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朗朗,萬里長空而不見浮雲,那太陽,那湛藍天空,顯得寂寥,卻也很是清爽,讓人見了心頭不由得放寬,諸多執念慢慢鬆弛,眼睛也如同嘴角的弧度一般微笑起來,伸出手,掌心朝下放至眉毛上方,微微擡頭,看着這萬里長空,眯着眼睛,盯着放射出不閃亮卻刺眼陽光的太陽,深呼一口氣,閉上眼睛,放下舉着的手掌,雙手負在身後,身軀緩緩直起來,面朝陽光,腦海一片空明,時有微風襲來,衣袂飄飄,頭髮飛揚,絲絲縷縷的亂髮靠着閉着的眼皮上,額頭微皺,露出三兩道皺紋,不過隨即恢復平靜,那張儒雅淡然的臉重新恢復處變不驚,直至下一刻輕嘆一口氣。
聖龍豪睜開眼睛,長久看不出情緒變化的眼眸中有着哀傷的漣漪,嘴角的弧度猛然勾勒,變成一抹僵硬的苦笑,低下頭來,看着腳下的青石板上已經爬上淡淡的一層青苔,不細看便不會發覺,轉身四望,綠樹蒼蒼,只是秋天已經到來,上面顯露些許的淡黃色印記,落盡眼簾的還有假山水池、亭臺樓閣,應有盡有,都是名家大師的得意之作。聖龍豪微微搖頭,走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座靠近假山水池的四根灰褐色直柱支撐的六角小亭。
六角小亭古色古香,上面一塊匾額,流觴亭,當中還有石桌石凳,聖龍豪在靠近水池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微微側身面對着湖面,眼睛裡波光流轉,有回憶,有思索,有憤怒,有惆悵,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望和等待。
之前在花天凌身上那股大道本源上所得到的好處已經七七八八的吸收,修爲有了不小的提升和精進,只是這並不能讓聖龍豪多麼開心和高興,對於他而言,當力量無法強大到讓他沒有遺憾的時候,就不應該自滿,不能滿足,也不會開心,平淡的對待,只求某一天,沒有遺憾。
段雲芝不知何時已經成爲聖龍豪的魔障,成爲他心頭的傷痛,一旦提起,就如同揭過去的傷疤一樣痛,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起段雲芝,卻喜歡獨自一個人慢慢的想念,陷入迷茫和癡狂,故而幾乎是每隔幾天便依靠想象繪畫一幅段雲芝的畫像。畫像栩栩如生卻不能一解相思之苦,更不能讓他獲得一分一毫的安慰,相反,這還會讓他產生悔恨和對自己無力去救段雲芝於寂寞苦難而自責。
不過,有着聖龍家族這個沉重而又讓他倍覺榮耀的擔子存在,聖龍豪總是恰當和適時的掩藏自己的情緒,有時候連血魂都能夠騙過去,至於拓跋慶林,聖龍豪根本就沒有掩藏過自己的情緒,因爲知道沒必要,更知道拓跋慶林那雙富有穿透力的眼睛能夠看破自己所有的僞裝,投以同情和異樣悲憤的目光。即便這樣,聖龍豪還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掩藏,不是對拓跋慶林有所顧忌,而是覺得,自己的悲傷也會讓拓跋慶林陷入回憶之中。畢竟當初喜歡雲芝的並不僅僅只有自己一人,三弟拓跋慶林對雲芝傾注的感情並不比自己少啊!只是自己比較幸運,可惜又可恨的是自己沒有把握住這個幸運的機會,反而讓現實的殘酷強壓在幾人的身上心頭。
禁錮了自由,卻無法禁錮思想,所以思想的狂放奔飛沒有現實的依靠,這些人都活在悲傷之中,活在善於明知是僞裝的掩藏之中。
