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宮闈的令牌被宮裡的嬤嬤送到靖安侯府時,江錦言忙跪下接了這旨意,心裡卻是帶着不解。
她起身後笑着將手腕上成色極佳的羊脂玉鐲子塞給了那嬤嬤,“嬤嬤可不要見怪,小女向來膽小,這令牌實在是讓小女誠惶誠恐,還望嬤嬤能夠……指點一二。”
那嬤嬤下意識地撫了撫這手中的玉鐲,果然是好玉!
她瞥了眼神色極恭敬的江錦言,原本不苟言笑的臉上立馬帶上了一副笑顏。
她眯着眼笑道:“江大小姐莫要徒添煩惱,是懷清長公主殿下瞧着賀貴人在宮中寂寞,故而賜了這令牌,小姐明日便可進宮去探視賀貴人,這……也算是讓長公主殿下的心意沒有白費。”
江錦言心裡一頓。
是懷清長公主?
自己前世對這個懷清長公主的印象也就在她同蘭陵蕭氏的聯姻了。
洛陽城十里紅妝以送,這公主的儀仗極爲浩大。
聖上是極其厚待這懷清長公主的。
如此貴重的身份,她怎麼可能去關心一個無足輕重的后妃?
恐怕是事出有因的吧……
江錦言雖是心中存疑,卻仍是笑着將那嬤嬤送去了二門。
回到梧桐苑,雨墨也是一臉的不解。
她望了眼小姐手裡的令牌,不敢置信地捂了嘴,“小姐,這長公主殿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江錦言對她微微搖了搖頭,“這……不太好說,如今倒也是不知道這宮裡的情形如何。”
轉瞬她擡眸對雨墨道:“你此刻便去碎玉軒支會大姑太太一聲,明日我陪着大姑太太進宮探視賀貴人。”
這懷清長公主的意思便是讓自己明日進宮……
她想見自己?
江錦言端詳着手裡的令牌,若有所思。
而如今這江士蓮每日便是在碎玉軒惴惴不安着。
自己的女兒賀瀾並未有晉位份的消息傳來,也不知在宮中是過得如何了?
而她也不想回到定州賀家去,繼續做個沒臉面的主母。
更何況還有賀易的事擺在前頭,若不是賀家不知賀瀾會走到哪一步,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吧?
直到聽到雨墨帶來的消息後,她心裡纔算是落了塊大石頭。
自己這麼快就能夠進宮探視自己的女兒了?!
而且,還聽說宮裡賞了塊令牌!
她頓時便喜上眉梢了。
看來自己的女兒還是不一般的!
她心裡轉了一轉,忙站起身給雨墨塞了支鐲子,笑道:“雨墨姑娘辛苦了。”
雨墨忙要推辭,“大姑太太……這怎麼行,奴婢只是來告知您罷了。”
江士蓮此時喜不自勝的,將那鐲子往她手上一戴,笑道:“你給我送這好消息來,我心裡是極歡喜的……莫不是雨墨姑娘嫌棄了這鐲子不夠貴重?”
雨墨只好笑着收起了這個鐲子,隨後道:“貴人定是在宮裡過得不錯的,姑太太明日一看便可放心了,今日可要好好地睡上一覺,別讓貴人擔憂了纔是。”
江士蓮撫着臉頰笑了起來,“倒是雨墨姑娘費心了。”
而此
時梧桐苑的外院,幾個掃地的婆子望了眼乾淨的地面,便都放下了掃帚擦汗。
一個婆子笑道:“誒……你們都聽說沒?今日咱們府上啊……來了宮裡的人。”
聽到這樣的大消息,另一個婆子立即湊了上來,“真的假的?咱們府上還能有什麼喜事?”
那婆子笑道:“你也知道……我內侄女兒是裡屋上茶水的,她今日同我說,今日宮裡頭給大小姐賜了一塊令牌!”
另一個婆子不敢置信地低呼了一聲,“什麼?!大小姐得了宮裡這樣的賞賜?這……這大小姐是得了誰的青眼了?”
那婆子笑道:“你管她是誰呢?總之大小姐得了臉,我們也好跟着沾光啊……你瞧着吧,大小姐明日可就要入宮了。”
這幾個婆子都圍在了一處,不住地嘖嘖稱奇。
而這時一旁擦着廊柱的福兒也慢慢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大小姐明日要入宮?
