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一支香,嫋嫋似雲煙。
隨着降真香被點燃,一種奇異的香味向四周瀰漫,淡雅之中,隱隱透着一股油脂的味道。
更詭異的是,隨着降真香的燃燒,張九陽竟然隱隱聽到了妖獸哭泣的聲音,宛如水底鯨魚。
阿梨整個人都陶醉了,飄飄然,彷彿從未吃到過如此美味的東西。
張九陽亦是眼中精光一閃,隨着香霧進入口鼻之中,他體內的法力頓時沸騰了起來。
那些香霧化爲丹田上的陰雲,隨着一聲雷鳴,降下無數甘霖,滋潤着周身法力,每一次呼吸都在進步。
和大開大合的丹藥相比,這降真香的效果溫和而持久,而且不會留下任何副作用,即便只是個普通人,也能從中受益匪淺。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張九陽第一次感受到了香道的神奇。
阿梨身上的陰氣越來越盛,她自從踏入兇級後便進境緩慢的修爲再次突飛猛進起來,紅裙子鮮豔如血。
很快,張九陽就皺起了眉頭。
因爲他發現,自己和阿梨無法完全吸收掉一根降真香的藥力,儘管他們已經拼命去吸納,但仍有不少香霧散於曠野。
此香珍貴至極,可不能浪費。
一念及此,張九陽喊來了敖芽,並讓阿梨放出了一批猖兵,除了紅燒、清蒸、油炸三大將軍外,還有十來名作戰最爲勇猛的精銳猖兵。
羣鬼食香。
很快,這些猖兵的身上開始發生了某種蛻變,他們的鎧甲變得更加堅固,武器變得更加鋒利,身上的陰氣也越發濃郁。
就是模樣開始千奇百怪。
有的長出獠牙,有的生出赤發,有的長出了第三條手臂,有的甚至長出了翅膀……
當真是羣魔亂舞,要是被人看到了,保管嚇個半死。
最驚人的是三位猖兵大將軍,紅燒大將軍的眼耳口鼻中噴出幽藍色的火焰,雖然白髮蒼蒼,卻好似霸王降世,手持一把關公大刀,披着重甲,虎背熊腰,氣息彪悍。
清蒸大將軍原本是個病死的書生,如今依舊是病怏怏的樣子,但渾身上下長滿了毒瘤,所到之處草木枯萎,寸草不生,周身籠罩着一層朦朦朧朧的瘴氣,好似傳說中的疫鬼。
油炸大將軍是個使着流星錘的鬼嬰,此刻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聲音尖銳無比,讓雲夢澤的湖面上濺起一道道水浪,四周的草木也被連根拔起。
倒有些像《功夫》裡包租婆的獅吼功。
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喜色。
沒想到這降真香的效果如此好,竟然讓這些猖兵再度變強了一個檔次。
猖兵的潛力不小,若是有足夠的降真香,豈不是能讓他們都覺醒一種能力?
甚至於打破猖兵本身的瓶頸,成爲傳說中的天兵?
張九陽對降真香的效果非常滿意,唯一可惜的就是,一根香很快就燃盡了。
他感覺四肢百骸隱隱有種鼓脹感,這是短時間內吸收了大量香霧,法力精進後充塞經脈的表現。
睜開雙眼,張九陽的目光格外清亮,瑩瑩如玉,百骸流光,很顯然修行又有了不小的精進。
他泥丸宮處的三花越發皎潔,彷彿一朵正在汲取陽光雨露,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等到徹底成熟,便是採藥鍊金丹之際,也是他突破到第四境的時候。
不過目前他遇到了一個問題,就是修行的功法不夠用了。
《順逆三關圖》還能讓他繼續完成第三境的修行,但想要突破到第四境,就必須要有下一步的功法。
玉鼎玄功和他非常契合,而且也是當世最頂尖的功法之一,張九陽暫時沒有更換的想法。
當然,等下一次觀想圖降下傳承,他也會嘗試和靈官爺要一下修行功法。
總之,先努力修煉,並盡力尋找玉鼎玄功的後續傳承,以備不時之需。
張九陽定下計劃,便對着阿梨道:“我們先回去一趟,帶上慶忌,再一起去揚州。”
慶忌送完信後便按照他的吩咐,回到了青州城中的家裡等候。
既然要去揚州,會一會畫皮主,張九陽自然要將所有戰力都帶上,慶忌如今是巡海夜叉,再加上身形的小巧,也算是個奇招。
當然,不一定非要鑽那種洞,耳洞也是洞,疼起來一樣要命。
“對了九哥,我現在好像能修煉那門走陰秘術了!”
阿梨興沖沖道。
張九陽聞言一怔,想起了二爺曾說過,在阿梨在沒有成爲兇級之前,絕不能去修行一門秘術。
那門秘術就叫走陰,是魂遊地府之術,乃是走陰人最爲核心的傳承。
“先回去再說吧。”
張九陽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阿梨不像其他的走陰人,沒有陰籍,魂遊地府若是遇到陰兵,很可能會有危險,畢竟那個地方藏着太多的秘密。
“哦~”
她有些悶悶不樂。
張九陽其實能猜到小姑娘的心思,她的父親就是被陰兵強行帶去了地府,若是能走陰,說不定還能打探到父親的下落。
摸摸阿梨的小腦袋,張九陽語重心長道:“地府的水太深,等將來我們實力足夠了,再光明正大地把江叔接回來。”
“現在你千萬不能衝動,不然不僅救不了他,還有可能害了自己。”
“九哥,我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知道你說得肯定都對,我聽你的~”
阿梨伸出小手,握住張九陽的一根手指,道:“等接到慶忌,咱們就去揚州,九哥,我聽說揚州很大很繁華呢,還有什麼花魁……”
張九陽猛地敲了她一下,道:“好的不學,專記壞的。”
頓了頓,他又小聲問道:“你聽說的……都有哪些花魁?長得漂亮嗎?貴不貴?”
