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吐聲,之前那種懵懂無知,天真爛漫的感覺全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表情。
好似禪定,卻又充滿了邪異的味道,瞳孔深邃而幽深,眼白如同白色的火焰。
張九陽和嶽翎同時站了起來。
大傻春和小玉也愣在那裡,眼神充滿了錯愕。
一股寒意在衆人心中蔓延,從尾椎骨直衝天靈,令人寒毛聳立。
小玉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別怕。”
張九陽的聲音響起,給了她一些安慰和底氣。
嶽翎睜開黃金豎瞳,仔細打量着男嬰,發現此刻對方的身上似乎被一股極爲深沉的黑氣所纏繞,甚至連她的天眼都無法看穿。
張九陽手中已經多了一張五雷符,屈指一彈,落在了男嬰身上。
不管對方出了什麼問題,先將其鎮壓住!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五雷符剛落到其身上,竟然就浮現出了白色的火焰,而後能鎮妖殺鬼無往不利的五雷符,竟然就這麼化爲了灰燼。
男嬰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透着一絲不屑。
“就憑你的雷法,也想鎮我?”
“張九陽,我對你的金丹很感興趣,特別是昨晚……你究竟刻了什麼真經?”
張九陽心中一凜。
他之前還在奇怪,爲什麼在孩子降生後,那位孟先生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是畏懼他和嶽翎?
甚至他本來都打算在這段飯後假裝告辭,好讓孟先生主動出手,引蛇出洞。
但現在看來,那位孟先生之所以無動於衷,是因爲有個邪物早就藏匿於男嬰體內,隱藏極深。
而昨晚他點經的動靜太大,將這個本來隱藏頗深的邪物給釣了出來。
“道鍾同響,紫氣縱橫,這種驚天動地的真經,剛一出世就能被我瞧見,真是造化。”
“張九陽,不管你是誰,都把真經獻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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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嬰的聲音變得極爲深沉,充滿了自信,彷彿篤定張九陽一定會卑躬屈膝地獻上真經。
“孩子,你,你到底怎麼了?”
“你怎麼能這麼對恩公說話?”
小玉忍不住插話,突然覺得自己懷中的骨肉變得格外陌生。
“你不過是容器,有什麼資格和本座說話?”
男嬰的聲音中竟透着一絲厭惡。
張九陽眉心火目洞開,看了半晌,終於看清了一些眉目,就在男嬰的識海深處,似乎有着什麼東西。
那邪物便藏匿於其中!
男嬰並非先天邪惡,之前的懵懂和天真不是假的,現在的表現更像是一種奪舍,或者附體,被邪物操縱了。
發現眉目後,張九陽冷哼一聲,道:“裝神弄鬼!”
他盤膝坐下,手掐靈官訣,在眉心一點,喝道:“開!”
轟隆!
耳畔彷彿響起雷鳴,即便閉着眼睛,周遭卻也是大放光明,白茫茫一片,宛如天門洞開。
張九陽好似登高一躍,元神出竅,化作一團淡金色的光影,遁入男嬰的眉心中。
而男嬰卻絲毫不慌,反而結跏趺坐,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嶽翎微微皺眉,察覺到了一絲不妙。
……
識海世界中。
張九陽看到了一大片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燒,晝夜不息,他將手一摸,指尖同時傳來陰冷和炙熱兩種感受,十分詭異。
而在白色火焰的正中心,有着一尊巨大的白骨法相,他盤膝於肉蓮花之上,身披白骨袈裟,頭戴骷髏佛珠,周身還環繞着一百零八根白骨降魔杵。
“無邊衆生誓願殺,無盡煩惱誓願伐,無量佛門誓願滅,無上佛道誓願絕。”
一道聲音響起,猶如洪鐘大呂,迴盪於整個識海世界。
張九陽聞之一震,這是白骨菩薩尤利多曾發下的大宏願,果不其然,這個透着邪惡與禪意的白骨法相,就是密宗傳說中的白骨菩薩!
小玉修行的《白骨菩薩心經》,並非那位孟先生所創,而是這位白骨菩薩的修行之法!
“果然是你……”
張九陽凝望着那尊如佛亦如魔的白骨菩薩,突然開口,打斷了對方的大宏願之聲。
“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白骨菩薩垂眸望着張九陽,對這個凡人生起了極大的興趣。
祂本來是打算再隱藏一段時間,等對方離開了再徹底奪舍,卻不想無意間看到了一個更大的秘密。
這個凡人,似乎懷揣着一本道門至高無上的經典。
“一開始我就懷疑你了。”
面對那尊恐怖的白骨菩薩,張九陽依舊鎮定自若,沉聲道:“如果我沒猜錯,孟先生只是你的爪牙,負責將《白骨菩薩心經》傳給小玉,目的當然不是找個傳人,也不是要附體奪舍,因爲你根本看不上小玉!”
小玉只是一具普通的白骨成精,雖然有修行《白骨菩薩心經》的資質,但成就卻有限,基本上四境就到頂了。
“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小玉和人族交合,生下一具特殊的白骨,這具白骨逆天而生,根骨資質超凡脫俗,且身負大氣運,纔是你奪舍的最佳選擇!”
