禮,道:“嶽帥,聽說此劍是天下至堅之劍,即便是神兵利器,大能修士,都無法將其斬斷,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好,那就讓貧道來試一試,這把劍是不是真的。”
說罷張九陽輕輕拔下發簪,一頭墨發如瀑布般落下,配合着那俊逸的容貌,頓時多了一股瀟灑風流之意,引得許多女子眸泛異彩。
“就以此簪,斬斷磐石吧。”
他的聲音非常溫潤,但說出的話卻極爲驚人。
要以一枚小小的髮簪,好像還是木簪,去斬斷六境真人手中的天下至堅之劍?
哪怕張九陽先前已經一鳴驚人,多次刷新了他們的認知,但現在許多人心中還是涌現出了一絲荒謬感。
就連最爲熟悉張九陽的嶽翎都皺起了眉頭,她知道那髮簪是斬邪劍,亦是當世少有的神兵,可縱然以斬邪之鋒芒,也絕對無法斬斷磐石劍。
張九陽爲什麼會這麼說?
“哈哈哈哈!”
紀鎮大笑一聲,道:“小子,那你就來試試看,如果你真斬斷了,我就算承認自己是畫皮主又何妨?”
話音剛落,張九陽的嘴角就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指尖浮現出一縷淡金色的香火神力,經過觀想圖的淬鍊,它有着一絲純陽帝君的特性。
現在正好拿來一試。
張九陽心念一動,那縷淡金色的香火神力便涌入了手中的髮簪,下一刻,髮簪突然劇烈顫動起來,發出一陣陣歡快的劍鳴,激動不已。
斬邪劍,似乎發生了某種鉅變。
“斬!”
衆人只聽張九陽輕輕一喝,而後那根木簪瞬間飛出,化爲一柄赤色如玉的三尺長劍,劍身上更是出現了璀璨如日的純陽金光。
君不見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
仗劍當空千里去,洞庭驚起老龍眠。
在那縷香火神力的加持下,張九陽的斬邪劍似乎發生了某種驚人的蛻變,竟然擁有了一絲純陽法劍的特性。
純陽法劍,乃呂祖之佩劍。
在和白骨菩薩的鬥法中,張九陽曾短暫的把持過純陽劍,體驗了一把呂祖法劍的神威。
此刻的斬邪劍,隱約間似乎有了一絲純陽劍的影子。
鏘!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寶劍悲鳴。
噹啷!
半截斷劍落下,切口平滑如鏡,劍身燦如黃金,有玄黃之氣流轉,斷的竟然是號稱堅不可摧的磐石劍。
嗖!
金光一閃,斬邪劍再次變成了髮簪,飛回到了張九陽的長髮上,十分有靈性的爲其簪發。
依舊是赤色劍簪,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劍簪之中,依稀多了一絲金色。
他依舊靜靜坐在那裡,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那磐石劍一眼。
似乎早已篤定,這一劍必能將其斬斷。
“磐石劍是假的,看來人也是假的,你既然親口承認了自己是畫皮主……”
張九陽擡起酒杯,揮手灑在地上。
“這杯酒,便敬那些慘死揚州的孤魂,他們終於可以瞑目了。”
嶽翎心領神會,持槍上前,殺氣騰騰道:“畫皮主,你被捕了,去我欽天監的大牢裡走一趟吧!”
紀鎮整張臉都黑了,他還沒從磐石劍被斬斷的驚訝中恢復,就已經被安上了一個畫皮主的名頭。
他突然發現,畫皮主的能力對欽天監來說太有用了。
因爲畫皮主的存在,欽天監的人就完全有理由給人潑髒水,強勢緝拿審問,反抗過程中更是能不小心‘失手’殺掉。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甚至都懷疑畫皮主跟欽天監是一夥兒的了!
“等一等……”
他話沒說完,嶽翎的霸王槍已經到了。
更讓他驚悸的是,那個令他都有些琢磨不透的張九陽,竟然也朗然一笑,準備出手了。
“嶽將軍,此魔兇悍,我來助你。”
“好,我們聯手將其拿下!”
紀鎮心中幾乎罵娘,不要臉,這對狗男女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畫皮主?
你全家都是畫皮主!!
這一刻,哪怕是他這位六境真人,也不禁有些破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