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天尊的注視，張九陽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緊繃到了極點，幸好有着天遁劍意加持才能不露破綻。
他此刻只能默默祈禱天尊並未看出破綻。
剛剛就在黃泉水底，藉助鬥法時的巨大動靜，他準備冒險更換身份，是太陰傳音阻止了他，讓他再等一等。
果不其然，片刻後地府的府君居然出手了，那絕對是一位神秘而強橫的存在，張九陽請王靈官上身時曾大鬧地府，和其有過交流。
當時面對具有王靈官神威的自己，那位地府府君雖然非常忌憚，卻並未多麼害怕，差一點就動起手來。
而且師兄苗神客躲在地府參悟玄功，也是靠着府君的庇護。
總而言之，府君的出手讓張九陽看到了希望，而府君也確實沒讓他失望，天尊和其餘黃泉天干都被其吸引了。
特別是天尊，用倒果爲因的法術都沒能立刻破了府君的神通，最後似乎拿出了隱藏更深的本領。
就像敖璃曾經拿命試探出來的情報，天尊左手爲佛，右手爲道，同時還隱藏着一種更爲驚人的力量。
可惜只是驚鴻一閃，再加上張九陽要抓住時機偷樑換柱，並沒有看出什麼。
此刻，他舉着手中的黃泉令，等待天尊開口。
如果還是沒有瞞過天尊，那今日便是他的死期，如果成功了，那他就能度過危機，活着走出這次的黃泉宴。
生與死，便在一念之間。
“黃泉令……”
天尊屈指一點，黃泉令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上，端詳片刻後又還給了閻羅。
“既然畫皮主是你殺的，那這枚黃泉令的繼承者……便破例，由你決定吧。”
張九陽心中一跳，神情變得出奇凝重，不知在思索什麼。
而諸葛羽卻是目光一滯，望着黃泉令的眼神格外不甘，想說什麼卻又畏懼天尊之威，遲遲不敢開口。
老七眼中露出喜色。
身爲閻羅陣營中第一個投靠的人，他自然是希望自己這方的勢力越強大越好。
由閻羅指定第八天干的繼承者，他們的陣營必然將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閻羅的聲音響起。
“天尊，諸葛羽找出奸細有功，曾經又差點成爲天干，如今既然已經投靠了您，那這枚黃泉令……就請天尊賜給他吧。”
聲音洪亮而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諸葛羽一怔，望着閻羅露出一絲複雜之色，內心深處難以避免地生出一絲感激。
爲此他甚至還傳音給閻羅。
“多謝了。”
“以前我誤會你是叛徒，也是受了畫皮主的引導，還請勿怪。”
閻羅沒有回話，只是對着他微微點頭。
天尊望着閻羅，目光深邃，令人捉摸不定。
“閻羅，你確定要將黃泉令給諸葛羽？”
張九陽沒有猶豫，斬釘截鐵道：“不錯，我知道天尊必有大謀，等十天干聚齊已經很久了，若是錯過此次機會，不知以後還會生出怎樣的變故。”
“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諸葛羽曾經完成過考驗，這次也就不必再經過老七的考覈了，可以直接成爲天干，以更快實現天尊的大計！”
此言一出，就連之前生出敵意的玄素，望着閻羅的眼神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月神則是連連點頭，靜靜望着閻羅，美眸之中閃過異彩。
今天，她不僅看到了閻羅的霸道和強大，還看到了他‘退’的本事，在她看來，閻羅這一手實在是太高明瞭。
不僅親手殺死了畫皮主，在黃泉中威望更盛，還拉攏了十天干中聽命於天尊的中立派，更主要的是，今日之後，閻羅怕是會更受到天尊的信任。
“既如此……”
天尊淡淡道：“諸葛羽，便由你做這‘辛’字天干吧。”
張九陽將黃泉令交給諸葛羽，看到對方愛不釋手欣喜若狂的模樣，心中卻悄然生出了一絲殺機。
這枚黃泉令可是他的，吃了自己的東西，必須要補點什麼。
就拿你的命來換吧。
張九陽已經下定主意，一定要讓諸葛羽參加不了下一次的黃泉宴，重新把屬於自己的黃泉令給奪回來。
諸葛羽不愧是奇才，很快就得到了黃泉令的認可，周身浮現出一縷縷雲煙。
他心中無比激動，自己終於成爲了十天干中的一員！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十天干的身份究竟有多麼寶貴，一旦天尊大功告成，那十天干，就將是世間最大的機緣和造化！
更主要的是，十天干聚齊，就意味着天尊的計劃，終於要進入到那一步了。
閻浮山頂，十張王座全部坐滿。
可詭異的是，剛剛第八張王座上的人，此刻半截腦袋就滾在地上，死狀極慘，猙獰恐怖。
“今日十天干相聚，本座便告訴爾等……黃泉真正的秘密。”
天尊再次開口，說出的話讓衆人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字。
一直以來，他們對天尊也非常好奇，這樣一個幾乎在世間無敵的強大人物，花費了幾百年的時間去組建黃泉，等待十天干湊齊，到底是爲了什麼？
張九陽也非常好奇。