“雲芝,時間快了,不久之後我們便能再度相見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生死相隨!”聖龍豪望着清澈的水池,裡面游魚緩緩遊動,在心底緩緩說道。
“立軒長大了,只是這麼多年你都未曾見過一眼,不過我知道,當你見到他的時候一定會大吃一驚的!但不管怎樣,他都是我們的孩子啊,我們給他的唯有支持和相信!三弟進行的最後一次天問,關於立軒的消息是何其多,也是何等樣的難以揣摩,有些時候,我根本不會相信那會是立軒所走的路?不管他取得怎樣的成就和見到怎樣的未來,我們做父母的都應該看到背後隱藏的東西,只是我現在實力低微,並不能有效地爲立軒分擔,但我相信你和我一樣,對立軒的祈禱沒有一刻的停止!你在家族裡過的好嗎?密探說你被鎖居在高塔之上,每逢月圓之夜就朝西方望來,我想,你應該能夠看到我和立軒在朝裡望過去吧?就像我和立軒看到你一樣。”聖龍豪輕聲說道,面容柔和,眼神溫暖,但也夾雜着絲絲的哀傷。
“我看出來,三弟對你的感情一直未變,只是因爲我的存在,他纔將那股子愛戀掩藏起來,我不嫉妒也不憤怒,有的只是哀傷,三弟的性格你我都懂,希望他以後能夠遇到真正適合自己並且一心一意對他好的女子。家族裡的力量在甦醒,而三弟的心也開始彷徨,不過我知道怎麼做,不會讓三弟爲難的,至於你們段氏一族,到時候我聽你的,不過有幾個人,不管你怎麼勸阻,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既然他們不將你當做親人看待,我便讓他們付出悔恨的淚水!”聖龍豪話音轉冷道,眼神突
然鬆懈,有些黯然,低嘆道:“我的實力不夠才讓你孤苦這麼多年,現在卻在這裡說的天花亂墜,是不是很沒用啊?不過我會堅持下去的,等到我的雙腳踏入你們家族的地域之時,我會讓他們知曉你的眼光沒錯,明白我的高傲非是他們能夠踐踏,更要他們懂得不管如何,我身上都流有聖龍的血液,不管他們怎麼固執的相信拓跋家族覺醒了,我也會讓他們明白,聖龍一族永遠是最強的!”聖龍豪苦笑聲道:“我是不是很囉嗦啊?唉,時間過得太快又太慢了,我想要的還沒有得到,你應該能夠明白的。其實我很想知道你在那裡是怎麼度過這將近二十年的孤獨歲月的,有人和你聊天講話嗎?你會想起我們嗎?你父親是不是會經常去看你?你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會的,因爲他知道我終有一天會踏上那塊土地。”
聖龍豪站起身來,望向泛着絲絲漣漪的池面,心中想的東西卻完成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臉色微寒,眼睛裡閃爍的光芒也不可捉摸起來。
“滅世大戰快要來臨,可是還有那麼多的人不知道,像是根本沒有這件事一般!我連二弟和三弟都沒有告訴,是不是很自私?我不想他們因爲這個離我們還很遠的滅世大戰而對兩大家族的戰鬥所分心,我想快點與拓跋家族對決,早日取得勝利,三弟前不久天問得到的結果卻是要在七年後纔會有關鍵一戰,更有一點讓我迷惑的是,不是聖龍一族殺回神聖大陸,而是拓跋家族帶領諸多強者兵臨城下,我真的是搞不懂了?”聖龍豪疑惑的喃喃道。
一道不合時宜的腳步聲響起,聖龍豪陡然轉身,望向來人,臉上的緊張神態瞬間收斂,笑道:“二弟,你來找我的?”