這可是個大消息啊……
她眼睛一轉便計上心來。
“哎呦……”
福兒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一旁還在竊竊私語的婆子頓時便都看了過來。
福兒咬着脣喊道:“趙媽媽,我……我肚子疼,實在是受不住了……”
那被叫做趙媽媽的婆子忙嫌惡地朝她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福兒忙弓着身、捂着肚子便往外跑去了。
半個時辰後,江錦芊便站在臨水小榭的窗邊了。
她手裡握着一個裝了硃砂的香囊,她纖細的手指正在緩緩地撫着這個香囊。
而此刻她臉上的狠厲與嘴角的笑意卻極其的不搭。
詩情進了內室,她手裡拿着一把小巧的銅鑰匙,“小姐,那包藥已經收好了。”
江錦芊點點頭,轉瞬回身道:“明日將這藥再研碎些,摻到魚湯裡,等大小姐走了,便找個機會送去給梧桐苑的福兒。”
詩情微微顫抖了一瞬。
“小姐……這麼做,會不會……會不會不妥?”
江錦芊回身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怎麼?你怕跟着本小姐去送死?本小姐連累了你?”
詩情被這狠厲的眼神嚇得一個後退,她忙咬着牙搖了搖頭。
江錦芊冷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不準走漏了風聲,下去吧。”
詩情忙退出了內室。
而回到了梧桐苑的福兒此刻仍是驚魂未定。
她摸了摸懷裡的一疊銀票,這才拍着胸口鎮定了下來。
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出事的……
此時的集市內,一身紅衣的輕紅瞧了瞧一個攤子上的陶罐。
那陶罐上頭的鴛鴦繪製地活靈活現,正在交頸纏綿。
她撫了那鴛鴦的脖頸片刻,隨後卻是自嘲一笑,毫不猶豫地放下了陶罐。
而轉瞬她卻在余光中瞧見了一個極熟悉的棕色身影。
她四處望了望,這纔對那男人飛了個會意的眼神。
輕紅將手裡的一小塊碎銀往那陶罐裡一丟,轉身便要走。
那婆子見狀驚呼了一聲,“姑娘,您這是……”
還沒見過不買東西還要扔銀子的人呢!
輕紅走得極快,她回眸溫和一笑,“這陶罐做得極好,我歡喜的很。”
說完,她便快步走開了。
拐過幾條巷子後,她背靠着牆壁,抱臂對後頭跟來的男人嫵媚一笑。
“阿牛哥可是終於記得我這麼號人了?”
牛守信聽了這話後便是腳下一個踉蹌,他拱手道:“輕紅姑奶奶,您可別再取笑小人了,就當是小人求您了。”
輕紅見他半是羞惱半是無奈,這才掩嘴笑道:“行了行了……本姑娘還沒時間同你囉嗦呢,趕緊說吧,這回二少爺有何吩咐?”
牛守信遲疑了一瞬,沉聲道:“少爺讓你這幾日儘快想辦法混進十香樓。”
輕紅聽了這話後迅速收斂了臉上的調笑之意。
她正色道:“這是何意?十香樓礙着二少爺的眼了?那也不該讓我去啊?”
牛守信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二少爺就是這麼吩咐的,少爺的意思是這十香樓裡頭不一般……讓你去查探清楚。”
思索了片刻後,輕紅直起腰,緩緩走到了牛守信的面前。
她難得地蹙起了眉頭,“你也該知道,這十香樓可是洛陽極有名頭的樂坊,我此時只是個花枝巷的姑娘……怕是難以混進去的……”
牛守信忙道:“二少爺說了,這兩日會盡快去府尹那裡給你的身份做個檔子。”
輕紅眉頭一挑,“二少爺都能打通官府的門道了?還是……這是借了何人的勢?”
牛守信想了想說道:“聽清風說……二少爺從朱雀大營回來後便下了這令,許是鎮國侯也說不準……”
輕紅這才倏地笑了起來,“若是鎮國侯在背後撐腰,別說是十香樓了,便是讓我入宮查探消息……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牛守信見她這般調笑,頓時便有些頭疼了,他低聲道:“二少爺吩咐我,萬萬要囑咐你小心行事,近來這十香樓極有貓膩,恐怕裡頭是大有文章。”
輕紅笑意不減,“我是那種大意行事之人?”
說着她又道:“只是江錦才這頭……少爺是什麼意思?這段時候我瞧着他必然是沒安好心的。”
想到二少爺的話,牛守信無奈地搖了搖頭,“二少爺的意思是先不用管。”
二少爺的原話可是要看好戲的……
想到這裡,牛守信便是想要扶額了。
輕紅沉思了片刻,“做好了檔子後,你派個人來支會我一聲便是了。”
牛守信對她極正色地點了點頭。
隨之輕紅卻是望了眼前頭的巷子深處。
一陣嬌笑後她朗聲道:“阿牛哥……前頭可就是成遠巷子了,怎麼?要不要去瞧瞧你的楊柳妹子?”
牛守信下意識地擡頭,自己竟真是不知不覺已然是到了成遠巷子的附近了。
那看慣了的餛飩鋪子的招牌還掛在前方呢。
他隨後便是臉色一紅,“輕紅姑娘……你這是……”
“別說了,快去瞧瞧吧,就當是以公謀私了一回,我替你遮掩着。”
話音未落,這嬌笑聲已然是遠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