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鬼附身是種什麼體驗?
在那一剎那,張九陽只覺得有無數道冰涼的氣息涌入了他的腦子,靈魂被瞬間冰凍,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但就在這時,他腦海中的鐘馗嚼鬼圖流轉光輝,傳遞出了縷縷熱流。
當張九陽再次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在一處漆黑之地,身上穿着一襲大紅官袍,腰間佩戴着一把長約三尺的寶劍。
這好像是……天師鍾馗的斬鬼劍?
張九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變成了鍾馗?
在他對面,一道紅衣如血的身影靜靜漂浮着,怨毒的瞳孔中透着一絲驚疑不定。
很顯然,女鬼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難道這小道士的靈魂之中,還潛藏着其他鬼物?
看着那鐵面虯髯、怒髮衝冠的大漢,儘管靈魂早已被怨恨填滿,女鬼心中卻涌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懼。
彷彿遇到了天敵。
“惡鬼芸娘,你濫殺無辜,草菅人命,雖有可憐之處,卻更加可恨!”
張九陽試着說話,聲音好似雷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在他的斥責下,女鬼連連後退,眼中露出懼色。
“某乃終南山進士天師鍾馗,今日斬你!”
張九陽的手按在腰間劍柄上,他能感受到那柄斬鬼劍中蘊含的驚人力量,一旦出鞘,殺鬼當如探囊取物。
傳說此劍乃是閻王送給鍾馗的殺鬼至寶,剋制天下鬼物,不過因爲此劍殺伐太重,威力太強,鍾馗反倒很少使用。
祂更喜歡吃鬼。
但現在張九陽發現自己雖然變成了鍾馗,卻並沒有那種浩瀚的神力,好似泥塑的菩薩,紙做的老虎。
應該是鍾馗畫像吸收的香火太少,尚不能發揮出全部神力。
但那柄斬鬼劍,卻是實打實的神物,蘊藏着不可思議的威能,也給了張九陽巨大的底氣。
鏘!
隨着一聲嘹亮的劍鳴,斬鬼劍被拔出了一寸,劍身如寒光映雪,照徹乾坤,隱約可見神秘的道家符紋,以及北斗星辰的圖案。
南鬥注生,北斗注死。
這赫然是一柄號令萬鬼,威震九幽的神劍!
只是出鞘一寸,便讓女鬼寒芒在背,如臨大敵,一種即將魂飛魄散的恐懼襲來,竟壓過了那刻骨銘心的怨恨。
但是下一刻,劍光又消失不見。
張九陽氣喘吁吁,只覺手臂痠軟無力,只是拔出一寸,彷彿就已經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
不好,還是觀想圖吸收的香火有限,即便他現在化身鍾馗,竟然依舊拔不出斬鬼劍!
張九陽望向女鬼,四目相對,多少有點尷尬。
……
縣衙,後室的某個房間前,門口貼着許多黃符,還懸掛着幾根墨斗線,上面綁着一個銅鈴。
詭異的是,明明沒有風吹,那銅鈴卻不時響動。
值守的兩個捕快神色有異,下意識地離房間遠一些,彷彿裡面關押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一個捕快突然壓低聲音問道。
另一人聞言縮了縮脖子,道:“我信,要不然,你怎麼解釋小九的樣子?”
“王嬸家那叫一個慘,絕不是人能搞出來的!”
“還有小九,他的身體忽冷忽熱,時不時發出女人的聲音,除了撞到髒東西,你怎麼解釋?”
“那位大人說,小九是有道行的人,因此才能和髒東西鬥一鬥,換成普通人,哪怕是王嬸那種常年殺豬有煞氣的人,都擋不住那女鬼……”
他們是雲河縣的捕快,三天前的夜裡突然被叫了起來,說是縣裡來了一位大人物,連縣太爺都要親自去迎接。
那位大人物召集他們後,竟然拿出一個羅盤,而後帶着他們來到了王嬸家。
當進了屋子後,他們看到了此生都難以忘懷的場景。
人的手腳像豬肉一樣被擺放在砧板上,鮮血濺得到處都是,四周一片狼藉,最恐怖的當屬縣裡那個擺攤算命的張九陽。
只見他雖然昏迷,卻平躺着漂浮在空中,身軀不斷顫抖,嘴中時而發出男人的聲音,時而發出女人的聲音。
那場景實在是太詭異了,當時他們都被嚇壞了。
還是那位大人物十分鎮定地上前,取出一個秤砣壓在張九陽身上,緊接着漂浮在空中的張九陽就落在了地上,身體也不再顫抖。
而後大人物圍着張九陽看了半晌,嘖嘖稱奇,命人將他擡回縣衙,關在了這個房間中。
“希望小九能挺過來吧。”
“我聽人說,芸娘好像又回來了……”
“噓,別說了,那位大人物不是說了嗎,這種事情少議論,更不許外傳!”
就在其他捕快還想說什麼時,門口懸掛的銅鈴突然停了響動。
屋內一道聲音幽幽響起,聲音有些沙啞。
“水,我要喝水!”
兩個捕快精神一震,互相對視一眼。
張九陽醒了!
……
張九陽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上身赤裸,而且雙手雙腳都被紅線綁着,身上還貼着幾張黃符。
喉嚨處彷彿着火一般,讓他忍不住喊了出來。
沒多久,外面便響起一陣腳步聲,而後門被推開,張九陽隱約看到外面站着許多捕快,還有穿着官服的縣令和縣丞等人。
但他們都不敢進來,唯有一道身影鎮定地走了進來,還反手將門關上了。
只見來人是一個身形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長袍,八字鬍,氣質和善,走起路來臉上的肥肉似乎都在顫抖。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大白天的,他的手中卻舉着一根點燃的火燭。
男人微微一笑,眼睛幾乎都快看不見了,然而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銳光,如刀子般打量着張九陽。
“不好意思,我得先確定一下,你到底是誰。”
他緩緩上前,一手舉燭,一手從懷中掏出一面黃銅古境,背面雕刻着八卦圖案,以及一些道家經文。
“這是照鬼鏡,專門用來勘探附身的厲鬼,不要怕,只要這鏡子不亮,我是不會把伱燒死的。”
張九陽這才發現,自己的牀下方竟然擺滿了柴木和火油!
怪不得這傢伙大白天的要舉着火燭,估計只等鏡子一亮,就要送他火葬。
你大爺的!
張九陽掙扎了一下,卻發現這些紅線出奇的堅韌。
好在銅鏡並未發光,鏡子中的張九陽也不是女鬼模樣。
男人似乎鬆了一口氣,銳利的目光收斂許多,隨手將火燭放在牀頭的一角,卻並未吹滅。
那跳動的火焰看得張九陽眼皮直跳。
他已經顧不上口渴了,半晌憋出了幾個字。
“大哥,天乾物燥。”
“小心火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