“至於你怎麼奪舍的,我猜應該就是靠那本《白骨菩薩心經》吧,這其中應該有陷阱,被你做了手腳。”
“不錯。”
白骨菩薩坦然承認道:“本座所修爲母經,她所修爲子經,子爲母用,修了我的道,肉身自然歸我所用。”
“本來她那一身修爲,也要全部化爲腹中胎兒的養料,成就其根基底蘊,卻不想被你和那個拿剪刀的小神攪亂,壞了本座的好事。”
張九陽凝視着白骨菩薩,眸光中殺機一閃。
這是一尊徹頭徹尾的邪神,行事陰毒狠辣,視人命如草芥,衆生爲螻蟻。
他現在還有些慶幸,幸好對方架不住《道德經》的誘惑,主動跳了出來,否則等他和嶽翎一走,等待這個家庭的,恐怕是極爲悲慘的命運。
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通通都將白費,玄清道長所言的災禍,也將成爲事實。
“她是你的母親,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拼盡一切才讓你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容器而已,甚至還敢偏離本座給她安排好的命運,不願化爲養料供養吾之佛軀,將來必將被聖火所焚,化爲灰燼,受千世萬世之苦。”
張九陽已經懶得和這尊邪神多費口舌了,他手掐靈官訣,默誦靈官咒。
轟隆!
赤金色的玉樞天火熊熊燃起,將四周的白色火焰驅散,張九陽的身後浮現出王靈官的法相,金甲紅袍,腳踏火輪,手持金鞭,三目怒視。
“這具身體,屬於小玉的兒子,不屬於你。”
“滾開,不然我宰了你!”
張九陽聲如雷霆,朝着那看似不可戰勝的白骨菩薩發出了怒吼,眸中金光烈烈,氣勢如虹。
什麼西域邪佛,膽敢亂人間者,殺!
他攜帶着道教護法戰神,都天大靈官的神威,面對數十丈高的白骨菩薩也毫不示弱,針鋒相對。
當然,張九陽並不是無腦莽夫,他深知眼前的並非白骨菩薩真身,而是一個烙印,一絲真靈。
如果是白骨菩薩的真身,那恐怕只有苗師兄從地府殺來,才能與之相扛,畢竟在西域密宗的傳說中,白骨菩薩是有滅世之兇威的。
所以對方纔沒有直接出手,而是顯化法相,給他一種看似不可戰勝的錯覺,來瓦解他的信心和勇氣。
可惜白骨菩薩並不知道,張九陽早就見過真正的神明,又哪裡會被一尊邪神給嚇到?
眼見區區凡人,竟然頂住了自己的神威,白骨菩薩對他更加好奇了。
“你能聽到吾之宏願,便是身具大慧根,今日本座就破格度你,待將來白色聖火降世之時,汝等亦坐蓮臺。”
說罷祂將雙手合十,口中開始唸誦經文。
“當自觀身作一白骨人,極使白淨,令頭倒下,入臗骨中。澄心一處,極使分明。”
“觀身四面,周匝四方,皆有骨人。乃至見於無量無邊諸白骨人,紛亂縱橫,或大或小,或破或完。”
“諦觀是已,當自思惟,正有縱橫,諸雜亂骨,何處有我,及與他身。爾時行者,思惟無我,身意泰然,安隱快樂……”
隨着那充滿邪氣和禪意的誦經聲響起,整個識海世界的白色火焰驟然沸騰起來。
張九陽目光凜然,毅然朝着對方殺去,身後靈官法相不斷揮舞金鞭,三眼射出一道道天火,將那些白色火焰擋在三尺之外。
但隨着張九陽不斷靠近白骨菩薩,周圍的白色火焰就越發兇猛,他幾乎被火海淹沒,腳下猶如漩渦一般,變得異常沉重。
有靈官訣庇護,張九陽的身上並沒有被那白色火焰燒到,但對方的誦經聲卻不斷衝擊着他的元神。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一幕幕慘狀。
那是一個個世界的生滅,白色聖火降世,將一切生靈變爲塗炭,數不清的人族被那火焰燒成白骨,然後詭異地行走起來,朝着同一個方向走去。
最後成千上萬具白骨都拜倒在白骨菩薩的腳下,虔心皈依,一起唸誦白骨菩薩心經。
那聲音匯聚到一起,伴隨着一具具生靈的倒下,一方方世界的生滅,顯得越發富有禪意,浩瀚無比,洪亮如鍾。
張九陽終於明白,爲什麼這白骨菩薩非常篤定自己會乖乖把真經交上去了。
原來祂是想將自己度化爲狂熱的白骨信徒。
張九陽卻是不驚反喜,嘴角露出了一絲計謀得逞的微笑。
對方引誘他比拼元神,他又何嘗不是將計就計呢?
下一刻,元神深處,他彷彿聽到了一聲冷哼。
呂祖觀想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