他其實掙扎過，要不要把黃泉令給諸葛羽，畢竟這樣做了就等同於幫了天尊，推進了其謀劃。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張九陽意識到，他之所以屢屢受挫於天尊之手，除了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掌握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天尊想做什麼，有哪些具體的安排，這些他都不知道。
因此他需要弄清楚，天尊成立黃泉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樣以後纔能有的放矢。
天尊望向衆人。
“諸位，爾等都是舉世罕見的天驕人物，每一個皆是萬里挑一的人傑，可你們是否有思考過一個問題……”
頓了頓，他一字一句道：“爲何你們在六境之後，修行的速度便越來越慢？”
衆人不禁一怔。
“上古之時，六境只能算是不錯，七境、八境都數不勝數，九境登仙的傳說也屢見不鮮，難道，古人的資質真就勝過你們這麼多嗎？”
老七哼了一聲，道：“非是我等自負，老子雖然是妖，但妖也是有族譜的，按照我族記載，我的根骨資質可是能排進前五！”
山君冷笑一聲，道：“那你爲何現在還是第六境？”
“咳咳，這個嘛……是運氣不好。”
月神嬌笑一聲，道：“恐怕不是運氣，而是如今的天地，早已不復上古時的光彩。”
這一點她深有感觸，族中人總說她是千年不遇的奇才，可實際上在上古時，哪怕是些中等資質的族人，成就都比她高。
天尊頷首道：“月神說得不錯，不是你們資質差，而是這天地變了。”
衆人聞言表情各異，有的詫異，有的平靜，有的則是在深思。
“上古之時，曾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天尊剛剛開口，老七就忍不住插話道：“能有多大？”
他實在想象不出，能讓天尊都用上驚天動地這四個字的戰鬥，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天尊靜靜望了他一眼，頓時讓老七咳嗽一聲，乖乖閉上了嘴巴。
“人間大陸本是一個整體，正是因爲那場戰鬥，才分裂爲了九州和其餘陸地。”
“在那場大戰中，諸神紛紛隕落，甚至連金烏神也被射落，以至太陽消失，人間陷入永夜，是當時的人皇自焚登天，化作旭日，纔有了今日的光明。”
張九陽暗自點頭，這倒是和白雲祖師所言如出一轍，看來天尊對上古時的密辛同樣瞭解很多。
“雖然人間最終得以倖存，但因爲那場大戰，導致三界靈脈被毀，靈氣日益淡薄，以至到了今日，連突破六境，都成了鳳毛麟角。”
張九陽心中一震，這一點倒是他不知道的，但也不是特別意外，因爲他心中也早就有所猜測。
衆人也都點頭贊同。
他們皆有這種體會，在踏入六境後，修行的速度好像一下子慢了下來，他們都算是勤勉刻苦之人，卻也總覺得力不從心。
越往前走，便越是艱難，任你是天縱奇才，也快不起來了。
“這是因爲現在的靈氣，已不足以支撐我等修煉成仙，七境便是極限，想要突破到八境，更是必須要在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幽冥地府，或是佛門法界、天外仙庭。”
這些特殊的地方曾經輝煌一時，乃天地間的靈脈中心，隨着光陰流逝，縱然減弱了許多，卻也遠遠勝過了人間。
“但即便是這些地方，也無法爲太多人提供修行之所，因爲每一個七境或是八境的修士，突破所需的靈氣都堪稱海量，容易涸澤而漁。”
“不對呀。”
山君疑惑道：“天尊，這裡不就是幽冥嗎？可我感覺靈氣也沒有特別充沛，還不如我那通天山脈呢。”
天尊淡淡道：“地府中的靈氣，成就了府君、我，還有一位道門八境，如今已經所剩無幾了。”
張九陽瞳孔一凝，深深望了一眼天尊。
天尊便是諸葛七星，當年諸葛七星已經達到了七境巔峰，在人間進無可進，所以他才一怒大鬧地府？
正如孟先生所說，諸葛一生唯謹慎，那次的做法，實在不像他。
如今張九陽心裡有了一個猜測，諸葛七星大鬧地府是假，藉助地府靈氣突破到第八境纔是真！
也許當時他便和府君達成了某種約定。
後來苗神客師兄也是在地府才成爲的八境，他應該就是天尊所說的那位道門八境。
衆人聞言，剛剛生出的小心思又消散了。
本來他們聽到了這個秘密，還準備往地府深處走一趟，但現在地府的靈氣已經衰竭，不比人間強多少。
三位八境，已經耗盡了地府的底蘊。
那麼想要更快突破，是不是就要去尋找傳說中的佛門法界或是天外仙庭？
“天尊，您還沒有說，我們的黃泉令到底有什麼用呢？是不是可以打開傳說中的佛門法界或是天外仙庭？”
天尊望着他們，淡淡一笑，聲音平靜卻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霸氣。
“諸位不妨再往大些去想。”
張九陽望着他，目光一閃，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我猜，天尊莫不是想……補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