血魂粗獷的面孔憨憨的,大大咧咧的走過來,對着聖龍豪道:“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哦?什麼事?”聖龍豪疑惑道,感覺有點不正常,因爲他感覺血魂臉上的的笑容有些僵硬,像是強顏歡笑,不由得問道。
血魂扭捏了一下,盯着聖龍豪的眼睛,鄭重的問道:“大哥,你告訴我,在我們和拓跋家族戰鬥的時候,你準備怎樣安排三弟?難道讓三弟無所事事?可是這樣會讓他更加痛苦的!你和三弟都不是善於表達感情之人,自從嫂子離開了,你和三弟就很少在一起交流,更不要說推心置腹的互相瞭解。這一點,我不怪你們,只是你們不應該同時保持沉默,有些事,還是敞開來說最好。”
聖龍豪望着血魂,笑道:“世人都說血魂有勇無謀,依我看,你的智慧和心思細膩程度都是他們望塵莫及的!”聖龍豪臉色慢慢變得莊重起來,望着血魂,幽幽嘆了口氣道:“三弟能做什麼?我知道,只是現在不是告訴你們的時候,而且我保證不會讓三弟覺得爲難!”
聽着聖龍豪擲地有聲的保證,血魂好奇問道:“什麼事情?”
聖龍豪沉默一下道:“暫時不能夠告訴你,你能夠理解大哥嗎?”
聖龍豪望向血魂,有些愧疚的問道。
血魂好像重又恢復大大咧咧的模樣,點頭道:“大哥說的我都相信!”
聖龍豪滿意的呼出一口氣,轉過身來,望向萬里之外的湛藍天空,感受到走到自己身側的血魂,心中一動,問道:“二弟,你覺得未來會怎樣變化呢?還有一點我和三弟有些疑惑,爲什麼你對於三弟所進行的天問結果好像並不在意一般?”
血魂難得面容認真一回,不看身側的聖龍豪,竟然有些多愁善感的望着池面,嘴角勾起一抹難得的弧度,似笑非笑,還有着絲絲傷感,聖龍豪的好奇心大熾,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未來?真的有未來嗎?”血魂緩緩搖頭道:“不是我不想知道,而是我知道自己即使知道也不會相信!”
“爲什麼?連三弟的天問你也不相信?”聖龍豪疑惑不解,沒想到血魂一直以來會有如此的想法。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認可,從心底裡覺得這是一種來自未來的障眼法!”血魂從最終吐出這句有些繞口的話語,似乎很不習慣,更像是暢抒胸臆,將心中早已想說的話說出後的愜意,嘴角的弧度變成開朗的笑容,側身看見聖龍豪充滿疑問好奇不解的目光,悠然道:“是不是很驚訝?”
“是的!”聖龍豪點頭道:“即便知道二弟你的智慧比我和三弟都差不到哪裡去,只是你一直以來都大大咧咧,不怎麼思考,所以我見你剛纔嘴中道出的充滿道理的話語有些驚愕!不過,你還是解釋給我聽聽吧,讓我看看我一直未曾有緣相見的智者血魂。”聖龍豪說完不由得笑了起來,望向血魂的目光也有着些許的期盼。
“可能是性格所致,我喜歡看到的是現在,而不是還未曾到來的將來,我不希望自己的時間花費在還是虛幻的事情上,而且大哥你也
知道,即便是天問,它的結果也不一定成真,而且就是成真,也會有些許的差異,就是這點差異,可能就是我不相信的原因吧!”血魂低頭整理下自己寬鬆的長衫,取下身後的黑色大刀,刀身上被他加了一層皮套,就這樣刀尖落在地上,手掌疊加放在刀柄上,拄着刀望着腳下的湖水,勝身體兩側的小亭柱子也在眼睛視界內,血魂悠然道:“不管是我爹,還是你和三弟,認爲我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都是天賦,這個我不否認,只是在我自己看來,天賦並不是最爲關鍵的地方!我比較實際,看的東西不夠長遠,但是我總覺得我做的並沒有什麼不妥,在危險來臨之前我並不比你們慢的發覺,說明我所看到的並比你們差多少。”血魂轉頭對聖龍豪說道:“大哥,未來還未來,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腳踏實地,有時候也是一種窺探未來的好方法!”
聖龍豪怔怔的望着血魂,心神顫動,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血魂分毫畢現的看清楚,心有慼慼,但是血魂的話也讓他有所觸動,突然裂開嘴笑了起來,漸漸收斂笑容,低着頭沉默一會兒,擡起頭來悠悠道:“大哥知道了,你放心吧!”