阿梨:“(_)?”
……
次日,清晨。
張九陽帶着敖芽和阿梨重新回到了青州城的家中。
慶忌正孤獨地在池塘上練習棒法,小小的身子揮舞着大大的狼牙棒,水流在他的操縱下如水龍般翻滾,然後灑向院中的花花草草。
那些都是二姐種的菜,他可要悉心照料。
要讓主人一回來,就能吃上最新鮮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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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張九陽回來時,他露出了一個激動的笑容,腳踏水龍來到了張九陽身邊,歡呼雀躍。
特別是在聽到張九陽是特意回來帶他一起去揚州時,小慶忌甚至眼睛都溼潤了。
“主人,我還以爲你是覺得我太弱小了,不願意讓我跟着呢……”
張九陽一怔,這才明白,爲什麼慶忌會如此努力地去練習棒法,他是覺得自己太弱小了,擔心被嫌棄。
難怪他上次會願意鑽那種地方,這個小傢伙,其實心裡一直都憋着鼓勁,拼命想幫到他。
慶忌性忠,一生只忠於那個給了他名字的人,即便那人死了,也只會在和主人初遇的地方,一直等到死去。
以前張九陽聽嶽翎這麼說時,還沒有多少感觸,現在看着他這麼努力和開心的樣子,倒是頗爲唏噓。
“好了,收拾下東西,準備出發。”
這裡到揚州有不少路程,張九陽不願耽誤時間,準備立刻動身。
但慶忌卻說道:“主人,這兩天有個穿着白衣服的人,常常在咱們家門口徘徊,被我嚇走了幾次,還是不放棄。”
話音剛落,他鼻子一動,似是又聞到了那人的味道。
“主人,他好像又來了!”
張九陽心中一動,是有人來找自己,還是家裡被賊惦記上了?
他推開門,果然看到外面有個年輕男子在不斷徘徊,穿得是一身喪服,似乎家中剛有親人過世。
當看到張九陽時,那人目光一亮,連忙上前詢問。
“敢問您就是張府的主人,張九陽?”
“不錯,我就是,你是……”
張九陽確認自己並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
男子聽到他說自己就是張九陽,似乎鬆了一口氣,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來。
“這是家父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封信,是給您的。”
家父?
張九陽接過信,問道:“令尊是?”
“家父杜偉年,一生以算卦爲業,擅長六爻卦術,人稱杜神算……”
張九陽心中一動,是那位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杜神算去世了?
奇怪,他當時點撥了對方,助其成就了第一境,至少也能多活幾年,怎麼會突然就死了?
“令尊的身體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過世了?”
張九陽沒有打開信,而是先問了杜神算的死因。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那個虔心求道,熱情善良的老人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那本六爻卦術的心得,他也常常翻閱,頗受啓發。
男子輕輕一嘆,道:“自從少將軍的事情後,家父便像是着了魔一樣更加刻苦地修行,還多次前來向您請教,只是您常常不在家,才未曾得見。”
“我看家父的精神倒是比以前更好,便就隨他了,不曾想,有天夜裡,家父突然放聲大笑,說自己悟了,明白了六爻卦術的真諦。”
“從那之後,家父就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樣,每一卦都異常靈驗,就比如降雨,他說次日未時布雲,申時發雷,酉時下雨,戌時雨足,共得水二尺三寸零三十四點。”
“結果第二天,絲毫不差!”
張九陽聽到這話,眼中露出一道異色。
杜神算的六爻卦術是有些東西,但絕不至於厲害到這個地步,他到底悟到了什麼,又爲何會突然身死?
男子繼續講道:“後來有一天,家父說他八字福薄,命裡本無緣悟透卦術之真諦,是因爲遇到了貴人,幫他改了命,而那位貴人,就是您。”
“兩天前,家父突然把我叫到身邊,說他陽壽已盡,地府中缺少一個算術記帳的陰吏,鬼差即將接他下去,便喊我回來交代後事。”
張九陽心中一震,杜神算在六爻卦術上的造詣,竟然驚動了地府?
“不過家父說,他還沒有報答您的恩情,故而最後爲您算了一卦,寫下了這封信,囑咐我無論如何,都要送給您。”
張九陽總算明白了前因後果。
一瞬間,手中的信封似乎有千鈞之重。
他明明只是隨手而爲,一點綿薄之恩,可對方卻牢記心間,即便在死前都念念不忘。
緩緩拆開信封,張九陽看到了那一行行字跡,詭異的是,紙上還有着斑駁血跡。
好像寫信的人是一邊咳血,一邊提筆。
第一行只有八個大字。
“世爻爲金,不可南行!”
張九陽心中一震,南行?
揚州不就在青州的南方嗎?
如果沒有這封信,他現在恐怕已經收拾行囊,在動身南行的路上了,而且此一去是要和畫皮主決生死,做了斷的。
難道說……最後死的人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