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純》
-------230、春節過去,張寅又返回學校,這是最後一個學期了。由於自己的努力,張寅上個學期成績很好,馬上就要畢業了,同學們都開始關心自己的分配問題。大部分同學回到原籍由當地人事局分配,各系每屆都有十來個指標由學校各系控制。這十來個指標有國家機關直屬單位,有省部級直屬單位,有市級單位等。原則上這些指標按學生的綜合成績名次分配。由於張寅綜合成績遙遙領先其他同學,加上他在文學創作上的成就,很自然的被留校了。
張寅留校後,鵬程被調進大同日報社工作,馮國禎和張寅都在校報編輯部工作,後來,馮國禎調往南郊區宣傳部,校報的文學編輯主要由張寅負責。
葉小玲畢業後分配到老家,在本縣勞動局技校教書。她經常來學院看望張寅,張寅也去淮陰縣看望過她。甚至他們還商量着結婚,誰知,春節剛過,葉小玲的男朋友吳兵突然回來了,他一回來,被安排到大同市委做秘書工作,而葉小玲馬上從技校調至法院上班。葉小玲告訴張寅,她五一就要和吳兵結婚了。她和張寅的關係自然就中斷了。張寅雖然心裡難受,但已經習慣這種感受了。此時,張寅心情很壓抑,寫下一首詩《七月精靈》:
拜伏在黑色墓碑下默默地哭默默地懺悔與祈禱所有的心願都隨風而去不敢擡頭仰視那碑文不敢有更多的許諾七月是一個巨大的墳墓精靈們彎曲而醜陋甘願赴地獄之火的精靈們在掙扎在呼號在狂舞七月的精靈們側目蔑視阿門而天空依然沉澱爲一種顏色還原成最初的寧靜哀悼的影子絡繹不絕謹慎而虔誠(這些光榮而體面的人們以胸佩葬花爲幸運)有一種聲音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在七月的上空瀰漫那是七月精靈憤怒的呼號那是壓抑已久的一聲悶雷這時候,全國各地掀起了以翻腐敗爲主題的羣衆運動,這個運動被某些人推波助瀾迅速進入高氵朝狀態,各地工廠、學校紛紛響應,走向街頭、廣場遊行聚會。最後,終於爆發了震驚中外的北京廣場事件。張寅作爲山西高校學生代表之一,帶領數千名山西高校大學生在北京廣場靜坐絕食,奔走於全國各地***之間。學生們翹首以待與首長的對話。
張寅寫了一首詩歌《五月》:
“五月是最神聖的一個月一百萬虔誠的靈魂赤裸在廣場以最古老最莊嚴的儀禮向上帝起誓——上帝,讓我死吧假如我的死能給更多的人以自由能使更多的人明白活着究竟是怎樣一會事兒能夠給更多的人帶來比死亡恐懼更大的恐懼上帝,我甘願死假如我的死能感動你能夠使你明白你不過是**的化身上帝,假如你失去你的民你便失去了你自己假如你與你的民對立你便陷於孤立你便不再是**的化身你便自己否定了自己你便成爲朽木上的一盞毒蘑你便成爲一句永世的咒語五月是最值得紀念的一個月一百萬前程的靈魂赤裸在廣場以最古老最莊嚴的儀禮與上帝對語那是人類文明史上燦爛的一段文字那是一首血寫的悲壯史詩”
這首詩一夜之間傳遍了***廣場,很多人在廣場大聲朗讀,廣場的角角落落,到處有詩歌《七月精靈》的傳單。
六月三日晚上至****凌晨,北京宣佈戒菸令,軍方對廣場進行清場。學生傷亡很大,大家四散逃避。在奔跑過程中,有的人跌倒後被踐踏致殘,有的被踩死。張寅也被撞到了,地上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襯衫,他迅速做出反應,立即站起來,避免了人們的踐踏。人們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慌亂地跑着,只爲快點離開現場,找個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張寅看見前面有個窄小的衚衕,就快速走了進去。衚衕裡都是一些老房子,張寅對着一扇門用力拍打着,因爲他看到自己身上滿身是血,以爲自己受了重傷。這時,裡面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誰呀!大黑天的。”隨着聲音,門開了,出來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太太。
老太太白髮、眼鏡,文文靜靜,一看就知道是個知識分子。她對張寅說:“你是學生吧,快進來謝謝,喝點水。”
進到屋裡,老太太看着滿身血跡的張寅說:“孩子,你哪受傷了?”張寅說:“大嬸,我也不知道呀。”於是,張寅把血跡斑斑的衣服脫下來,在自己身上找傷口,沒有找到。對老太太說:“沒有傷,這是粘上別人的血了。”
老太太給張寅倒了一杯紅糖水,張寅說:“謝謝大嬸。”端起就喝,一口氣喝光了。張寅說:“大嬸,我想去火車站,離開北京,就怕有人控制着車站出不去,你能想辦法幫助我離開北京嗎?”