血魂沒有廢話,沒有追問,轉過身來望着遠方天空,和聖龍豪的動作一致,而他們的後邊遠方的一座樓閣上正站立着剛剛甦醒的拓跋慶林,望向血魂和聖龍豪的背影默默不語,輕輕點頭。
玄冥走至拓跋慶林身後,悠然說道:“怎麼,有心事?”
拓跋慶林連忙轉過身來,對着玄冥微微一笑,有些無奈道:“怎麼,讓前輩看出來了?”而且玄冥沒有注意到,拓跋慶林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好像因爲某些事而對玄冥的態度發生陡然間的改變。
玄冥搖搖頭,望着拓跋慶林笑道:“不要前輩不前輩的了,活了這麼多年,早已看淡年齡之間的界限,喊我玄冥兄便可以了。你的心事,我不懂,但是你的沉默,我卻能夠感受到。怎樣,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拓跋慶林抱歉的搖頭道:“一些私事,玄冥兄就不要追問了。”
見拓跋慶林興致不高,也不想回答自己剛剛的問題,玄冥抿了下嘴,好像想到什麼一樣,眼睛裡精光閃爍一下,問道:“能告訴我你在天悟的過程中看到什麼了嗎?”
拓跋慶林神情一震的望向玄冥,疑惑道:“玄冥兄經歷過天悟?”
玄冥搖搖頭道:“沒有,不過知道的挺多的!難道你忘記了嗎?我之前可是獸神部落的長老之一啊!當初我翻過關於頓悟的書籍,其中有一些隻言片語的關於天悟的描述,上面說,經歷過天悟的人,不僅能夠獲得精氣神三者的歸一,還能見到一些神奇的場景,這些場景可能存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從未存在過,也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降臨,但是有一個相同點,這些場景都代表着一個天大的秘密!”
拓跋慶林望向玄冥,幽幽道:“你能夠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玄冥沒有猶豫便點頭道:“可以!”
“天地有窮時,是不是代表天地有衰亡的一天?就好像創世神東陽老人的死亡一般出人意料而又在意想之中呢?”拓跋慶林嘆問道。
“你看到那些場景了?”玄冥疑惑的盯視着拓跋慶林的眼睛道。
“你是指天地之間的激烈大戰?”拓跋慶林問道。
玄冥點點頭,拓跋慶林緩緩道:“我看到的正是你心中所想的!”
“你看到了什麼?”玄冥默然問道。
“能對我講講戰爭的起源嗎?”拓跋慶林沒有理會玄冥此刻的問題,而是把心中的問題拋出。
“世界會滅亡,但是其內的生靈在努力以使世界長存,於是混沌規則不滿,降下災難和毀滅般的軍隊力量,那場戰爭叫做滅世之戰,而我們匯聚而成的力量叫做護界大軍!每隔百萬年,混沌規則集結的力量都會降臨世界上空,如果我們能夠抵擋住,就能有百萬年的時間休養生息,等待下一場戰爭的來臨!”玄冥聲音低沉的說道。
“就這樣循環往復,沒有終點嗎?”拓跋慶林不解。
“不,有終點!”玄冥擲地有聲的說道:“按照天地大道給我們的啓示,混沌規則只能有十次機會,如果十次滅世之戰,我們抵抗過去,世界將長存,並會發生一些我們難以想象的蛻變!只是,現在已經是第十次滅世大戰,還有百年時間,不容等待啦!”
拓跋慶林深呼一口氣,即使早就猜到,沒想到真到聽到的時候還是難掩心中的驚訝。
玄冥疑惑的望向拓跋慶林,道:“你在天悟中天看到了什麼?”
拓跋慶林嘆口氣道:“你的死亡!”隨即轉身離開,獨留玄冥一人怔怔不語的站在欄杆前,望向遠方天空,突然笑道:“那又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