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由於馮國禎畢業留校到校團委工作,雪野文學社進行了改選。譚龍任新的社長,馬東、張寅任副會長。此時,活躍的校園詩人還有劉威、賈彪、白玉堂、鄭岐山(野夫)、葉小玲(星兒)、李日登、韓文等。
張寅和譚龍、馬東三個人成了最知心的詩友。他們經常在一起徹夜交談。張寅在馬東身上看到了一個詩人所具備的品質,特別是馬東的一首小詩《流星》,詩中流星的形象震撼了他的靈魂,與這種大無畏的勇往直前的獻身精神相比,他簡直無地自容。張寅感覺自己太軟弱了,太缺乏信心和毅力,缺乏堅持精神,與馬東相比,他太消沉了。
如果說在馬東身上張寅找到了生存的力量,那麼,在譚龍身上他發現了真誠金額善良,從此,他把他們作爲自己的榜樣和最好的朋友。在詩社的工作中,張寅心裡十分討厭那泄沒幹一點事情就嚷着得到回報的人,他知道,這些人所幻想的“實惠”是永遠得不到的,因爲他們這些不純潔的思想把他們的靈氣趕跑了,他們是成不了大器的。
這時候,全國詩歌門派林立,各地詩歌報如雨後春筍,此時,晉北師院成爲山西高校詩歌創作的一個焦點和中心。當時,山西高校成立了山西省大學生詩人協會,鵬程人會長,張寅、馬東、野夫等都是常務理事。鵬程主編山西詩人協會分會《學院詩報》,晉北師院的詩人團體成爲山西大學之外的另一主力。《晉北師院報》每期都開闢詩歌專版,吸引了全國各地的大學生。這個時期,張寅的一首詩《七月精靈》發表在《學院詩報》上,然後迅速傳遍全國各大院校。張寅也因此成爲當時大學生詩人的重要代表之一。這首詩記錄如下:
《七月精靈》:
“拜伏在黑色墓碑下
默默地哭
默默地懺悔與祈禱
所有的心願都隨風而去
不敢擡頭仰視那碑文
不敢有更多的許諾
七月是一個巨大的墳墓
精靈們
彎曲而醜陋
甘願赴地獄之火的精靈們
在掙扎
在呼號
在狂舞
七月的精靈們側目蔑視阿門
而天空依然沉澱爲一種顏色
還原成最初的寧靜
哀悼的影子絡繹不絕
謹慎而虔誠
(這些光榮而體面的人們
以胸佩葬花爲幸運)
有一種聲音呼嘯而來呼嘯而去
在七月的上空瀰漫
那是七月精靈憤怒的呼號
那是壓抑已久的一聲悶雷”
正當張寅沉浸着愛情的喜悅中,一天,張妙華對張寅說,她就要隨着家人定居美國了。張妙華的父親是第一批改革開放的獲益者,在剛剛實行承包責任制時,他率先承包了當地最大的國營煤礦,然後,又陸續承包了十幾個小煤窯,財富迅速積累,很快積聚了億萬財產,成爲中國第一批億萬富翁。
張妙華雖爲千金小姐,卻從不張揚,爲人做事低調,她很少在人面前流露自己的家庭優勢,反而沉默寡言,學習態度也很消沉,成績一直不好。性格顯得很自卑,她好像漠視生活中的一切,又彷彿看破了紅塵。她只關注一個人,那就是張寅。
張妙華走,他的父親早在春節前就出去了,着半年來,爲他們辦理好了一切手續,她之所以不告訴張寅,是怕自己沒有機會接近他,她喜歡他,心裡早就打算着,在出國之前,把自己的愛獻給他。
張妙華走後,張寅又一次陷入深深的孤獨中,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是否還會相信愛情,他只是清楚,這愛情實在是飄忽不定,他以《夢》爲題,在日記本上寫道:
“每一個夢
每一個夢,都是
自我陶醉
----題記
踏着薄薄的霧靄
捏一葉扁舟
揣着小鹿
咚 咚
去看海
海
媚笑着 碧藍碧藍的
眼睛
口紅
蠱惑的沉默
我不沉默
激情灼灼似火
岸 搖椅晃
舟 搖椅晃
我 搖椅晃 連
小鹿也跑了 一朵
消瘦的梅花
飄零
這段期間,張寅變得消沉頹廢,有時自暴自棄,放浪形骸,隨心所欲,他好像什麼也無所謂了。美好的東西是那樣容易破碎,美好的事物都是曇花一現,無法琢磨把握,人實在是可憐呀。他用自虐着身體,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期中考試竟兩門需要補考。直到有一天班主任雲海找他談話,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他在筆記本上寫道:
“該是孤獨的時候了,我知道這種苦惱的局面完全由自己造成,對於這些惡劣的品質實在無法忍受。我不知道,從哪一天起自己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副嘴臉,就像一個令人唾棄的惡棍,一個僞君子,一個騙子,一個心胸狹隘的人,一個極端利己主義者。
“你這混蛋,也不看看自己這副窮酸相,你有什麼資本進行如此揮霍呢?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墮落的,那是一個很遙遠的日子吧,你今天這副可憐的樣子,可不是一夜之間造成的。
“你這個吹牛家,空想主義者,曾幾何時,你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何時你曾把自己的空想付諸行動?我真不明白,這一次次的慘疼的教訓竟於你無動於衷那一次次的警鐘震耳欲聾,可爲什麼對你就毫無效果呢?看看你在生活中充當的角色吧,你這個喪盡理性的愚蠢傢伙,我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剷除地球,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你正沿着這條自我毀滅的道路飛跑呢。跑吧,前面裡你的墳墓不遠了。
“你現在終於意識到了,由於這些惡劣品質的滋長,所有的朋友都在疏遠你,所有的敵人都在嘲笑你,就連你最愛不屑一顧的人也在傲視你了。這是毀滅來臨前的徵兆,它是多麼的恐怖呀。
“夢醒吧,我的不可救藥的朋友,以自己的行爲拯救自己的靈魂吧,把過去那畜惡嘴臉撕碎丟棄吧,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吧。”
寫完這篇日記,張寅的靈魂彷彿受到一次洗禮。他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吐故納新,把腐朽陳舊的意念清理 出去,讓清新活潑的思想充滿自己的大腦。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