老太太說:“我兒子是開大車搞煤炭運輸的,天天往大同跑,一會兒你就坐他的大貨車走吧。”張寅聽了非常感動,一個勁說謝謝謝謝。老太太說,謝什麼呀,你們學生也不容易,都是爲了國家好,爲了老百姓好,你們是幹大事的人,我們心裡明白呢。
老太太說:“你先坐着,我去給你做一碗熱湯麪。一會我兒子就回來了。”
果然,老太太剛把熱湯麪端上來,她兒子就回來了。她兒子已經四十多歲了,聽老太太講,這個兒子是她當年在山西插隊時,和當地一個農民生的孩子。後來,她爲了回到北京,忍痛和那位農民離婚了。她在京城又成家生子了,而那位農民一直沒有再婚。前幾年,他的老伴和那位農民都離開了人世,孩子們都已經成了家,過着幸福的小日子。唯獨這個農村的兒子,由於長期給父親看病,過着窮苦的日子。至今還是單身一人。
老太太的孩子們雖然過得很好,但一個個都很忙,很少來看看她。老太太就用多年的積蓄,給農村的這個兒子買了一輛大車,通過自己在北京的關係,聯繫到一家大學,給他們送煤。這個活雖然辛苦,但利潤可觀。兒子從大同附近小煤礦拉煤往北京一所大學送,每天一趟。這樣。兒子既能掙了錢,還能經常母子見見面。
老太太見兒子進來,笑着說:“李剛,你也吃一碗麪,一會兒把這個大學生送出北京。”
李剛憨厚地笑笑說了聲:“嗯。”便端起飯碗只管吃,一口氣吃了兩碗。看張寅也已經吃完,就說:“走吧。”
這是一個能拉20多噸的帶拖掛汽車,李剛讓張寅坐在副駕駛上,自己點起一支菸,發動開車了。張寅看見司機樓裡有個破舊的軍帽,就順手把它扣在頭上,李剛摘下自己髒兮兮的手套說:“用這個擦擦臉,就更像是司機了。”這句話倒提醒了張寅,他接過髒兮兮的手套,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對李剛說:“真的,我來試試吧。”
李剛驚奇問:“你行嗎?”
“我當過兵,在部隊也摸過車。”張寅說於是,張寅和李剛調換的座位,張寅開着車,順利通過幾處管卡,在宣化,他們在一家小飯店吃了飯,繼續趕路,下午2點,到了大同。張寅與李剛道別,自己進了大同市,他沒有直接回師院,而是到了大同報社去找鵬程。鵬程見到張寅,立即把他帶到自己的宿舍,說:“你就別去師院了,趕快找個地方先避避吧,等風頭一過再說。”
張寅一聽這話,覺得自己不能這此就留,因爲誰不怕受到牽連呢。他說:“你給我點錢,我走吧。”鵬程從宿舍翻出200元錢,說:“就這麼多了。你保重吧。”
張寅接過錢,走出鵬程的宿舍,乘4路車到火車站,下意識地買了一張去太原的火車票。
在火車上,張寅思索着下一步該如何走,去哪呢?哪裡能收留他呢?忽然,他想起一個人來。陳校長,現在是太原工學院校長,他是張寅的貴人,張寅決定去投奔他。
一下火車,張寅很快找到了太原工學院,找到了陳校長。陳校長一直很器重張寅,看見張寅來了,很是高興,熱情款待了他。當他得知張寅的情況後,沉思片刻,說:“沒事的,我來安排你吧。”說着,他拿起電話:
“喂!郭校長,你好呀!我給你推薦一個人才,他可是我的高材生,他叫張寅,明天就過去,好呀。”陳校長掛斷電話,又看看張寅說:“明天你就去報到,坐107路車到在太原市郊區,14局6廠下車,你去6廠中學找郭德剛校長報到吧。
晚上,張寅和陳校長飲茶暢談,陳先生與師母馮巧英先生可以說是才子佳人的組合。陳先生身材魁梧,雅人深致,20多歲時就升任副教授,師母亦出身名門,其父在舊中國曾授少將軍銜,加之靈性婉約,氣雅如蘭,是山西大學中文系的才女之一。她小陳校長9歲,這一對師生戀亦是當年山西大學裡“采蘭贈芍”的一段佳話。
第二天,張寅在陳校長家吃過早飯,告別陳校長,在街上坐107路到南郊區14局下車,一邊走,一邊打聽6廠中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